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青黑色紗羅軟腳幞頭、著赤紅色公服、腰束十一枚帶板組成之金帶、又配銀魚袋,散官為中大夫,當是海平國四品之官無疑!”蕭未平在轉(zhuǎn)瞬間掃視了裴毅的上下裝束后,向著目光轉(zhuǎn)向他的施邏歡,用達坦語低聲回道。
施邏歡微微點了點頭,蕭未平曾在使節(jié)到前的諸部議事中預測來使身份,不高不低,怕是就在四品和五品的海平國中等官員之間了,如今來使身份乃四品官,蕭未平所料卻是不差。
“大博烈堅,海平國派四品官員為正使,還算較有誠意?!笔┻墯g的耳邊,再次響起了蕭未平的聲音。
“使節(jié)遠來我漠北之地,想來是一路艱辛,你們速慎人和我們鐵炎人都深受塔依爾人的襲擾劫掠,現(xiàn)在你我兩家同坐于一個營盤之內(nèi),難道不是騰格里的安排嗎?既是騰格里的安排,使節(jié)您又為我們帶來了什么呢?”施邏歡平靜的看著下方站著的裴毅,他略作問候后,便不再寒暄,直接了當?shù)膯柕溃捨雌綄⑺脑掁D(zhuǎn)為夏語說與了下首的裴毅。
“大博烈堅,誠如您所言,因緣際會,你我兩家因共同的敵人塔依爾人而坐于一個營盤內(nèi)了,合則兩利,分則兩敗,這是我們都明白的道理,既要結(jié)盟合兵共同對敵,雙方便都要拿出誠意,以己之長補盟友之短,您以為對否?”裴毅仰頭看著上首的施邏歡,冷靜的反問道。
此人氣勢凜然,身上有一股子廝殺之氣呢。下首坐著的納術(shù)基本能夠聽懂夏語,他看著面對一賬內(nèi)歷經(jīng)廝殺的諸部那顏,卻毫不畏懼反問的裴毅,眉頭微微一挑,心中想到。納術(shù)太熟悉這種氣息了,那是必然在無數(shù)戰(zhàn)場上血煉,殺過人、割下過敵人頭顱才能有的氣息。
施邏歡同樣瞇了瞇眼,他看著下首這個看似微胖的三十余歲中年男子,緩緩開口道:“你們速慎人的國家號稱強盛,人戶眾多、物產(chǎn)豐富,百工精湛,我們鐵炎人世居漠北苦寒貧瘠之地,除了牲畜外別無它物,就只有游牧人的騎射功夫還算過得去,使節(jié)說以己之長補盟友之短,看來是要有物產(chǎn)饋贈予我們了。”
他故意抬高海平國的地位,就是為了堵住裴毅之口,雖然他明知裴毅會索要戰(zhàn)馬,但他仍需如此出言,提醒裴毅莫要隨口大索。
“大博烈堅太過謙遜了,也好,便讓裴某先示以我海平國之結(jié)盟誠意!”裴毅哈哈一笑,也不在意施邏歡話中的機鋒,開口道。
“大博烈堅可否允我將帶來之物抬入賬內(nèi)?”裴毅問道。
“使節(jié)請!”施邏歡向下首的持刀侍衛(wèi)微微點了點頭,繼而看向裴毅道。
“博約!”裴毅看向了側(cè)后方站立著的兆騫。
“喏!”兆騫顯然知道裴毅意思,他應了一聲,便轉(zhuǎn)身向外走去。
持刀侍衛(wèi)緊隨兆騫而出。
他們會帶什么進來呢?莫粦看著兆騫出賬的身影,心中猜測著。
而這時,大帳內(nèi)百余人都與他有著同樣的疑問。
會是中京之稻?
還是麥和糜子?
會有鐵甲嗎?
不多時,便有六人跟隨兆騫入賬,有四人分別抬著兩個盛滿什么物什的開蓋大木桶,有兩人又各自手捧一領(lǐng)戰(zhàn)甲入賬。
是糧食!
