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壽宴獻藝
自從那天在微瀾堂糾纏一番后,重俊果然謹守本分,再沒對綺萱有什么不軌之舉,這讓綺萱壓力稍輕,她經(jīng)常去沁心亭,從那里能看到微瀾堂里燈火通明,還能聽到里面?zhèn)鱽須g歌笑語以及絲竹之音。
抱月曾經(jīng)有點不解地問:“萱兒,莫非王爺待你不好?”綺萱回答:“也沒有。”“那你為何拒之于千里之外,難道你心里還在想著李廷訓(xùn)?”這個問題真不好回答。綺萱自己也鬧不明白,是否還在想著廷訓(xùn),或許有吧,也或許只是懷念廷訓(xùn)的溫柔體貼吧,她微微嘆了口氣。重俊給她的壓力實在太大了,忽冷忽熱的態(tài)度,讓她真是受不了。
轉(zhuǎn)眼已到皇上壽宴,綺萱的舞已經(jīng)準備得差不多了,只要當天正常發(fā)揮,斷不會出什么紕漏。抱月自己也有打算,她精心準備了一款糕點,名喚“五福同來糕”,打算在壽宴當日,把這款糕點獻給皇上,聊表心意。
滿朝五品以上臣子皆早早就來到含德殿,不多時,宇文植在李皇后和穆貴妃的陪同下,也駕臨了,等他們落座,眾臣跪下叩頭,口中三呼萬歲?!捌缴砥缴恚 被噬献隽藗€手勢,道:“今天乃是朕的壽誕日,你們不要拘禮,好好欣賞歌舞,飲酒作樂也就是了?!?p> “今天你也坐在朕身邊吧,”隨即宇文植轉(zhuǎn)頭對穆貴妃示意。凝嫣忙謝罪道:“在皇上和皇后面前,妾不敢僭越?!庇钗闹参⑽⒁恍?,道:“你是朕的妃子,今天又是大家同慶,僭越個什么,快坐下?!蹦踢@才勉強同意。
接著是眾臣一一獻上禮物,每獻上一件禮物,宇文植都微微頷首,吩咐身旁伺候的馮福來一一記錄下來,也好日后還禮。等所有人都獻完了禮物,馮福來以為再沒人獻禮物了,正打算吩咐開席,抱月捧著食盒走上前來,跪下恭敬地磕了個頭,口中道:“小女子李抱月,斗膽獻上自己準備的禮物,恭?;噬先f壽無疆!”
馮福來問道:“不知李姑娘所獻何物?”抱月打開食盒,道:“一款糕點。”在場眾人皆竊笑。李鴻業(yè)慌忙離席來陛前叩拜:“皇上恕罪,此乃微臣之女,年幼不懂事,微臣回去定好好管教?!被噬险鹪挘笄懺缙鹕碜吡诉^來,哈哈笑道:“皇上,這就是臣之前跟你提到的那位廚藝精湛的姑娘,上次皇上在老夫家里吃過的那些糕點也是出自她手?!?p> 宇文植不由驚詫道:“姑娘你抬起頭來,讓朕好好瞧瞧你?!北г乱姥哉兆?,宇文植打量了她一番,笑對李鴻業(yè)說:“李愛卿,你這女兒倒比你有膽量,你也不要責罰她了,且把她獻的糕點端過來,讓朕嘗嘗?!?p> 李鴻業(yè)應(yīng)了一聲,偷偷瞪了抱月一眼,小聲道:“若有一點差池,仔細我打斷你的腿!”片刻后,糕點擺在御案上,宇文植抄起筷子先夾了一小塊放進嘴里,細細品嘗一番,李鴻業(yè)一直觀察著皇上的臉色,一顆心提到了嗓子眼,真怕招來雷霆一怒,誰知等了半晌,忽然聽得皇上叫了一聲好,他不由嚇了一跳。
“李姑娘,不知你這款糕有什么說辭沒有?”皇上把面前的糕點推到李皇后面前,讓她也嘗了嘗。抱月此時只覺得在場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稍稍清了清嗓子,答道:“回皇上,五福乃壽、富、康、德、終,小女子以龜苓草、金錢草、茱萸、山楂和金蓮做材料,精心做成了這款糕,寓意是?;噬霞{人間之五福,從此無災(zāi)無難?!?p> 宇文植聞言哈哈大笑,指著抱月對李鴻業(yè)道:“你這個丫頭,膽量大,又牙尖嘴利,著實厲害??!”李鴻業(yè)勉強賠笑道:“小女頑劣之極,微臣實在不知她今天會在圣駕面前出丑,實在是……”宇文植擺了擺手,說:“你這話就錯了,你女兒這是太有心了,手又巧,做出的糕點層次豐富,味道絕非凡品,朕今天十分高興,來人,賞李姑娘珍珠一斛、錦緞十匹、金銀錠各五個。”
