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諸人除了長公主和荀二老太太之外，都不同程度地露出驚駭不定的神色，顯然都是第一次聽說個中內(nèi)情。
高老夫人的尖叫聲讓大家更覺驚恐慌亂。
長公主也不理會眾人，微一抬下巴，立即有膀大腰圓的仆婦上前拉開站在高老婦人身邊小聲勸撫的滿嬤嬤，拿起隨身攜帶的汗巾子直接往高老夫人嘴里一塞！
刺耳的尖叫聲戛然而止。
滿嬤嬤渾身一抖，瑟縮著身子不敢做出任何表示。
趁著高老夫人還沒反應(yīng)過來，仆婦們一邊一個，扭住她的肩膀和胳膊，防止她繼續(xù)發(fā)狂。
高老夫人被塞了滿嘴的汗巾子，混著說不清道不明的怪味兒，幾欲嘔吐。但兩邊都有人架著，她既不能伸手扯下汗巾子，也不能就此裝暈，心中的怨怒之氣涌到臉上，面容看起來就顯得更加猙獰了。
長公主自然不會懼怕這樣的高老夫人，依舊氣定神閑地一笑，整整衣擺，道：“你是高南駿的親妹子，自小就仰慕自己的兄長，而高南駿又想在你面前保持自己的體面，自然從未將這些事情透露給你知道，你這幾十年來一直懷著對我的憎恨，也無可厚非。
“我今日就一并告訴給你。不過這也是我最后一次當著外人講這件事。你不怕丟人，我卻嫌失面子！今后也不許任何人在康安面前提及此事！若有人違逆了本宮的意思......”長公主說到這里，抬眼嚴厲地往四周一掃，語氣里的不容置疑顯露無遺，就連自稱的“我”也變成了“本宮”。
在場的所有人都謹慎而謙恭地低下了頭，嘴里紛紛道：“妾身（小女）不敢！”
其實不用長公主這樣特意叮囑，誰又敢真的去外面談?wù)撨@樣的皇家密辛呢？
長公主滿意地緩緩點頭，眼光又投向亭子外的湖面，仿佛想要看清更遠的地方，緩緩地道：“我知道，高南駿不能再留了。不管他對我的念陽存著何種心思，我都不能讓念陽去冒這個險！”
許多貴婦面上不敢有絲毫異動，但心里卻是不住地點頭了。換做她們處在長公主的位置，十有八九也會這么想。
“雖說高南駿可能也意識到了什么而再也沒有過分親近念陽，更沒有再發(fā)生前次偷看念陽沐浴那樣的事情，但我還是悄悄地吩咐了人，在他兩個月后的一次與朋友相聚踏青的活動中，讓他意外墜馬，當場就摔斷了脖子?！遍L公主的聲調(diào)很平緩，甚至很輕柔，仿佛說的不是一個人的生死，而是從枝頭掐下一朵花般的平常。
盡管眾人早就從先前的對話中猜到了這件事，但親耳聽到長公主承認，還是都忍不住倒吸了一口涼氣。
長公主不是一般的女人，生殺奪予猶如拈花一笑，彈指一揮，加上她至高無上的身份，不得不讓人腳底生寒。
長公主卻沒有停下話頭的意思，接著道：“高南駿的尸身，我沒有讓人抬進我的公主府，而是直接讓人送去了平陽伯府。順帶跟著一起送去的還有高南駿藏在長公主府外院書房的許多器物，大都是針對幼女所使用的不可言述之物?！?p> 聽到這里，許多未出閣的小姐們均不明白器物指的是什么，但在場的已婚婦人卻都心知肚明，當即紅了臉，不自然地別開眼或咳嗽掩飾。自然，小姐們即便不是真正清楚，看大人們這種神色，也就知道了必定不是什么正經(jīng)東西，遂也不敢拿眼色去詢問了。
“高南駿的父母看到兒子的尸身，本打算好好地嚎哭一場，但見到我派人送去的那些東西，當即臉都白了，一聲也不敢吱，乖乖地收下就不再聲張了。
“我當然也不會去細究。高南駿已死，我更加沒必要去為難他們。
“高南駿在平陽伯府停靈三天就草草下葬。我也依照禮法，完成了該盡的禮儀，終于帶著我的念陽在長公主府過起了不受打擾的生活。直到高南駿的父母相繼去世之前，我都再也沒有重新踏足這平陽伯府。
“后來，義哥兒繼承了伯府，因著康安和他從小就感情深厚，我也不想將上一輩的恩怨帶到下一輩，所以也不曾阻止他們之間頻繁的往來。
“所幸義哥兒是個老實重情義的孩子，即便他也隱約猜到了自己父親的死因，但從未為難過我的康安。
“說起來，義哥兒這個性子同他姨娘一樣，卻是個有福的?！遍L公主幽幽地說完這一句，又轉(zhuǎn)向高老夫人道，“這種事情你的父母自然不會特意去告訴給你一個未出閣的小姐聽，所以這么多年來，你一直怨毒了我，恨毒了我。
“今日若不是你這般不依不饒，定要在大庭廣眾之下捅穿這件事，我本不想解釋什么。難不成我趙丘做什么事情還需要向誰解釋么？！”
長公主這句話真是說得霸氣側(cè)漏，倨傲無比。但在場沒有一個人覺得她這是夸大其詞，虛張聲勢。
要知道，若不是長公主恰好生成了女兒身，大寧的萬里江山就應(yīng)該由她來坐！而且她也完全有能力擔起整個國家！
高老夫人的臉色由紫漲逐漸變成了灰敗，一直暴怒的神態(tài)也萎頓下去。她原本寄希望于挑撥顧老太太抖漏出趙丘過往的丑事，揭露她的真面目，從而達到為自己兄長報仇的目的，但萬萬沒想到竟然是這樣的結(jié)果！趙丘非但沒有因為謀害丈夫而被眾人唾棄，自己的兄長還被爆出有戀童的癖好，從今往后都將被釘在恥辱柱上，為人所不齒！
一時間，整個亭子內(nèi)，除了間或穿過的風(fēng)聲和遠處湖面?zhèn)鱽淼募毼⒌乃暎椭挥懈呃咸絹碓酱种氐拇⒙暋?p> 長公主端坐在紫檀木的寬大交椅上，神情漠然。
戲臺上的沈班主早就不省人事，戲子們也都如深秋寒風(fēng)中的落葉一般瑟瑟發(fā)抖。臺下的的貴婦貴女們誰都不敢稍有異動，人人都巴不得自己腳底下就有地縫，好隨時遁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