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海莉

　　我的名字是海莉。

　　這個名字是我的爺爺給我的，但我們并沒有血脈上的聯(lián)系，我是他撿回來的。

　　“回來”這個詞似乎并不恰當(dāng)，因為他自己也是個流浪漢，和這里的所有人一樣，居無定所。

　　我被拋棄的原因也很簡單：天生的白發(fā)紅眸，似乎我的親生父母也并不想我活下來，于是把我丟在了巴別城外圍的某個角落里，而不是福利院門口。

　　巴別城的外圍，其實是巴別城北邊的一個廢棄建筑群，因為有很多被棄置不用的老樓，所以有許多流浪者聚集在這里，久而久之，就成了黑暗滋生的地方。

　　不過，幸虧我被爺爺撿了回來……或許被他撿回來才是最好的吧，至少他從來沒有因為我怪異的發(fā)色和眼睛嫌棄過我。

　　不過說起來，在城里面的霍克家族明明也是白發(fā)，卻備受尊敬，是大陸議會里不容小視的一股勢力，而我卻……

　　很諷刺吧，這里是巴別城，這個世界的中心，堪稱最繁華的城市；這里也是巴別城，各個種族的失敗者在搖搖欲墜的危樓群里逃竄著生活。

　　“海莉……海莉！”

　　“爺爺？”我回過頭去，看到爺爺干瘦的身軀上，掛著一個小小的身影。

　　“哈哈哈哈哈，你看，我又撿了個小姑娘。”爺爺不知為何，突然又撿了一個孩子回來，我看著他身上那身已經(jīng)破的不能再破的衣服，不知道說什么好。幸虧巴別城不像傳聞的北陸那樣會有特別寒冷的冬天，不然我們大概早就被凍死在某個角落里了。

　　不過十多年前，他也是這樣把我撿回來的，既然如此，那就學(xué)著他一樣好好對待這個孩子就是了，我問他：“想好叫什么了嗎？”

　　“就叫凱勒吧?！?p>　　“聽起來倒像是松的另一種叫法？”就好像我的名字一樣，據(jù)說是很久以前的一種語言里給女孩子的名字，但是那種語言流傳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得只剩下了諧音。

　　爺爺?shù)故嵌恍┻@方面的東西，他好像什么都能懂一點。

　　“哈哈哈，對嘍，就讓她像松樹一樣，長的可以慢一點，但是也能長得很好啊?！睜敔斝Φ玫故呛荛_心。

　　我看著他的笑臉，腦子里又冒出了今晚該吃什么的想法，我看著他把懷里熟睡的那個小家伙放在那床破舊的被子上，不禁開始為著以后的生計發(fā)愁。

　　靠著那種事情賺錢，總不可能長久的。

　　我想嘆一口氣，又怕爺爺問我為什么嘆氣。

　　我們現(xiàn)在在的地方，是很久以前的一處居民樓，具體有多久呢，我也不大清楚，只記得外面的老人偶爾談起大陸議會以前的那個王朝，那時候，這棟老樓，這片廢棄的老舊街區(qū)，就會被人提起。

　　這棟居民樓里，除了我們還有別人，很多，很多雙貪婪而殘忍的眼睛，都在互相提防著，我也不例外。凱勒如果今天被另一個人撿走，晚上或許就會進(jìn)了那個人的肚子。

　　但既然爺爺把她帶了回來，就沒有人敢這樣想了，至少附近這一片的所有人，都會打消這個想法了。

　　“我先出去一趟?！币股脸粒瑺敔?shù)挂卜判奈易约阂粋€人出門，畢竟，我是這里少有的術(shù)師。

　　雖然是野路子，入不得那些正統(tǒng)術(shù)師的眼，但在這里夠用了。這里的絕大多數(shù)人，包括獸人在內(nèi)，終其一生也不過是只能用那點可憐的靈力點個燈而已，更別提用靈力去對付別人了。

　　而且，不知為何，這片街區(qū)的人，對爺爺都有一種莫名的畏懼，雖然嘴上都會“死老頭死老頭”的叫，但也沒見誰真的回去欺壓爺爺。

　　我總覺得爺爺可能是什么很厲害的人，我也問過爺爺，但是他從來都只是笑笑，說一句“都過去了”，就過去了。

　　總而言之，還是很安心的。

　　我穿行在黑暗籠罩的街道里，這里不比巴別城的中心，有靈力構(gòu)筑的照明系統(tǒng)，在這里想要搞出點光亮來，也只能靠著術(shù)師的靈力。

　　前方是紫羅蘭街三號，那里的光亮在每周的第七日晚準(zhǔn)時亮起，巴別城中心那些大樹的根須，準(zhǔn)時伸到這里，等待著我這種人的出現(xiàn)。

　　來到這里的人，多多少少都會做一些偽裝，不像正站在所有人中間，毫不掩飾的繁景逸。這家伙是精靈族面上名副其實的二把手，若是知道的再多一點的人，就會知道在巴別城，有一家無名的酒吧，聚散著這個世界的各種情報，而那家酒吧的店長，據(jù)說和繁景逸有著不得不說的關(guān)系。

