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處都是金色的光,好像沉浸在金色的海洋里。
甚至不能說是海洋,而是時空,連時間也變成了金色,將生命牢牢捆住。
周萌咬緊牙關讓自己清醒,他已經有了面對啟桑花的經驗,對沉溺感有心理準備,但同時也知道啟桑花發(fā)揮威力的強弱與使用人有直接關系,這隊諾德人與荷西斯號上的諾德人完全不可同日而語。
他手里依然握著戰(zhàn)刀,恨不得給自己來上一刀讓痛感回來,可當刀揮起來的時候他卻發(fā)現自己的身體不見了。
漂浮在金色海洋里的只是一枚赤裸的元靈,肉體不知去了哪里。
他想怒吼,卻發(fā)現聲音也消失了,他剩下的只有意志。
好在還有意志,雖然被溫暖的包容感包圍著,但他的意志卻熾烈得像火,能將冰海也煮沸。
啟桑花展開的是一個臻于郅治的世界,常人哪怕只看一樣都不愿再移開目光,可他身處其中卻有無名怒火從胸中升騰而起,簡直要將靈魂也燒掉。
金色的海也被這怒火點燃了,澎湃出無邊的波濤。一個身影就站立在波濤中,仿佛從天邊行來。
那是誰?他驚了,啟?;ㄕ归_的世界是人心靈的投影,這么自己心里還有一個人。
可當他看清那個人的樣子,又釋然了,因為那是他自己。只不過穿著一身烈烈的紅衣,像火焰澆筑的神祗。
紅衣的周萌更精準,皮膚玉白得幾乎看不見毛孔,五官的線條雖然都還是原樣,但拼接在一起就就形成了一種莫名地高貴感,渾不似人間應有。
他款步行來,比最頂尖的模特還要優(yōu)雅,臉上的表情似笑非笑,淡漠中有有一點迷惘。
周萌看著自己的眼睛,瞬間就明白了畢曉瓊所言非虛,原來自己真長著世界上最溫柔的眼睛,只是平時照鏡子的時候完全看不出來。
所以他不是在照鏡子,行來的紅衣少年真的是他自己?一絲懷疑涌上心頭,因為六只火焰流動的羽翼從少年背后張開了。
上一次他見到這樣翅膀是在女武神的背后,那是神的羽翼,難道……
“你是誰?”少年竟然開口說話了。他好像就在近前,但一直靠近卻又一直到達不了周萌身邊。
“我叫周萌,你呢?”周萌高喊道。他依舊發(fā)不出聲音,但少年好像聽見了,喃喃地說:“我在這里太久了,不過還能記得自己的名字,我叫蓋亞?!?p> 這個名字銳利得像一把劍,將金色的時空一劈兩半,露出了嶺門關的內部,還有周圍層層圍繞的諾德人。
“嘉嘉!”周萌一聲斷喝,將曲嘉嘉拉到身邊,同時揮舞戰(zhàn)刀砍向距離最近的諾德人。
這些諾德人手里全部拿著啟桑花,見周萌竟然能掙脫束縛,立即將金芒收縮成劍刃,格擋查龍戰(zhàn)刀。
不遠處的坎伯格也在死戰(zhàn)。啟?;ㄍ瑯涌刂撇蛔∷?,因為他的手中也拿著一只,而且相比較別人的光刃,他凝結出的是金色的巨斧,揮舞起來當真有萬夫莫當的氣勢。
看來長老會早就做好了動武的準備,在嶺門關里集中了全族的精兵強將,要拿下本族的蒼狼。
周萌心想曲嘉嘉還是頭腦簡單了,居然想到虎穴里來打聽消息,結果人家根本不跟他們廢話,直接動武?,F在說關門打狗都是好聽的,簡直就成了甕中捉鱉。
如果他們不想當鱉,就只拼命,反正自從到了門諾巴姆就一直在拼命,他多少也有點習慣了。
他將曲嘉嘉縛在背后,掄起刀來左沖右突,可手持光刃的諾德人都非等閑之輩,結成陣線,進退有度,雖然一時間拿不下他,他卻也沖不出圍困。
又混戰(zhàn)了片刻,九位長老終于動了,他們從各自的座位上站起來,取出衣袍中的啟?;ǎ筇げ阶呦驊?zhàn)團。
維爾吉瑪的目標是坎伯格。他雖然老邁了,但動作依舊敏捷,手中的啟?;ɑ没隽撕涂膊袷种型瑯拥膽?zhàn)斧。
光斧碰撞,爆出金色的火花,仿佛在嶺門關之內下起了一場金色的雨。
“你……”坎伯格怒睜著正常的那只眼睛,幾乎不敢相信與自己對斧的是自己的老朋友。
“怎么!驚訝嗎?”維爾加碼揮斧再進,又一次擋開了坎伯格進攻:“你是我族的蒼狼,但即使是蒼狼背棄了族人也只能死!”
