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行三人騎著任青云從后院牽來的馬,在他的帶領下朝衙門騎去。觀海樓規(guī)模不小,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燒了外圍但能撿的東西還是不少。趁著火勢還沒徹底脹大,任青云的家丁們留下整理東西。
不得不說有本地人帶路確實節(jié)省時間,來時費了不少時間,這會兒趕過去的時間約莫僅一半。
任青云把我們帶到縣衙門口后,我們在大門口的石獅子旁下馬,李代桃僵不易張揚。
“殿下,天還未亮,咱們應當進不去吧?”任青云發(fā)問。
我卻輕笑道:“若是平時肯定進不去,就算是輪到咱們捕快值夜,縣令也不會陪著一起。不過……他現(xiàn)在必定在堂內等著!”
“等誰?”
“等他?!蔽抑钢婺恳恍碌臅r何之篤定的說著。
我告訴任青云,我在客棧遇到的捕頭以及在觀海樓他碰到的那位他認識的那位捕頭,這二人都曾強調過“上面的人”??勺鳛榕R時工的捕快,他們上頭的官兒多如牛毛。但是,能輕易下達通緝令且速度之快令人咋舌的,除了這封鎖之城的最高官員,別無他人。
我們三人中唯有“生人面孔”的時何之適合與知縣交涉。既然已經(jīng)認定是從知縣手中流出的通緝令,那已是戴罪之身的我,自然不可輕易露面。而任青云作為觀海樓的老板長期同官場打交道,也不宜露面。畢竟,那個曾在平陽富甲一方的任青云已經(jīng)隨著那場大火一起消逝了。
還有一些疑問重重壓在我心底,或許這會成為最后揭開謎底的鑰匙。
說起來這還是我第一次來到衙門,朱門后的大堂威武氣派,又不繁復奢華。同朝中的明亮宏偉不同,這里多了幾分肅穆。
我讓時何之代替捕頭向縣令匯報,能講黑話的他,冒充能力還是值得信任的。再留下任青云在他旁邊補充,拖延一點時間應該還是可以的。
而我則準備潛入監(jiān)獄去找王翰!
……
“什么人!”守在獄門的獄卒呵斥著單獨前來的我。
我答道:“上頭有令,前來審問重犯。”
那獄卒一聽上頭,臉色有所緩和。我雖推斷上頭就是縣令,但學著那些捕快說話總歸是更謹慎些。
兩名獄卒相視一看,又瞧我神色嚴肅,就放我進去了??磥泶藭r獄中人手并不夠,能夠拿主意的人不在此處。
被獄卒帶領到大牢深處,他告訴我最后的那間牢房就是并給了我一把鑰匙后便繼續(xù)回獄門守著了。
牢房并不大,密不透風,連個小小的窗口都未開。整個黑暗唯靠著遠處墻壁的油燈照明。既不透風空氣自然不會流通,一路上都彌漫著刺鼻的味道,這會兒被熏的竟有些習慣,從臭得暈厥到只是偶爾傳來一陣惡臭。好在王翰這邊距離太遠,并沒有關押什么人,只有潮濕的腐敗味道,倒有幾分淤泥靜雅的感覺。
“誰?”角落里傳來王翰醇厚的聲音
“我?!?p> “督……你怎么來了!”
“督師!真的是你?”
王翰的驚訝恐怕要溢于言表了,若非牢房太過昏暗,我還真想好好瞧瞧他的神情。原本安靜的地下此時回蕩著他的呼聲??偹憬o這冰冷黑暗的地方增添了人煙氣兒了。
“如假包換?!蔽艺驹谒媲?,他就差沒摸我臉上試探真假了?!斑@兒怎么就你自己啊?”我問道。
王翰告訴我宜諭州進來沒多久就不見了。
我聽到這里嘴角忍不住抽搐,這家伙……知道出去的方法居然一個人跑路了,就不能伸出援手幫助一下同樣遭受委曲的同伴嗎?
也是,在他心里誰又能稱得上是同伴呢。
“王大人,本督有些事情問你。事關重大,你一定要如實回答!”
“下官定知無不言?!?p> “垣曲一戰(zhàn),本督聽聞王大人獨自探路,那時可有什么反常之處?”我同王翰坐下面對面屈膝而跪,提出問題。
王翰很是茫然的樣子,有些不知所措。他反復思考卻也無果。
我如夢方醒,本來這件事就很是古怪。不管是垣曲還是平陽,這一路上處處透著古怪,難怪王翰面露難色。
“你在那里可曾碰到過什么特別的人嗎?”我連忙把范圍縮小重新提問。
“嗯……對!下官在那幾日都摸不著頭腦,先是在村莊附近的樹林中撿到了一瓶醋,再然后就碰到了位高僧點化下官,下官受他點撥才找到敵營以及明白醋的用法?!?p> “那瓶醋是你撿到的?”
“對啊?!?p> 這說明我們的行動是有人在一步步引導著的。
等等,王翰說的是一瓶?我記得當時行動之后現(xiàn)場的醋味都快把人熏吐了……也正是因為那味道足,才能使計劃成功的。
不過這些疑問應該解不了燃眉之急,很明顯那幾波人不管目的如何,至少幫助了我們就可姑且暫且算作朋友。
“對了,王大人可還記得當時帶走你們的捕頭在宜兄的勸說下曾答應放過我。但你們離開后不久他們又帶人回客棧抓我,而且之后還張貼了通緝令。這前后發(fā)生了什么你可有眉目?”