　　具體是什么關(guān)系，我目前還不得而知。

　　我把衣服上帶的的帽子扣在腦袋上，走進(jìn)了三號的大廳，這里足夠亮堂，人也不少，但是并沒有吵吵嚷嚷，反而多是低聲的交談。

　　沒有任何標(biāo)識，在這里找“活兒”純靠眼力，惹上不該惹的人會死，接到超出能力的活兒也會死，撞破了別人的生意也會死……爺爺常說我眼力不好，也是實話，我在這里常常是靠著瞎逛，然后等雇主自己找上來。

　　笑我吧，可笑我窮的什么都沒有卻沒能豁出去。

　　“這位小姐，請問你愿不愿意當(dāng)我的釣鉤呢？”

　　我一抬頭，怎么也沒想到眼前是繁景逸，他這種人物的活兒，我恐怕是承不起，沒有多想，我回絕了他：“我恐怕當(dāng)不了?！?p>　　“不妨聽聽再走？”他卻還是攔在我的前面，但是這里找活兒的可不止我一個，比我強(qiáng)的也有的是，我不懂他為什么一定要攔著我。而此時，這個大廳里的許多目光也都朝著這邊看了過來。

　　這樣看來，走也是走不掉了，只好聽聽看了。

　　我跟著他走出了三號的大廳。

　　他給的任務(wù)倒是簡單：找個東西，據(jù)他說也不難，就是到時候進(jìn)去他給的地址，找兩張圖紙給他帶出來而已，報酬也分外的豐厚，甚至沒有泄不泄露消息的要求。

　　這倒是更奇怪了。

　　似乎是感覺到了我疑惑的目光，繁景逸笑著解釋：“這姑且算是我的個人愛好，消遣罷了，只是我自己不方便出面而已?！?p>　　我點點頭：“我懂了?！逼鋵嵰膊欢?，但還是這么說，我沒膽子聽他說更多的東西，明晚一過，圖紙給他錢到手，就當(dāng)我沒見過他。

　　但第二天晚上，我怎么也沒想到，他給的地點，居然是個兇案現(xiàn)場！

　　死者是個聲望很高的老兵，據(jù)說是當(dāng)年人類軍隊里一位跟著打進(jìn)王宮的老將，我到的時候，他整個人的胸前都被疑似刀刃的東西捅成了篩子，死不瞑目。

　　紅木辦公桌上的燈里還有靈力在流轉(zhuǎn)，似乎是剛死不久。

　　我想起繁景逸之前跟我說過的一句話：“看到什么都不要在意，就在抽屜里，明白了嗎？”

　　抽屜！我想到這里，緊忙翻找起了這個房間里所有的抽屜，圖紙出乎意料地好找，就放在桌子的第一個抽屜里，用夾子夾著的一沓，很厚實。

　　我拿了圖紙，頭也沒敢回，翻窗戶逃回了家……應(yīng)該說是臨時住處更好一些？

　　回到臨時的那個住處，凱勒正在大哭，爺爺手足無措地哄著她，聽起來也是要哭出來一樣，黑暗中能感覺到一片混亂，我把圖紙塞進(jìn)之前在門口墻上做的一個小夾層里，跑到了窗前，爺爺正抱著凱勒。

　　他看到我，就好像看到神仙一樣：“誒呦，你可回來了，這孩子就找你。”說著，把孩子往我懷里一塞，就躺回了床上。

　　凱勒也確實不哭了，慢慢地在我的懷里睡著了。這時候，爺爺?shù)镊曇岔懥似饋恚瑒P勒倒是絲毫不受影響。

　　我看著她，突然覺得這樣再好不過了，每次回來都能這樣也好。

　　希望這棟樓能撐過下個雨季吧，這樣就能在這里多住一段時間了。

　　清晨，我?guī)е鴪D紙，趕到了和繁景逸約好的地點……我很害怕，如果他只是為了把我當(dāng)個誘餌，那么這樣過來，十有八九是逃不了了。

　　昨天的情況，和繁景逸告訴我的話，就好像是他知道什么一樣，怎么想都可怕。

　　但是我想不到別的辦法了。

　　抱著視死如歸的心情去了，但是卻是很正常的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繁景逸看出了我的緊張，笑出了聲：“我說你……哈哈哈哈哈哈，真有意思，好久沒看到這么可愛的小家伙了?！?p>　　算了，只是被嘲笑了，總也比送命要好。

　　把星石卡揣進(jìn)了兜里，這里的星石，數(shù)額不小，可以考慮考慮把那棟老樓修一修了。

　　嘛，睡個回籠覺起來再說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