抱月忙叩頭謝恩,卻道:“皇上,小女子今天來獻糕點,并非為了這些賞賜,只是聽聞,皇上近來精神時常不濟,遂想了這個辦法,想替皇上解憂。”哦,宇文植注意地瞧著抱月,想了想道:“既如此,朕賜你一塊金牌,今后你可時常進宮來,把你做的糕點給朕分享,可好?”抱月欣然應(yīng)允。
接著壽宴開席,歌舞也跟著上演。宇文植本已看慣了教坊司排練的歌舞,并未抱多少希望,然而等樂曲一響,他的眼前驀地一亮,再也挪動不開,圍繞在綺萱周圍伴舞的女子再如何裙帶當風(fēng),在他眼里一概視而不見。
“中間跳舞這個丫頭是誰???”宇文植忍不住悄悄問一旁的李皇后。李皇后抿嘴一樂,道:“這是穆貴妃家的親戚,你該問她才是?!蹦搪犚娏?,忙恭謹?shù)鼗卮穑骸盎鼗噬?,這是汾陽王妃,是妾的侄女?!?p> 宇文植哦了一聲,嘖嘖稱奇道:“她的閨名是不是叫萱兒?”“正是,皇上好記性?!庇钗闹驳卣f:“朕記得,幾年前見過她一次,那會兒她還是個沒總角的小丫頭,想不到如今出落得如此嬌艷?!彼f著,轉(zhuǎn)頭去瞧了一眼坐在底下的重俊,只見重俊的目光也正在綺萱的身上。其實今天在場的眾人,哪個不是被綺萱吸引呢?只不過各人心情不一樣罷了。
一曲終了,綺萱領(lǐng)頭跪下叩頭,宇文植遂吩咐:大賞!待她們退下,宇文植笑著對重俊道:“想不到汾陽王的府邸藏龍臥虎,一出手就給了朕一個驚喜?!敝乜∶ζ鹕硪灰镜溃骸斑@是臣獻給皇上的壽禮,只因想不出更有新意的法子,只能權(quán)且令內(nèi)子排演了這支舞,?;噬先f歲萬歲萬萬歲!”
宇文植呵呵笑了幾聲,道:“你的心意朕領(lǐng)了,朕今天心情很好,在座諸位全部領(lǐng)賞?!彼烨穆暦愿礼T福來:“先去戶部知會一聲,按照今天參與壽宴的名單,把賞賜之物一一送回各自府邸?!瘪T福來點點頭剛要走,宇文植又叫他回來。沉吟片刻,宇文植又道:“你親自挑一柄如意、一對玉斗,送到汾陽王府,寫明,這是單獨賞賜給汾陽王妃的?!瘪T福來答應(yīng)著走了。
壽宴后,河間王宇文柏還未盡興,拉著重俊和宇文楉到他那里接著喝酒。宇文柏極其注重享受,尤其在飲食方面,極盡奢華之能事,為此沒少挨皇上的訓(xùn)斥,卻也依然故我。如今他在京城特意買下一所大宅子,光仆婢就有一百多人。府里隨時備好酒菜,宇文柏什么時候想吃了,什么時候就立刻能吃到嘴。
宇文楉喝了一杯酒,吃了幾口菜,不由笑道:“三哥你這生活過的,比皇上也不遑多讓啊?!庇钗陌毓恍?,胖大的身子重重坐在椅子上,那椅子竟咯吱吱發(fā)出一陣輕響。
“要說能享受,九弟跟我半斤八兩。九弟,聽說你府上侍妾如云,如今又娶了個驚為天人的王妃,單就這份艷福,我們兩個萬萬比不過,不過俗話說的好,溫柔鄉(xiāng)、英雄冢,你可不要忘了。”宇文柏半是調(diào)侃半是認真地說。
重俊淡淡一笑,說:“什么驚為天人,不過是個未見過世面的鄉(xiāng)下丫頭罷了,至于府上那幾個侍妾,就更是粗鄙不堪。”說完,將一杯酒一飲而盡。
宇文楉悄悄地對重俊道:“九弟,我剛才觀皇上的反應(yīng),他似乎是對你那個王妃格外上心,說到底,皇上也是男人,你不得不防啊?!?p> 重俊故作輕松地回答:“多謝五哥提醒,內(nèi)子深居簡出,今后我也必不再讓她拋頭露面,想來,不過是一支舞罷了,皇上政務(wù)繁多,過幾天就想不起這回事了?!闭f著他又端起酒杯來相敬:“我跟兩位兄長久未見面,今天有幸聚首,大家開懷暢飲,一醉方休可好?”
