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七抱著懷中的人不知所措時,一黑衣中年男子從屋內(nèi)走了出來。
男子劍眉星目,額間有一條刀疤,看上去頗為駭人,卻也為他增添了幾分英武之氣。
若是仔細看,還會發(fā)現(xiàn),九七的眉眼之間,與這男子頗為相似。
這人便是曾叱咤沙場,以數(shù)騎趙家軍為元武帝一統(tǒng)天下,戰(zhàn)功赫赫的太尉,趙全之!
亦是趙姬的長兄,公子元御的親舅父!
“你不眠不休守了她三日,已經(jīng)夠了?!?p> 趙全之緩緩開口,聲音雄渾有力,帶著不可抗拒的威壓。
可這威壓,對此刻的九七來說,卻是毫無作用。
九七看著懷里昏迷不醒的女子,顫抖的伸出手,想觸碰一下她的傷口,問問她是不是很疼。
且不說她能否聽見,便是讓九七此刻問出聲,他竟也哽咽在心,難以開口。
就連想輕撫她傷口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
她變成現(xiàn)在的樣子,都是他害的!他有什么理由去碰她!
“對不起……”
良久,眼角的淚珠滑落,他卻只能說聲,對不起。
趙全之見他為情所困的模樣,出聲提醒道:“公子,可別忘了,你已經(jīng)沒有退路了?!?p> 九七一愣,眼中所有的心疼與焦急都被他盡數(shù)埋藏,語氣間毫無生氣,“我知道?!?p> “處理好傷口,我便送她回去?!?p> 說罷,他傾身將簡兮橫抱至屋內(nèi),輕手輕腳地放到了床榻之上。
昏迷中的女子不知是傷口的疼痛讓她在昏睡中都不得安生,還是遇到了夢魘,一對細眉緊緊皺著,面露痛苦之意。
“九七......”
九七剛替她掖好被子,床榻上的可人兒卻側身將自己蜷縮起來,嘴中還喃喃念著什么。
他俯身過去,在聽清她的呢喃之后,本就紅著的眼眶愈發(fā)的酸澀。
她在夢里,一遍遍的念著:九七。
九七在床榻邊蹲下身,一手握住她無助的手,一手輕輕撫上她的臉頰,輕聲應道:“我在?!?p> “九七......”
“我在?!?p> “九七......你為何騙我......”
這一次,九七只是目光深邃的看著她,沒有再應答。
就在這時,院外響起了爭執(zhí)之聲。
還未等九七喚人前來詢問發(fā)生了什么,站在一旁的趙全之便率先打開了房門,恰好有一府役前來稟報。
“發(fā)生何事?”
“回大人,一女子在門外吵嚷,說要見方才進來的那位姑娘?!?p> 趙全之劍眉微蹙,還未等他下逐客令,房內(nèi)的九七就先開了口,“讓她進來吧?!?p> 外面的府役一頓,看向趙全之,征求他的意見。
趙全之點了點頭,“讓她進來。”
沒多久,府役便領了位女子進來,再出去之時,還識趣地將門給帶上了。
“趙大人......五公子。”
來人正是在府外等了許久的行露,她一進門,便向屋內(nèi)的人行了禮,在看向九七時,刻意說出了五公子這個稱呼。
行露所叫不錯,九七便是元武帝與趙姬誕下的第五子,名喚,元御。
九七聽到這個稱呼,恍若隔世,“上一次聽到有人這么稱呼我,應該是十年前了。”
早在那府役去帶行露進來之時,他便放開了簡兮的手,起身站在了床榻旁,此刻說話,還帶著嗤笑,在行露看來,卻是格外的陌生與陰冷。
這個人,再也不是那個流連花酒間卻一塵不染的九七先生了。
“公子與我家姑娘談完了?”
行露原本是等在府外,可左等右等不見簡兮出來,反而見一名府役匆匆出了府,攔下一問才知,是要去請大夫的。
她一聽,便想到了簡兮的傷,于是就固執(zhí)地闖了進來。
此刻見簡兮躺在床榻上昏迷不醒,也驗證了她的猜想。
大夫是給簡兮請的,而簡兮的情況阿瑤也說過,只要不過度動搖,她是不會有事的,如今簡兮躺在床塌之上,說明她與九七的談話,并不成功。
所以,行露現(xiàn)在只有一個念頭——帶簡兮回倚雪樓。
九七淡淡答道:“談完了。”
行露再問:“既然如此,我是否可以帶我家姑娘離開了?”
九七依舊是淡淡道:“不可以?!?p> 行露眸中一沉,眼中殺意一閃而過,看得趙全之下意識地上前一步,以沉默施以威壓。
兩人僵持片刻,九七見行露這護主的模樣,心中松了口氣,輕聲一笑,道:“我沒有別的意思,小醫(yī)仙阿瑤的醫(yī)術毋庸置疑,只是你帶她回去,需要些時辰......”
“行露姑娘應該也看到,我已派人去請大夫了,若真是為了她好,便先處理了傷口,再行離開吧?!?p> 行露聞言一怔,仿佛又看到了曾經(jīng)的九七,可她不明白,只是一個身份的轉變,其中,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最后她只是生硬地回禮道:“謝公子。”
不管怎樣,他們應該......回不去了吧......
“行露?!?p> 九七突然喚了她的名字,雖然倚雪樓和一杯酒坊的往來一直都是行露負責,她與九七也算相識頗久了,但往日皆是禮貌直至,喚她“行露姑娘”,如此直接叫名字,還是頭一遭。
行露感受到其中的鄭重,抬眼看向九七,等待他的下文。
“等下大夫替她處理傷口后,回去還是需要再讓阿瑤姑娘查驗一次,這樣你我都放心些?!?p> “你們離開之后,我會讓公子亞以成親為由,先行接她去焚琴殿適應,在她傷好之前,應是不會再與我見面了......”
行露不敢置信地看著九七,她不明白,這言語間明明都是在為簡兮著想,可為何,他卻要將她推給別人?
九七沒有解釋行露眼中的疑惑,而是繼續(xù)道:“于焚琴殿內(nèi),公子亞能護她一時,但宮中依舊是危機四伏,我需要你答應我,無論如何,保她平安,你,可能做到?”
行露越發(fā)看不透眼前的男子,可她仍是不卑不亢道:“不論公子今日是否有此囑托,亦不論公子今后是否會站在姑娘這邊,行露都只會支持姑娘的決定,永遠站在她身邊!”
九七聞言,欣慰地點了點頭。
一旁的趙全之眼中亦是多了幾分賞識,不管是在自己不怒自威的壓力下仍保持冷靜,還是這份護主的決心,都值得他正眼看待這位名叫行露的女子。
可同時,他又在心中憐惜,可嘆她只是女兒身,否則上陣殺敵,醉臥沙場,幾年之后又是一員大將。
“最后,還有一件事。”
九七轉頭看了看床榻上面色蒼白的女子,又向行露開了口。
行露知道九七心中還是有簡兮的,于是斂了敵意,“公子請講?!?p> 之間九七的聲音緩緩傳來,清冷而又孤寂,“我對你說的話,一個字都不要告訴簡兮?!?p> 行露猶豫了一下,九七的聲音再次響起,“我這是為她好,你應該是明白的?!?p> 行露遠遠地望了正昏迷的簡兮一眼,心中一橫,應聲道:“好?!?
湯小菇
今天也是九七悲傷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