施邏歡、瑪邁、哈爾孫看著被抬入賬內(nèi),放于中央的大木桶。
是鎧甲!
納術(shù)、廓端、達烈圖盯著那兩人各自手捧的甲胄,暗暗握緊了拳頭。
裴毅再次看向了施邏歡,敏銳如他,自入賬內(nèi)就仔細觀察著施邏歡的表情,即便施邏歡隱藏的很快,他還是在一瞬間捕捉到了施邏歡眼中對糧食和鎧甲的渴求。
此人似是對糧食更為重視,裴毅心中暗道。因為他察覺出了施邏歡第一眼是先看向了那兩個大木桶的。
“大博烈堅,我國誠意在此,一為麥也,二為粟也,三為柳葉鐵甲也,四為黑漆皮甲也。”
裴毅率先指了指那兩個滿載著黃棕色飽滿麥粒和同樣籽粒金黃粟子的大木桶,而后又指了指隨行吏員手中各自拿著的閃耀著森然寒光的鎧甲,朗聲道。
“蕭薛禪代為一驗!”施邏歡用達坦語道。
蕭未平笑著站了起來,“蕭某來看看!”
又該蕭老頭兒表演嘍!
莫粦看著起身的蕭未平,心中想到。
只見蕭未平先在那兩個大木桶邊站定,他手捧一把黃棕色麥粒,先是遞到鼻邊聞了聞,而后又仔細的用手撥轉(zhuǎn)觀察,最后,他將麥粒重新放于桶中,又再次捧出數(shù)粒,撥開果皮看了一番,隨即他便走向了承裝粟子的木桶,同樣如前的查看后,他微微點了點頭。走向了那兩領(lǐng)鎧甲處,他用手仔細摸了摸鎧甲的甲片和內(nèi)里,而后便轉(zhuǎn)身向施邏歡撫胸行禮。
“蕭薛禪以為如何?”
“麥粒飽滿、未有發(fā)霉、潮濕之氣,亦未有發(fā)芽之狀和發(fā)黑之疫病,粟子同樣上佳。至若鎧甲,黑漆皮甲與柳葉甲甲片堅實、縫合細密,若論其是否御敵堅固,則還要以實際兵刃試驗方可最后確認之?!?p> 聽得蕭未平如此說,施邏歡點了點頭。
“貴國給予我部的物產(chǎn)若都是如此,自然是好,但我雖遠在漠北之地,也聽說貴國有糧食叫作中京之稻的,很是珍貴,似為你們速慎人精銳戰(zhàn)兵的軍糧,至若鎧甲,好似也有步人甲、瘊子甲這樣做工精湛的堅甲,不知使節(jié)您是否帶來了?”施邏歡先是肯定了裴毅的“誠意”,而后話鋒一轉(zhuǎn),緊盯著裴毅問道。
兆騫所言果然不差!這蕭姓老者果然知我海平國物產(chǎn)、軍器,虜酋所知,怕是都是此人說與的。
裴毅看了一眼回到施邏歡身側(cè)席位坐定的蕭未平,心中暗道。
“大博烈堅博學,我海平國確有禁軍食糧名為中京稻米,然我國亦處極寒之地,水田栽培不易,此種稻米畝產(chǎn)不多也,極為珍貴,除禁軍所需和少量貢賦昆朝外,卻是在我國連販賣都是要被處以極刑的?!迸嵋汔嵵氐?。他如此說就是要讓施邏歡明白,中京之稻稀有,若想得此為軍糧,需得付出足夠的代價!
“至若步入甲、瘊子甲,乃我國兵馬之利器也,非悍勇敢戰(zhàn)之士不能披,非禁軍無所有,敢有偷盜售賣者,以謀反之罪誅其九族也?!?p> “大博烈堅欲求我國三樣珍貴物產(chǎn),敢問又要以何種物產(chǎn)反哺于我國?”裴毅目光炯炯,看著上首的施邏歡朗聲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