第三章 交談
陶淵就站在門口側面，安靜的如同一個石雕。
若不是刻意看過去，人們很難發(fā)現(xiàn)那里還站著一個活人。
病房內亂成一團，各種醫(yī)療器械火力全開，搶救設備能用的幾乎全都派上用場。
尤其是那位看起來地位很高的中年醫(yī)生，他急的禿頂?shù)哪X門上全是汗珠，每一次發(fā)號施令幾乎都是嘶吼出來，以至于整張臉九成處于一種極度扭曲的狀態(tài)下。
顯而易見，美在他心中的重要性，可能直逼他的生命。
陶淵看著病床上的美，哪怕很多人圍在那里，他也能從縫隙間看到美現(xiàn)在的樣子。
她沒有痛苦的嘶吼，甚至除了異常粗重的呼吸外，她的聲帶沒有發(fā)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響。
然而美現(xiàn)在的樣子卻是極為駭人的。
鮮血順著她的眼睛，鼻孔，耳朵嘴角流淌而出，在臉上交織成網(wǎng)，身上的肌肉劇烈的顫抖著，是不是讓她的身體高高拱起，再重重的落下，壓得金屬病床發(fā)出難聽的吱嘎聲。
那些救治她的輸液管，統(tǒng)統(tǒng)被甩飛出去，淋淋漓漓搖晃著。
然而即便是這樣，陶淵依舊看到美的目光偷偷透過人群的縫隙，與自己的目光交織在一處。
雖然只是一瞬，但是陶淵卻發(fā)自內心的確定，美在對著自己笑。
這種笑有些沾沾自喜的味道，似乎也有著一點點嘲弄的意味。
陶淵無法想象，一個人是怎樣在這種痛苦下還能用眼神表達自己的得意。
若是有，那只有一種可能，這是個大腦神經與身體軀干完全剝離的瘋子。
美是瘋子嗎？陶淵不知道，但是此時此刻，她看起來很像是。
那位氣勢很足的船長終于也趕來了，他的面色冷峻，很顯然美的狀況讓他也極為擔心，由此可見美的價值在他眼中是極為巨大的。
那船長一走進門口，沒有像其他人那樣直奔病床旁邊，而是下意識的回頭，看向了陶淵的位置。
而后者陶淵毫不躲閃的與他對望，同時伸出手指著船長聲音不大，但是很堅決的說道：
“你必須給我一個合理的解釋！”
船長的地位很高，他想不起來有多少年沒有人敢這樣指著他，即便有他也會毫不在意的一笑而過，因為那對他毫無威懾力。
但是眼前這個年輕人不同，他的眼神，他的動作，讓船長感覺脊背有些發(fā)麻，那是危險的信號。
“嘿，告訴他，我會給他一個合理的解釋?！?p> 那船長對著翻譯說了句，便回頭走到病床邊，詢問著美的傷勢。
然而，也就在此時，一切戛然而止。
他不需要別人的回答了，因為美的心電圖已經變成一條直線。
整個場面頓時詭異的安靜下來，就好像一步鬧劇電影突然卡了碟，頓在那里，說不出的壓抑。
倒是那禿頂?shù)尼t(yī)生最先反應過來，大喊道：
“快，快收集她的腦細胞，要保證細胞活下去，活下去??！”
那些醫(yī)生護士急忙行動起來。
但是很快，一個醫(yī)生大聲道：
“天吶，她的腦細胞已經全部死亡，這才不到半分鐘，怎么會這樣？”
禿頂醫(yī)生咆哮道：
“那就收集神經細胞，速度要快！”
但是，很快他得到了相同的答案。
美的神經細胞也在心臟停止跳動那一刻全部死亡，很徹底。
不僅僅如此，那原本在機體死亡后能存活一天之久的眼角膜細胞，乃至于能存活三天以上的白血球也統(tǒng)統(tǒng)宣告死亡。
換句話說，美的死亡是一瞬間的徹底，包括她的每一個細胞。
她什么都沒給這位應該很偉大的科學家留下。
事實已經如此，那位船長指了指陶淵，讓兩名保安帶著陶淵，跟隨他一起回到一間寬敞，但是完全沒有窗戶的辦公室內。
這里的光線很暗，點著很像蠟燭的小燈，鋪一進來就讓人有昏昏欲睡的感覺。
屋子里只剩下船長和陶淵，翻譯都被船長攆了出去。
船長打開電腦，里面有人聲翻譯軟件，很顯然船長要和陶淵聊的事情，應該屬于絕對性的機密。
“我喜歡這樣的環(huán)境，讓我好像還活在曾經的戰(zhàn)場上，暗無天日，時刻的生死危機讓我永遠不知道疲倦，要喝點什么？咖啡還是茶？”
陶淵安靜的坐在沙發(fā)上，身體很放松，就好像在自己家里一樣，對于船長那炫耀式的獨白和看似隨意，但是很有心理戰(zhàn)術的飲料轉折毫不在意，這種震懾和擾亂思維的小戰(zhàn)術，陶淵也會很多。
“一杯綠茶?！?p> 船長微微頷首，一邊給陶淵泡茶，一邊很平靜的說道：
“你們那里的人都喜歡喝茶，那很健康，我也一樣，很喜歡綠茶?！?p> 這樣的開場白，就好像做生意的人初次見面，誰能想到他剛剛看著一個美麗的女人死去，就能如此平靜的品茶，論茶。
陶淵看著送到自己眼前的茶杯和里面淡淡盈翠的液體，沒有出聲。
只是用鼻子一聞，陶淵就知道這茶一般，這泡茶的水更差，溫度和用量比例都非常不專業(yè)。
可見愛喝茶和懂茶完全是兩個概念。
這一點發(fā)現(xiàn)讓陶淵心里舒服很多，因為這證明眼前這個地位看似很高的人，并不了解自己民族的文化，這是個極好的現(xiàn)象。
在陶淵的內心里，他最不喜歡自己將要對付的人熟悉自己民族的文化，因為那代表著很難對付，是心理的上的難對付。
“咳！”
面對著陶淵無聲的冷漠，那位船長終于先沉不住氣，咳嗽了一聲，道：
“我很難過，你剛剛失去了你的朋友......”
陶淵沒等他把話說完，就回道：
“她不是我的朋友，我只是在荒島內遇到她，我們之間彼此毫不了解。”
船長對于這個回答并不意外，因為美的死亡，在陶淵臉上只看到慍怒而沒有悲傷。
“可是你...”
依舊沒有讓他把話說完，陶淵就說道：
“我背著她走出來，僅僅是因為我不背著她，她就要死在里面，至于她是我的朋友還是敵人，在這一點上并不重要。”
船長面容一頓，他看著陶淵，聲音很沉：
“你是一名軍人！”
陶淵喝了一口綠茶，很隨意道：
“曾經是?！?p> 船長點了點頭，長吐了一口氣，道：
“好吧，我明白你的意思，我會把準備好的虛假扔掉，以最誠懇的事實來向你說明這一切，包括我對你撒的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