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的穆抒衍已經(jīng)年滿十四,再過一兩個月就要及笄了。
陳媽得知這個消息,大喜,還拉著穆抒衍去寺廟里又是求簽,又是拜佛,又是焚香禱告,將穆抒衍被靖遠(yuǎn)侯府看中的事情一一告知,以告慰穆石杰和蔣氏的在天之靈。
穆抒衍也有被天上掉下來的餡餅砸中的不敢置信。但此時的她也沒有更好的退路。
年歲逐增,她也的確到了必須說親的年紀(jì),但她和陳媽相依為命,身無長物,若說親,也很難找到好人家的好兒郎。再拖下去,不說現(xiàn)在她們居住的房子,家中所用的器具,俱都是項夫人慷慨解囊資助的,就是陳媽年紀(jì)也漸漸大了,做事也不如原來利索,在外面做工起早貪黑,也掙不了幾個銅板,只能是勉強維持她們兩個的日?;ㄤN。
每每穆抒衍見陳媽這樣辛苦,都提出要出去和她一起做工,可陳媽總是用十分溺愛的語氣對她說,舍不得讓她一個未出閣的閨女出去受那份罪。
穆抒衍一想到這些,就覺得自己拖累了這么親的乳娘,心里萬分過意不去。
這下有項夫人伸過來的橄欖枝,她沒有理由不好好抓住。況且項夫人心細(xì),怕她和陳媽不放心,特意帶了祁三少爺來喝茶,讓穆抒衍站在屏風(fēng)后面相看。
祁三少爺?shù)拇_很不錯,一看就是非常踏實穩(wěn)重的兒郎,且生得也十分俊秀,身形挺拔,舉止有度。
陳媽就更滿意了。項夫人和祁三少爺走后,她不住地在穆抒衍耳邊嘮叨著祁三少爺?shù)呢S神俊朗和項夫人的慈眉善目,敦促穆抒衍定要抓住機會想清楚,為自己日后找個依靠。
穆抒衍年紀(jì)小,從未見過這樣的世面,況且那祁聕的確是位不可多得的世家公子,雖是庶出,但穆抒衍若嫁給他,還是高攀得不得了的。
過了幾日,項夫人找了媒婆來探口氣,說是祁三少爺對穆抒衍一見鐘情,只等著穆抒衍這邊的意思了。
穆抒衍感覺事情有些過于順利,但在陳媽和媒婆的鼓動下,羞澀地點頭應(yīng)允了親事。
媒婆歡天喜地地回去向項夫人稟告這個好消息去了,兩人的親事正式確定下來。
于是陳媽辭掉了外面幫工的活計,一心一意幫穆抒衍準(zhǔn)備起嫁妝來。
項夫人十分慷慨大方,送了整整一千兩的白銀來給陳媽,讓她為穆抒衍準(zhǔn)備一份像樣的嫁妝。陳媽高興地接了。
穆抒衍待嫁的日子里,更加不怎么理會外邊的事了,只專心專意待在房間里繡嫁妝。
一個多月后,項夫人派人來告知她和陳媽,找到了那個從莊老太爺?shù)陌禈短幫底吣欠泩D的人了,但那人十分狡猾,提出不少苛刻的條件才肯轉(zhuǎn)讓這幅輿圖。
穆抒衍聽了干著急。但這幅輿圖的確沒名沒姓,她再著急也無法證明這幅輿圖是她的東西。
所幸后來,項夫人動用了不少的關(guān)系和錢財,將輿圖取回,送到了穆抒衍手里。
時隔好幾年,穆抒衍再次將母親親手繡的輿圖抱在懷里,眼淚簌簌而下。
陳媽也摟著她,哭嚎了好一陣子,兩人才真正松了一口氣。
這下,穆抒衍終于算得上是有一份像樣的嫁妝陪嫁了,有了這幅輿圖,她覺得至少自己嫁進靖遠(yuǎn)侯府就算不上如同乞丐一樣了。
但事情總也有不順利的時候。
臨近婚期時,項夫人派人來為難地告訴穆抒衍,因為上次她邀請穆抒衍去靖遠(yuǎn)侯府喝茶說話,不湊巧,卻叫自己那個最不成器的小兒子——也就是靖遠(yuǎn)侯府嫡出的四少爺祁聯(lián)——給看見了。
祁聯(lián)見穆抒衍那就是驚鴻一瞥,一見傾心,呼天搶地地在家里鬧開了,非要娶穆抒衍為妻不可!
穆抒衍徹底傻眼了。
祁聯(lián)不是祁聕的弟弟嗎?難道弟弟還想搶兄長的老婆不成?
項夫人對此也十分為難。祁聯(lián)是她和侯爺最小的兒子,從小就鬼機靈,生得又玉雪可愛,所以得到了整個靖遠(yuǎn)侯府上至老祖宗高老夫人下至三位兄長和嫂子妹妹的一致寵愛,以至于養(yǎng)成了說一不二不容違逆的性子。但凡是他看中的東西,就沒有得不到手的。
祁聯(lián)在侯府里大鬧,求了祖母又求母親,還寫信給遠(yuǎn)在寧滇邊境駐守的父親和長兄尋求支援,甚至故意到祁聕面前挑釁,非讓他把穆抒衍讓給自己不可。
穆抒衍得知這件事后,本想放棄這門婚事了,可陳氏卻制止了她。
陳氏說她們受靖遠(yuǎn)侯府和項夫人的恩惠太多,就這樣退親,不僅是下了靖遠(yuǎn)侯府和項夫人的臉面,也顯得自己出爾反爾,忘恩負(fù)義。一旦退親,穆抒衍作為小門小戶的丫頭,也不過是左鄰右舍嘲笑幾句完事,可靖遠(yuǎn)侯府家大業(yè)大,乃是京城里數(shù)得上的勛貴世家,如何丟得起這個人?她這是陷恩人與不義?。?p> 項夫人為了這件事親自上門給穆抒衍賠不是,并一再許諾,一定好好管教自己的兒子,讓他好好對待穆抒衍,安生與穆抒衍過日子。
穆抒衍為難地糾結(jié)猶豫著。
陳氏反而更想得開。穆抒衍的夫君由侯府的庶子換成了嫡子,其實不是更好嗎?身份上變成了侯府的嫡少夫人,比那庶出的要強!說出去也好聽許多不是?這件事?lián)Q個角度看,其實是好事??!
穆抒衍禁不住陳氏的各種勸慰和變相的威逼引誘,最終同意了靖遠(yuǎn)侯府的換親,在她及笄幾天后,順利嫁給了祁四少爺祁聯(lián),成為了靖遠(yuǎn)侯府的四少奶奶,也成為了項夫人嫡親的兒媳婦。
當(dāng)然,不管嫁給誰,穆抒衍真正意義上的嫁妝——那幅輿圖還是一直握在她自己手里的。
成親那天,穆抒衍懵懵懂懂地按照媒婆和喜娘的要求上了花轎,拜了堂,后又被急匆匆送進洞房。
可是新婚之夜,穆抒衍卻一直枯坐在喜床上,再也沒等來一個人。沒有來鬧洞房看新娘子的親友,也沒有跑來討要紅包的稚童。
而且更讓人覺得煎熬的是——新郎官祁聯(lián)并沒有現(xiàn)身。
于是穆抒衍只得枯坐在床頭,隔著薄薄的紅蓋頭看著一旁的喜燭漸漸燃盡,直至熄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