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抒衍站起身道：“回老太太的話，大太太帶了我去五小姐的想梅苑安置，剛好遇見了三小姐，三小姐邀我一起逛園子，于是就一起過來了。”
顧老太太的眉頭皺得更緊，道：“我才剛不是囑咐過你，既進(jìn)了府，就要好好守著府里的規(guī)矩嗎？話音才落，你怎么就私自在府里亂竄呢？要是不小心撞見哪位爺們，可都是說不清楚的事情！”
穆抒衍臉一紅。
即便是再生一世，這種話聽在耳朵里，還是會讓她生氣難堪到想立刻懟回去。
不等她回答，一旁傳來一聲重重的拍擊聲。
顧老太太和穆抒衍不約而同地看向荀二老太太的方向。
“呸呸呸！哪里來的綠頭蒼蠅在耳邊飛來飛去，討厭死個人！”荀二老太太像趕蒼蠅似的揮揮手，道，“敢問大嫂，你們家的院子原來還這么金貴啊？這個不能游，那個也不能賞？”
顧老太太大怒，道：“我何時說讓她不能去園子里了？這不是在教她大家族的規(guī)矩嗎？一個姑娘家，身邊沒有服侍的人跟著，到處亂竄像什么話？萬一遇上府里的老少爺們，出了事算誰的？”
“青天白日的，就是遇上了，好好行禮打招呼就是了，跟著府里的姑娘一起，該叫叔伯的叫叔伯，該稱兄弟的稱兄弟，能出什么事呢？難不成這府里的爺們都是吃人的餓狼不成？”荀二老太太說話的語氣十分平緩，一點也沒有咄咄逼人的感覺，但言辭卻十分犀利，毫不留余地。
然后她又涼涼地補上一句：“若真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那嫂子府里也該好好整頓整頓了！”
這話說得就很有技巧了，意思是若真有那些沖撞的事情發(fā)生，定然是顧老太太管理府邸不力，教養(yǎng)兒孫不嚴(yán)。
顧老太太氣得額頭的青筋都暴起了，指著荀二老太太的鼻子，只連聲道：“你！你你你......”后面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
兩位老太太在這短短的時間內(nèi)，就火花四濺，穆抒衍簡直看呆了。就像是兩位武林高手，一位首先氣勢洶洶先發(fā)制人，但很明顯后勁不足氣急敗壞，另一位則如閑庭信步漫不經(jīng)心，實則招招狠戾步步緊逼。顧老太太再怎么強勢霸道，在荀二老太太不疾不徐舒緩平和的語調(diào)中，還是敗下陣來。
穆抒衍在心中暗自喝彩，眼角的余光瞥見莊寄霜對她露出與有榮焉的得意笑容。穆抒衍明面上自然不敢表現(xiàn)出什么，只用力地眨眨眼，把快要溢出來的笑容強忍下去。她沒想到一直以來給她端肅冷淡印象的荀二老太太居然會有這么彪悍的時刻！
以前，荀二老太太對她說話不多，除了要緊的幾句點撥，基本上都沒說過什么廢話，要不是她老人家的態(tài)度一直很和藹，她還真要以為她對她非常不喜呢！
今日穆抒衍大開眼界，心中對荀二老太太的崇敬之情更上一層樓了。
顧老太太氣得臉發(fā)白，指著荀二老太太硬是說不出別的話來。荀二老太太也懶得再和她多糾纏，淡淡道：“大嫂還是消消氣吧！省得氣壞了身子。我們這就走了，就不在這里礙眼了。只是這丫頭，”她指著穆抒衍道：“我看還是隨我去我們家里住好了！
“剛霜兒都告訴我了，你那個小孫女的姨娘不愿意接收她住進(jìn)自己女兒的院子，將人生生堵在門口不讓進(jìn)，還說了好些不中聽的話。既然你們府上都不歡迎這丫頭，剛好讓她去我們家給霜兒做個伴，我看她們倆倒很合得來。”
顧老太太終于緩過一口氣，氣憤道：“哪有你這樣行事的！這丫頭是老太爺憐憫她無人照看，不方便放在外頭照顧才特意帶回府中教養(yǎng)的，你偏偏要多事橫插一杠！荀氏，你......你簡直欺人太甚！”顧老太太最后一句吼得極大聲，在場諸人都驚呆了，章嬤嬤更是縮在角落里瑟瑟發(fā)著抖。
“住口！”門外傳來另一聲怒吼。
門簾外一聲洪亮的怒吼聲砸進(jìn)來，讓里間的人都驚了一下。門簾“唰！”地一下飛起，莊老太爺滿臉怒氣地大步跨進(jìn)屋內(nèi)。隨著他的動作翻飛的門簾外，還能看見丫鬟們急急奔跑過來的身影。很顯然，莊老太爺因為太急切根本等不及丫鬟們打簾子了。
顧老太太一聽到這個聲音，身子就抖了一抖。她心中又驚又怒，臉上卻不得不擠出柔順的表情，趕緊從羅漢榻上起身下了腳踏。
大家都站起身向莊老太爺行禮。
莊老太爺目不斜視，朝大家揮揮手，徑直走到羅漢榻前面向眾人站定，對荀二老太太點點頭，淡淡道：“弟妹過來了?！?p> 然后掃一眼眾人，示意大家都坐下，自己則坐在剛剛顧老太太坐的位置。顧老太太看到莊老太爺有些陰沉的臉色，心下不禁有些惴惴，試探著開口道：“老太爺，剛剛......”
莊老太爺不接他的話，只示意她在自己右手邊的圈椅上坐下，然后對荀二老太太道：“剛剛裴涇到我那里，說起弟妹過府來了。他也將你們幾人的意思轉(zhuǎn)達(dá)給我了，既然你們一致同意，我也就不反對了?！鼻f老太爺手掌放在自己的膝頭，慢慢地道。
一旁的顧老太太有些著急，很想問問是什么事情，但莊老太爺根本就不往她這邊看一眼，她也不敢貿(mào)然打斷他的話。要說這府里她還忌憚?wù)l，那就只有莊老太爺一個人了。平日里，莊老太爺極少過問內(nèi)宅之事，但若是他做了決定，她即便是再不情愿，也不敢跟自己的丈夫?qū)χ伞?p> 莊老太爺繼續(xù)道：“兩個月前我收到老友寄來的書信感嘆自己時日無多，留下唯一的孫女無人照看。正好當(dāng)時裴涇在場，和我提起霜兒整日悶在家中無人陪伴，知道我欲將這孩子接回府中照顧，就提起過想讓這孩子去你們家中居住，當(dāng)時我沒同意。一是還沒見過這孩子，也不知脾氣秉性如何，二是她祖父畢竟是我的私交，若送去你們那邊，反倒給你們添了麻煩，那就是我的不是了?！?p> 莊老太爺慢條斯理地拉了拉自己寬大的袖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