這一場酒,一直喝到月亮初上才散去。韓澈扶著已有幾分醉意的重俊回到王府,猶豫著要把他送到哪個侍妾的房中,重俊忽然一推他,嘟囔著:“怎么不走了?”“王爺,屬下不知,今晚你要去哪里睡?”韓澈老老實實地回答。“去哪里睡?廢話!當然是去迎香閣了,你這個榆木腦袋!”重俊說著,掉頭就走,不曾想正好撞在柱子上,柱子上有個尖刺,額角被尖刺戳破了,汩汩流著血,韓澈忙上前攙扶,卻被重俊甩開,他兀自踉踉蹌蹌地走了。
綺萱呆坐窗前,望著天上那一輪彎彎的新月,她腦子里很亂,來打賞的內(nèi)侍意味深長的話讓她不知如何是好:皇上特意交代了,這幾件東西是專門賞給您的,王妃不要覺得難以接受,想必將來這賞賜還多著呢。
綺萱就是再單純,也隱隱有一絲不安,她甚至很后悔聽重俊的話去獻舞,那些在她身上亂轉(zhuǎn)的男人的眼睛里,包含著各種涵義。綺萱有點不理解,重俊難道就不知道這回事?還是他有意這樣做,目的何在不敢揣測。
綺萱把自己的擔憂告訴了抱月,抱月歪著腦袋想了半天,才道:“王爺應(yīng)該沒那么壞吧,會不會是你多心了,這段時間他也沒做什么很離譜的舉動,是吧?”綺萱哪敢把自己幾次三番被重俊強為的事說出來,只能嗯了幾聲。這種夫妻間的事,的確不能跟外人講,就是好姐妹也不行。
就在綺萱心煩意亂時,門猛地被推開了,接著咕咚一聲悶響。綺萱嚇了一跳,忙出去察看,就見重俊倒在地上,額頭上破的地方還在流血,有幾點鮮血滴在胸前的衣服上,宛如雪地盛開的幾朵紅梅。綺萱察看了下重俊額角的傷口,那個傷口雖不大,卻很深,她去找來紗布和藥,要替重俊包扎。
“你要干嘛……”重俊猛地睜開眼嘟囔著?!澳泐~頭磕破了,我給你包扎一下?!本_萱一邊說一邊很麻利地做事,重俊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她,末了才說:“為何你還如此細心地替我包扎傷口,你不是很討厭我嗎?”綺萱不答,一直等把那個傷口包好了才回答說:“就算你跟我只是陌路人,看到你受傷,我也不能坐視不理?!?p> 重俊哼了幾聲,自己坐起來,徑直走到臥榻前坐下,今晚喝了太多的酒,他的頭很暈,如果不靠著只枕頭,他都站立不住?!叭绱苏f來,你只是當我是個陌路人?”重俊揉著太陽穴,盯著綺萱說。
“我不知道,或許是吧……”綺萱茫然地回答。這個回答令重俊內(nèi)心很不是滋味,剛聚集起來的一絲憐憫之心,瞬間又消失殆盡,他冷冷地說:“不管怎樣,我是你的夫君,你最好記住這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