“你的力量是哪里來的?”坎伯格一邊抵擋,一邊問道。
“加勒給與的啊,你背叛了他,他就要將力量借給別人來殺你,難道你還感到奇怪?”
“不!”坎伯格咆哮起來,徹底暴怒了:“我的力量不是加勒的恩賜,同樣我也不會相信你們?!?p> 他揮舞戰(zhàn)斧,招式簡潔又兇蠻,就像他在鏡像中與星輪幻化出披甲人戰(zhàn)斗,每一斧都像要劈開山岳。
維爾吉瑪到底不是他的對手,但加上其他八名長老和成群結隊的諾德高手就是另一回事了。
坎伯格仿佛被群狼圍困的猛虎,左沖右突,可就是沖不出重圍。
這固然是因為敵眾我寡,但另一個重要原因是,他并不愿意殺傷自己的同胞。
再兇橫的招式,如果目的不是殺敵,而只是擊落敵人兵器威力就起碼打了一半的折扣,何況敵人并沒對他手下留情。
這一點在一邊苦戰(zhàn)的周萌也看明白了,意識到僵持到最后必然是要做階下之囚,除非能立刻就沖出去。
突然強烈的震動從腳下傳來,仿佛支撐嶺門關的巨樹在顫動,導致整座雄關的地基都不穩(wěn)了。
周萌一頭霧水,長老們顯然明白發(fā)生什么,神情都是一愣??膊窬屠谜麄€當口,跳出平臺在空中揮斧砍向地面。
原來周萌明白的他也明白。既不想傷人,又不想束手就擒,強行破關就成了唯一選擇,而嶺門關懸在空中,想出去唯有砸開地面逃走。
坎伯格這一斧用出了十成力氣,光刃將巨石板鋪就的地面雜碎,露出了一個菱形的破洞,下滿就是思忘河奔涌的河水。
圍困的諾德人顯然被這一斧的威力驚呆了,若不是砍向地板而是攻擊他們,只怕除了同樣能驅動光斧的維爾吉瑪其他人連抵抗一下都難以做到,看來若非坎伯格手下留情,他們中的大部分恐怕已經尸骨無存。
坎伯格也不理會別人是否領略了他的心意,見到機會立刻飛身而下,跳出了嶺門關。周萌也拼命跟在他身后。
嶺門關距離河面高過百米,完全夠他們在下落過程中看清形勢。
原理強烈的震動來至于荷西斯號,它正在強行沖關。
沒了女武神的保護,荷西斯號仍然是一條數萬噸重的大船,強行沖起來,連水下的船閘都抵擋不住。
剛才的強烈震動就是船閘主軸崩壞照成的。
現在荷西斯號正像一條受傷的巨鯨,拖著插在腹部的船閘,向水上船閘沖過來。
長老會安置水中的人手已經登船,將留守在船上的諾德人控制了起來,現在他們都被壓上甲板,親眼目睹慘烈的一幕。
水下船閘上還有八根鎖鏈與兩邊的山壁相連,現在這些直徑至少兩米的鎖鏈成了巨型絞索,瘋狂撕扯著荷西斯號側舷。
一條又一條裂口出現船舷上,短短千米左右的路程竟然成了荷西斯號的粉身碎骨之路。
同時也是船上諾德人的死亡之路。
隨著荷西斯號發(fā)動,長老會軍隊的刀刃也發(fā)動了,毫不遲疑地切斷了諾德人船員的脖項,人頭滾滾落地,藍色的血濺滿了甲板。
身體還在空中的坎伯格將一切都看得真真切切。他傾盡畢生努力想要避免的景象就呈現在眼前,猙獰得如同地獄。
說不上悲哀還是狂怒的吼叫聲從他的喉嚨里發(fā)了出來,像狼嚎,又像鶯啼,與此同時他手中的光斧豁然展開成十幾米長得巨刃,向下方的船閘斬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