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
“火?。。?!”
凄厲的哀嚎聲如同抓劃著玻璃的手指,將少年從呆滯中驚醒,他看向眼前。
盛大的火焰焚燒著整個世界!
曾經(jīng)壯闊華麗的城池在火焰中崩潰,宮殿的支柱正在傾倒,高塔逐步龜裂,焚毀的建筑物,倒塌的城墻,四處逃竄的人群不斷驚恐的,絕望的,哀鳴著:
“火?。?!”“火?。。?!”
人們痛苦的面孔,麻木的面孔,一張張的從少年眼前閃過,有青年,少女,老者,也有那個黑發(fā)黑眸,熟悉的男人的臉,對他笑了下,似乎說著什么。
少年人看著他們一次次出現(xiàn),掙扎著在火中向他祈求,然后一次次泯滅消散,他茫然之中,下意識的想要為他們做一些事。
“快逃吧?!币粋€堅硬且冷漠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
他感到身周冰冷,像被埋在雪中,而眼前卻是熾熱翻騰的火海!
“快逃吧?!甭犅曇羲坪跏莻€中年人。
他看著火焰的世界,掙扎著想要起身,耳邊的聲音冷漠的說著話。
“他們并不重要,對么?”
“那一切都是你的幻想?!?p> “而你始終只是這個世界的過客?!?p> “你始終是只身一人?!?p> 中年人淡淡敘說著,周身的寒冷冰凍著他的思維,火焰毀滅全世界,他快要凍死了。
“你快要凍死了?!?p> “這是好事。”中年人說著。
“在待在這個世界的結(jié)局,只有與它一同滅亡?!?p> “這個世界沒什么值得你逗留。”
少年停下了動作,而那些人們也停止了掙扎,悲哀的低下了頭。
火焰沉默的吞噬著世界。
倒塌的廢墟中,熱浪吹起少女銀色的發(fā)絲,白色的裙擺在扭曲的火焰中翻飛,他看向女孩單薄的身影,正如同那些人們一般在火海中漸漸的消散,被火焰侵吞。
絕望他心中流瀉開,他無比惶恐,伸出了手臂想要挽留住那個逐漸剝離的女孩。
“李洛非?!?p> “洛非”少女呼喊著。
李洛非楞了一下。
“她很少這樣叫你?!敝心昴腥溯p輕說道。
“不要絕望,洛非”女孩清脆的聲音在他耳畔,“我們已經(jīng)沒有時間去絕望了?!?p> 李洛非靜靜的聽著,一股溫?zé)嵩谒闹辛鲃悠饋?,冰冷的身體逐漸回溫。
“我知道你做干什么,”男人淡漠的旁白,“你也知道那過程會有多痛苦,連這個世界都承受不下來?!?p> “逆浪而行,不管你有多會水,結(jié)局都是一樣?!?p> “你是理智的人,你明白那有多么艱難,而這艱難的旅途,一路上甚至沒有多少人陪你一道。世間終究不會理解你,直到世間徹底沉淪?!?p> 李洛非突然開口打斷了他,這也是他第一次說話。
“我不是已經(jīng)見識過一次了么?”
旁白聲一愣,似乎想起了什么,他滿是感慨的緩緩說著。
“是呀,我不是見識過一次了么?”
“你已經(jīng)知道了?!崩盥宸且渤錆M感慨向他說道。
旁白中冷漠的中年男人笑了
“那過程確實很艱難。”
李洛非也笑了起來,對那中年男人說著:“那些年你一直像個孩子一樣總是滿懷希望,即使是在一片廢墟之中也像,那個赤子之心?!?p> “而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孩子了。”中年男人回應(yīng)的說道。
“是啊,至少現(xiàn)在,我們滿是希望。”
那一直壓在少年身上冰冷的雪融化開來。
他知道,當(dāng)年父親的死,讓他一直困守在那處李清恪藏他的雪中。
而如今雪化了。
已是到中年的李洛非,緩緩的從雪中爬起身來,他的身上燃燒起了明亮的火焰,他披著的破舊紅色袍子,已經(jīng)滿是口子。而看的到漏出的軀體上,也布滿了那些戰(zhàn)斗留下傷痕,紅袍長長的下擺拖在地面,他手中握持著那根曾經(jīng)使用過的木質(zhì)法杖,黝青色的帳體,鏤空的杖頭,鑲嵌著紅色的寶石,正支撐起疲累的軀殼。
他拄著法杖,進(jìn)入眼前那正在毀滅一切的火海!
