鵝毛大雪,鋪天蓋地下了整整一天一夜,還不見有停下的意思。
陰沉沉的天際下,兩個丫鬟扶著一個虛弱得別是說走路,就是連站都站不穩(wěn)的女孩兒,深一步淺一步,踩著厚厚的雪,艱難往前走著。
“王妃,要不,奴婢和夏李抬著您走?”春桃望了望前面的路,氣喘吁吁地停下來,“反正太后的口諭里,只說不讓您坐轎坐攆,也沒說不讓人抬著?!?p> 另一邊的夏李聞言,深表贊同,“就是,王妃,就讓奴婢們抬著您走吧?”
池白瑀扶著她倆的手,慢慢直起身子,望著前面還看不到宮殿的前路,白如雪般的唇,無力扯出個嘲諷的笑容來,“只怕是,你們抬著我還沒走出三步,就會有口諭過來,讓我重新來過了?!?p> 如今,她可是皇家人眼里,恨不能埋葬在這厚雪之下的恥辱,沒讓她一路跪行過來,已經是天大的恩賜了。
畢竟,今日進宮,連王妃的宮裝都不許她穿了。
抬?
呵呵!別想得太美好了。
想到宮里最近的態(tài)度,春桃和夏李也不敢再勸,繼續(xù)扶著池白瑀,深一腳,淺一腳,吃力地往慈壽宮走去。
每每被陷于大雪里,連拔腳的力氣都沒有,還要累得兩個自身難保的丫鬟,使出吃奶的勁兒來幫忙,池白瑀便在心里將原主狠狠地罵了個狗血淋頭。
原本身子骨就不好,還偏偏學別人絕食明志。
這下好了,不就把自己給明沒了!
至于么?
區(qū)區(qū)一個懷孕而已,就要絕食明志?
還能不能有點兒出息?
這話,幸虧她沒有罵出聲來,否則,春桃和夏李大概都得栽進這厚雪里了!
區(qū)區(qū)一個懷孕而已?
哦,是,如果王爺還在,王妃有孕,那應該是件再尋常不過的事,也不對,那應該是件大喜事。
可如今,王爺半年前在戰(zhàn)場上失蹤,王妃卻在王爺失蹤后的第四個月被查出懷有兩個月的身孕,這可就是天大的事情了,怎么能用“區(qū)區(qū)”來形容?
“王妃,一會兒不管里面的人問什么,說什么,奴婢求您給自己留條活路?!毖劭?,就到慈壽宮了,春桃湊到池白瑀面前,低聲乞求著。
聽到春桃的話,夏李也趕緊湊過來,“王妃,奴婢和春桃是相信您的,留得命在,以后才能證明您的清白?!?p> 雖然,她倆也不知道,王妃是怎么懷孕的,但是,她們可是王妃的貼身丫鬟,王妃根本就沒有做對不起王爺的事情!
池白瑀握著她倆的手,緩緩抬頭,定定地看著頭頂上,那塊用金粉寫就的“慈壽宮”三個字。
半晌,她收回視線,輕輕吐了口氣,嘴角上挑,牽出一抹淡淡的笑意來,回眸看著春桃和夏李,“放心,你家王妃的命還長著呢。”
才剛來沒兩天,這幫人就想要她的命?
那也得看她答不答應!
咦?王妃看起來信心滿滿的?
春桃和夏李心有疑惑,正想張口再問,卻見有嬤嬤出來,“喲,這是等著太后出來迎您呢?”
一個“您”字,說得嘲諷無比。
虎落平陽被犬欺的事情,池白瑀聽過、見過不少,所以面對嬤嬤的嘲諷,她倒是無所謂地瞟了對方一眼,記住她的長相后,便邁開腳步,艱難地朝里去走去。
倒是春桃和夏李,有些不岔,想上前與之爭辯,卻見池白瑀已經邁步朝前走去了,便只好哼哼兩聲,趕緊跟了上去。
“呸!明年的今日,墳前的草指不定多高了,還想在我面前擺王妃譜?”嬤嬤對著池白瑀主仆三人的背影,狠狠地啐了一口。
有些人就是這樣,自己身在最低端,當高端處的人跌落時,不管對方是否曾與自己有過節(jié),都擠上去踩上一腳,仿佛這樣,便有了炫耀的資本。
慈壽宮里,除了太后之外,老老少少坐了不少人,從宮裝上看,都是皇家的女人們。
池白瑀在春桃和夏李的摻扶下,給太后行了禮,“孫媳白瑀叩見太后!太后吉祥!”
一分鐘,兩分鐘,三分鐘……
池白瑀在心里,按著現代的時間計時單位,一分一秒地默算著。
足足等了十分鐘,才聽到太后中氣十足地質問在頭頂響起,“池白瑀,你可知罪?”
……
這又不是公堂,用這樣的話做開場白,真的好么?
不過,轉念一想,這天下都是他們皇家的了,又何必在意這里是不是公堂?
太后沒有免了她的禮,更沒有給她賜坐,但池白瑀一路踩雪走來,雙腳早已凍得發(fā)麻,再也跪不住了。
她干脆一屁股坐到地上,抬頭反問太后,“請?zhí)竺魇荆瑢O媳何罪之有?”
這一看,倒把池白瑀嚇了一跳,太后年輕得不像話!
她大膽猜測,太后頂多也就二十來歲吧,這么年輕的太后,她還真是從沒聽說過。
原主絕食的第五天,本身就孱弱不堪的身子,再也撐不住了,便悄無聲息地去了。
與她同名的池白瑀,本該正在執(zhí)行國際救援任務,卻被忽然而來的大爆炸波及,再醒過來時,卻發(fā)現自己不再是白衣天使池白瑀,而是禹王府的沖喜王妃池白瑀。
雖然繼承了原主的記憶,但這兩天,她一直處于餓得發(fā)昏的狀態(tài),也沒時間去消化原主的記憶。
這一嚇,她才忽然想起,太后周明媚,今年二十歲。
三年前,因為容貌出眾,被當年已經五十八歲高齡的皇上帶進后宮。
一年后,皇上駕崩,當今皇上以太上皇生前最后最為恩寵周明媚為由,力排眾議,硬生生將她封為太后。
于是,她便成為東臨史上最年輕的太后。
被池白瑀當眾反眾,周太后感覺自己的威嚴受到挑釁,氣得將剛剛端起的茶碗,狠狠地摔回去,“你還有臉問?燁錦在戰(zhàn)場上失蹤半年,你卻懷有兩個月的身孕,說!你肚子里的孽種是誰的?”
“噗……”許是為了增強氣場,周太后把兩眼瞪得跟牛眼一般大,整個人就像斗雞似的樣子,讓池白瑀忍不住“噗嗤”笑了,“太后,您確定我懷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