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神在的形象越來越清晰，她是一團紅色的流體，也只一個生命體，周萌甚至能看清她的眼神。
仿佛大夢初醒，她的眼中全是迷茫，像是審視著面前的兩個少年，也像看著無限的遠方。
周萌想到自己不僅赤身露體還身負可怕的傷口，相比于榮光照人的蓋亞真有些自慚形穢。
可他也無處躲藏，只能用最赤裸的自己迎接女神的目光。
“母親?！鄙w亞說道，聲音平板，完全聽不出母子重逢的喜悅。
“孩子?！迸褫p聲應道，漂浮到蓋亞面前，伸手要去觸碰蓋亞的面頰，卻被躲開了。
“終于見面了?！鄙w亞說。
“終于見面了?！迸裰貜偷溃骸澳愦_實是我想象中的樣子。”
“你想象中的我就是個殘破不堪的元靈？”蓋亞問道。
“是的?！迸翊鸬溃曇魷厝岬媚馨讶说男娜诨骸澳闵砩嫌形液脱努敔柤s斯的血統(tǒng)，注定無法享受美好的人生?！?p> “為什么？”蓋亞問道：“神王不是應該行于天上，接受億兆生靈的叩拜嗎？難道還有人生比那更美麗？”
“可他們叩拜的時候，眼中都含著仇恨。”女神平和地說。
“那又怎樣？”蓋亞激動起來：“他們只能用仇恨的眼睛看著地面，如果誰抬敢抬起頭來，我的火就要將他焚成灰燼?！?p> “雅瑪爾約斯也曾這樣說，可最終他發(fā)現(xiàn)一些抬起來的眼睛是燒不壞的?！?p> “你是說仙庭的尊者們？”蓋亞問道：“他們確實很強大，可還沒修煉出神王的火也焚不化的身軀?！?p> “至于你?！鄙w亞盯著女神說：“是血統(tǒng)最純正的古神，哥哥告訴我你是最接近混沌本身的智慧體，你只要一個眼神就能把別人的仇恨變成愛戴，無論他是神還是凡人?！?p> “是的，我曾經(jīng)有那種能力?！迸癯姓J道。
“可現(xiàn)在的你呢？”蓋亞問道：“我看出來了，你只是女神元靈的一塊殘片，她的本體去哪了？還活著嗎？”
“世界上沒人能回答這個問題?！迸裼悬c悲愴地說：“你還是把我當成她好了，畢竟我也有她的大部分記憶?！?p> “可你快死了！你的力量即將耗盡。你是不是早知道我會回來，所以一直在這里等我。”
“是啊，等得太久了。”
“那就告訴我，為什么會這樣。最偉大的神王雅瑪爾約斯加上你，為什么會輸?shù)羯裼驊?zhàn)爭，為什么會輸給那些卑微的凡人？”
“他們不卑微，圣尊者的修為堪與神王匹敵。”
“但比不過你，哥哥說過即使是圣尊者也比不過你?！?p> “是這樣的。”女神坦然道：“圣尊者的修為比不上我，七界的歷史上還沒有修為堪與我比肩者?！?p> “那為什么會輸?shù)?？”蓋亞幾乎就要咆哮起來。
“因為神也有命運，連宇宙都有宿命?！?p> “那命運是誰書寫的？”
“混沌?！?p> “而你是最接近混沌的智慧體?！?p> “是。”
蓋亞的眼睛突然睜大，瞳仁中寫滿恐懼：“所以是你？”
“是?！迸竦穆曇魷厝嵋琅f：“你想明白了?！?p> “明白了?！鄙w亞轉瞬就平靜了下來，聲音變得冰冷：“這么久以來，我一直都在想，想那天的每一個細節(jié)，想哥哥說過的每一句話，時間太漫長了，而能想的東西又太少，所以我直到現(xiàn)在才想明白是不是笨得要死？”
“確實不聰明?！迸褚琅f直白：“在你們兩兄弟中間，你更多繼承了雅瑪爾約斯的能力，偏重于力量而缺少智慧。”
“所有哥哥更像你？”蓋亞問道：“他的法體都和你一樣，是那種金色的海。就像這里。”他向四周揮動手臂，示意身處的世界：“全是金色，美得讓人移不開目光?！?p> “是的?！迸裾f：“我的法體是造化，你哥哥也一樣，你的法體和雅瑪爾約斯相同，都是凝焰?！?p> “哈哈！”蓋亞忽然狂笑起來：“可惜哥哥和你不一樣！他想要重新集結神族的大軍向仙庭開戰(zhàn)，他想重新統(tǒng)治七界，他想重現(xiàn)神族的榮光，造化在他的手里變成了武器，我親眼看見他殺死了持瀾尊者風嗔，也是我們共同的先生?！?p> “所以你要阻止他。”女神說。