我實在想不通為何那人又折返回去,而且從一開始的無目的轉變?yōu)槟康拿鞔_。
王翰急促的說道:“誒呀,剛才一著急就忘了這件事了。我們二人被送來之后不久,那位公子還沒離開,獄卒指著我們倆給一個人說‘這就是帶來的犯人?!侨穗x的不近,聲音低啞,看了一眼就說抓錯人了,匆匆離開?!?p> “我總覺得……他的聲音有些熟悉。好像在哪里聽到過,但卻想不起來是誰?!蓖鹾惭a充道。
“你應該沒有記錯,他躲在暗處不敢露臉,聲音低啞。這正表明你認識這個人!而且一定是接觸很多的熟人?!蔽铱隙ǖ目粗鹾?,他提供了非常有價值的信息。
但還是差了點,差了最關鍵的信息。這人怎么就像是影子一般,已經(jīng)知道范圍,卻總是鎖定不了這個人的身份。
糟了!
單獨留在衙門大堂的時何之和任青云有危險!
我緊張地咽了咽唾液,如果我猜得沒錯的話,這時的他們應該已經(jīng)被發(fā)現(xiàn)是假冒的了。即便是面生的時何之也不能去冒充我,身高,我的身高特征太明顯了。
不行,我不能再留在這里,此地密不透風,一旦出不去就很難再出去了。
我沉著的吸了一口氣,用不容置疑的聲音說:“把衣服脫了。”
王翰瞪大雙眼,哆嗦著嘴唇:“督……督師……這不太好吧……”
“好你娘了個頭,讓你脫你怎么這么磨嘰。時間來不及了,你再不脫咱來誰都走不了!”
“哦哦,原來如此,只是外衫?!?p> 我麻利卸下有些重的衣服,同時又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項。不經(jīng)意間看著他換衣服的速度倒也很快,畢竟軍營出身,更衣速度必須過硬。
“王大人剛才該不會以為本督要你脫光吧……”
王翰渾身一激靈,連連否認。
我敷衍點點頭,不想給他過多心理壓力。不過我也算是明白了,這家伙……真是為老不尊,害臊害臊。
這時外面好像有悉悉索索的聲音,不仔細聽根本聽不到。我趕緊吩咐王翰藏在角落,我則把自己的頭發(fā)散下來幾縷,用手撥亂。又往身上臉上抹了灰,學著我剛來時看到王翰的坐姿。
在準備的這短暫時間里,那聲音已經(jīng)很確定是人的腳步聲,起起伏伏,地面上的水灘開始從輕輕振到晃動??磥磉@來者數(shù)量不少。
怎么這小小的衙門,總是能派出如此多的衙役來抓捕我。還真是興師動眾,或者說,他們很清晰的知道我的價值么?
看來此次,是真正的背水一戰(zhàn)了。
如果我不能活著走出平陽,那就意味著:我結束了我短暫且沒有意義的一生。
腳步聲越來越粗重,終于有人停在了我的正前方,雖然隔了一道門。
“媽的,這怎么沒人?”
“老大,小的就把他帶到這兒,把鑰匙給了他后就離開了?!?p> 就聽重重一聲,捕頭拍在獄卒天靈蓋上。嗓門大的我耳朵有些疼:“你沒長腦子啊,他說是大人派來的你就信了,那他說大人讓你吃屎你是不是也去???”
后面跟著的獄卒忍不住笑出低聲,就像是放了幾個屁一樣的噗噗聲。
各位大哥要是憋不住就認真笑吧,你們這樣本來笑點就不高的我也有些忍不住了。我只能把頭埋得更低,不然我嘴角真要上揚到天上去了。
“那也不是沒可能啊老大……”那獄卒思考后很認真得回答。
在場的眾人笑得肆意,就連罵他的捕頭都被氣的無可奈何,最后苦笑:“你小子……就當我沒問過你吧?!?p> 他忽然轉頭看向我這邊,不知為何我竟感到有些不寒而栗。這眼神,即便我低著頭也能感到有多犀利。用刺刀來形容再好不過。
“抬起頭來!”
我并不理會,連個稱謂都沒有。這頭不抬也罷!
那捕頭對著旁邊的獄卒說:“他是聾子?”
獄卒正經(jīng)回道:“報告老大!小的不知!從小的見到他時就沒聽他說過話?!?p> 剛才我還以為只是這獄卒頭腦有些清奇罷了,如此觀之還真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有對主仆真是思考方式一樣出奇。
“草,不跟他多廢話。本來老子還想對大官禮貌點,俗話說得好,那什么,做事要留個度,不然就會死!”
獄卒鼓掌喝彩道:“老大說的對!”
后面的獄卒也跟著鼓掌。
“是‘人事有度,過則殆矣’?!蔽覜]忍住,出聲接應。
沒成想我聲音不高,還被那捕頭聽到了。他大吼:“草,你居然不是啞巴!不對,你居然不是聾子!真他奶奶的令人火大。小冀,開門!”
“報告老大!小的……小的沒鑰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