一瞬間火光更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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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間擺飾簡潔的屋內(nèi),爐子燒的正暖,房間中的那張松木制大床上,昏迷中的少年渾身冒汗,不斷喘息著。
李清恪正守在床邊,他見此狀,伸出手探上少年的額頭,燙人的溫度傳遞到他的手背,他站起身來,焦急的呼喊著醫(yī)生。
房門很快打開,慌忙趕到的牧師不知是否是錯覺,他覺得本就溫暖的房間內(nèi),在這下雪的天氣中又熱了一大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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倫汀鎮(zhèn)作為布雷拓領(lǐng)最大的城鎮(zhèn),身為領(lǐng)主的格威斯特男爵也兼任著這座鎮(zhèn)子的鎮(zhèn)長,后安魯夫時期修筑的底瑞運河末端便抵達(dá)這座城鎮(zhèn),使得曾經(jīng)的倫汀在物資貧乏的西南部分,算是數(shù)一數(shù)二的富饒。
但那是在歷經(jīng)過與鄰國拉科四年的戰(zhàn)爭,和“賣國王子”雷尼的內(nèi)亂之前。
原先的西南大公支持大王子雷尼叛亂失敗后,讓在敵對拉科的戰(zhàn)爭,和那場內(nèi)亂中屢次立功的青蓮伯爵,接收了西南地區(qū)大部分土地,一躍成為王國新貴。
而在大火被燒成灰燼的云賽港,交給了金云商會代執(zhí)行管理,剩下的領(lǐng)土便是這片幾乎被打成荒地的布雷拓。
這些年來在格威斯特這個鄉(xiāng)下領(lǐng)主細(xì)心經(jīng)營下,它也漸漸回復(fù)了些生氣。
領(lǐng)主宅子附近的路上,雪早已清理干凈,碎石鋪成的路面雖有些薄冰但并不泥濘,雪后冰冷的空氣讓李洛非精神一振。
有著李清恪的陪同,大病初愈的李洛非穿著厚重的衣物,踏出了屋門。
“家里派出的船只會提前等在港口,只等你這兩日好好休息,等你養(yǎng)好了身體,我們便出發(fā)?!?p> 李清恪細(xì)聲的說著,在前幾日的月湖林,他是在昏迷中被援軍找到的,清醒后便看到了另一臺擔(dān)架上,包裹著傷腿,處于昏迷中的李洛非。
這次的遭遇讓他后怕不已,對自己的不細(xì)心懊悔生氣之余,同時驕傲自家早熟孩子的決策還有擔(dān)當(dāng)。
李洛非打量著周圍,遠(yuǎn)處一片清理了積雪的空地吸引了他的注意力,夯實的土地,和不小占地面積,他有些眼熟,他開口詢問李清恪。
“老爹,這個布雷拓領(lǐng)的男爵是什么來歷?”
李清恪順著他的目光掃了一眼,答道“格威斯特是西南本地人,布雷拓也算是他的家鄉(xiāng)。他是軍隊出生,那四年間以軍功受勛爵,因為內(nèi)亂期間沒受叛軍裹挾,一直忠于王室,抵抗有功,又受了男爵位,算的上是典型的新興貴族了?!崩钋邈⊥A艘幌?,接著說“聽說他的妻子便是在內(nèi)亂中被叛軍殺害的,因為同樣是軍隊出生,家族同他關(guān)系一直還不錯,怎么了?”他問向李洛非。
“也沒什么,看到和家里一樣的訓(xùn)練場,好奇一下。”李洛非擺擺手。
李清恪又看了一眼那處空地“如今的王國在戰(zhàn)后過于浮躁,沉溺奢靡享樂,人人追求奢侈,還保留訓(xùn)練場這種軍隊風(fēng)格的貴族并不多了?!?p> 李洛非點點頭沒回話,繼續(xù)前行,他想起了前世的布雷拓,自這次的謀殺導(dǎo)致李清恪死后,家族中因為多種原因,不滿的矛頭隱隱約約指向了他,而他也因遭受到巨大的打擊,就此頹廢了下去,成日閉門不出。而在他從頹廢中振作起來后,從外界聽到的布雷拓領(lǐng)地,已經(jīng)在同拉科的戰(zhàn)爭中淪陷,成為無人管理的敵占區(qū),他記得在這之后,傳言這片已經(jīng)淪陷了的土地上,還有一只獨立的,不受任何人管轄的軍隊在反抗著,李洛非在日后同他們打過一次照面,幫忙證實了這一傳言。
兩人順著路往前走,父與子一時無言間,安靜片刻,李清恪突然開口問道:“那個,李洛非,就那之后發(fā)生了什么?”
李洛非知道他問的是月湖林中事情的發(fā)展,看樣子覺得自己拖了后腿。他這樣猜想,略感有趣。
“呃”他梳理了下思路,總結(jié)了下事情經(jīng)過,組織了一下言語,用著略帶惆悵的口吻給了正式回答:
“一言難盡,全靠運氣啊?!?p> 李清恪臉有點黑“這么重要的事,好好講!”
“確實是運氣好?!崩盥宸切Φ馈拔遗艿哪菞l路只遇上一個落單的,他打不過我,被我揍得不敢還手。”
“然后他不還手你就傷了?打累了就昏過去了?”李清恪一臉懷疑,顯然不信,還想繼續(xù)問。
“老爹?!崩盥宸撬妓髁艘幌?,才回應(yīng)道,“你是不是記著被打暈的仇啊,不過也應(yīng)該是?!崩盥宸歉锌频恼f著:“唉,老了。孩子看著看著就大了,隨便就能打昏當(dāng)?shù)牧?。?p> “混小子?!崩钋邈『谥??!盎厝ピ谑帐澳??!彼牡纂m還有疑惑,但也沒有揪著李洛非,接著說道:“我雖然身體不好,李洛非。但,但如果以后有什么事情,我希望我們一起承擔(dān)。”他看著面前的少年,一臉鄭重。
李洛非笑著答應(yīng),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