“我阻止他？”蓋亞笑得更加癲狂：“雖然他將我作為祭品用于發(fā)動第一次大沖擊，但相比于你，我覺得他更真實，他想要的也是我想要的，而且他還讓我創(chuàng)造屬于自己的命運。”
“你哥哥擁有造化，卻沒有我的信仰。而你有我的信仰，這是也是一種宿命，信仰和法體是相反的。”
“我有你的信仰？”蓋亞收住了笑，咬牙切齒地問：“何以見得？”
“因為你選擇了那個人，你選擇了他?！迸裰钢慌缘闹苊日f道。
周萌一直沉默不語，因為人家母子久別重逢，他確實插不上話。
“他？”蓋亞看向周萌：“他確實是英雄，真正的英雄。可我不會接受他?！?p> 蓋亞對著女神咆哮起來：“再大的英雄也是凡人，而我是神，我不會接受他！”
“那可由不得的你。”女神的聲音全是悲傷，沒有一點逼迫的意味：“你和他之所以一直沒有融合，是因為你的元靈上有封印，現(xiàn)在封印的力量耗盡了，你自由了，所以融合的時刻也到了，這由不得你，當然也由不得他。”
“那我就吞噬他！”蓋亞惡狠狠地說：“占據(jù)他的一切?！?p> “在融合過程中你們是平等的，唯有意志可以作為武器，你確定自己吞噬得了他？”
“當然！”蓋亞突然虎跳起來，一拳打在周萌的傷口上，痛得他彎下腰去。
如磐的風雪籠罩了安置靈虛的巨型平臺。白雪凝橫槍而立，守護在靈虛跟前，旁邊是一字排開的曲嘉嘉、陸晨曦和尚林。
在他們前方，懸浮的冰晶戰(zhàn)士列成了陣線，共同防御著敵人。
他們的敵人是查龍族歷史上的全部長老，他們在地下沖破了冰戰(zhàn)士的圍攻，終于追到了這里。
還有夜魔和穆子楓，他們站在長老們身后，像冷酷的督戰(zhàn)隊。
“看看你的錯誤！”穆子楓高聲道：“你給與他們初召，他們卻反過來要砍下你的頭?！?p> “我告訴過他們?！甭曇魪拿恳淮缈臻g里爆發(fā)出來：“給與他們初召沒有任何附加條件，即使他們下一秒就要殺死我?！?p> 那是加勒，穆子楓和尚林都聽了出來，也想起了剛剛聽過的話。
“你還是不了解凡人。”穆子楓說：“他們?yōu)榱松鏁诚氯魏稳说念^，包括自己的父親?！?p> “我也一樣！”加勒說：“我也是凡人，也會為了生存砍下父親的頭?！?p> “好！”穆子楓吼道：“現(xiàn)在你就試試砍下他們的頭吧，用你從女神那里偷來的力量?！?p> 加勒沒有答話，只是讓自己的身影出現(xiàn)在長老陣線的最前面。
他依舊是枯焦的查龍老人，不過好像蒙著霧氣的眼睛卻變成了兩只渦旋，有看不出形態(tài)的黑色物質在其中瘋狂流動。
“你的混沌之眼爆發(fā)了?。 本薷L老就在加勒身邊，手中的戰(zhàn)斧高高舉過頭頂。
加勒的手中也拿著武器，是一口古舊的查龍戰(zhàn)刀，斑駁的刀刃好像從鑄成的那一天起就沒有擦拭過。
“是??！”加勒用調侃的語氣對老朋友說：“連你們這些死掉的家伙都拼了命，我也該活動下筋骨了?！?p> “你的筋骨不就是這個空間嗎？別廢話了，給他們點厲害看看?！绷硪晃婚L老說。
“好吧！”加勒吼道：“就開始吧！”
云鼎突然震動起來，好像所有的石柱和門都活了過來，打算伸個懶腰，投入戰(zhàn)斗。
連巨大的平臺都動了，晃動了一下脊背，將身上的人和靈虛都甩到空中。
白雪凝趕緊在空中接住靈虛。她剛剛將周萌送進靈虛，知道如果在融合過程中靈虛被破壞周萌就真死定了。
所以她必須拼盡全力保護靈虛，無論即將從靈虛中走出來的還是不是她的伙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