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寄霜出嫁后,第三日一大早就回門了,據(jù)說還是康安郡主催著他們早點過來,以免對二老太太不恭敬。
莊寄霜果然如大家所料的那樣,這幾日過得十分舒心,一進(jìn)門根本不像別的姑奶奶那樣,沖著長輩磕頭謝恩,而是像一只絢麗的彩蝶般飛撲進(jìn)二老太太的懷里,然后嚷了一句:“祖母,霜兒好想您!”摟著二老太太的腰就是不撒手。
二老太太一時被她的熱情嚇得有點懵了,不知所措地“哎哎哎——”了好幾聲。
穆抒衍和徐嬤嬤見了搖頭直笑,莊裴涇倒是難得地訓(xùn)斥了一句:“快點站好!像什么話?姑爺還在呢!”
莊寄霜聞言,吐了吐舌頭,還是蹭在二老太太的懷里扭了好幾下才站起身。但她也沒消停,又是拉著穆抒衍原地轉(zhuǎn)了好幾圈,笑聲不斷。
莊寄霜今日特地穿了海棠紅百蝶穿花樣式的大通袖的褙子,整個人就顯得艷麗無比,容色照人,再配上她發(fā)自內(nèi)心的掩也掩不住的笑容,簡直攝人心魄。
跟著她后面進(jìn)門的容椿有些呆頭呆腦,還來不及看別的人,就直接被莊寄霜吸走了全部的目光。那眼神里是數(shù)不盡的驚艷和寵溺。
徐嬤嬤注意到新姑爺?shù)拇魳?,一時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了聲,倒叫容椿迅速鬧了個大紅臉。
他趕緊收斂心神,端端正正跪在二老太太跟前,鄭重地磕了三個頭,又對著莊裴涇也磕了三個,認(rèn)真地道:“祖母、二叔在上,請受小婿一拜!容椿感激兩位愿意將霜兒嫁與我為妻,今后我們必定互敬互愛,攜手相伴。我也會同霜兒一起好好孝敬祖母和二叔!”
二老太太笑得眼睛都瞇起來了,連聲道:“快起來!快起來!知道你們孝順!只要你們過得好,我們做長輩的自然舒心!”
然后她又轉(zhuǎn)向莊寄霜道:“霜丫頭也別光顧著笑鬧了。今日回去后,你和椿哥兒可都要好好侍奉長輩和雙親。尤其是霜兒,定要時刻記著守規(guī)矩,不要仗著郡主和椿哥兒的寵愛,就做出什么不得體之事,若叫我知道了,一定不會輕饒!”
二老太太難得板起臉說這么一大通,容椿聽了急著道:“祖母放心,霜兒不會的,她......她很好!”
眾人聞言都哈哈大笑,其中就數(shù)莊寄霜笑得最大聲。
容椿的臉再次漲紅了。
徐嬤嬤插言道:“可見姑爺疼愛姑奶奶是疼到骨子里去了,現(xiàn)在就已經(jīng)見不得別人說姑奶奶一星半點的不好了!”
莊寄霜聽了這句,終于再也繃不住,也紅了臉。
一時間,整個域園一片歡騰,笑語不斷。
莊寄霜和容椿吃過晌午飯,還要過東府去給莊老太爺磕頭。
現(xiàn)在,莊老太爺也就正式成為了容椿的外祖父,在這樣重要的時刻,自然是要去磕頭的。
所以今日午膳開得早,都是自家人,也沒講究什么規(guī)矩,依然是大家親親熱熱地湊在一起吃了頓香噴噴的飯,然后莊裴涇和穆抒衍就在二門處目送小夫妻兩人出門去了。
這一次,莊寄霜再沒有像三天前那樣哭得慘兮兮地出門了,估計容椿早就治好了她的留戀和悲傷,任誰都能看得出來,她快活得不像話。
襄國公府與域園的距離也不是很遠(yuǎn),日后要來往卻是極方便的。不過二老太太早就囑咐了,若無必要,禁止莊寄霜三天兩頭跑回娘家。即便康安郡主大度不介意,她們上頭可還有個李太夫人呢!
二老太太早就對莊寄霜傳授過這方面的理論,長輩的寬厚也是建立在后輩的恭敬與孝順之上,所以做后輩的萬不可輕狂失了分寸。在這些方面,莊寄霜還是心中有數(shù)的,所以大家也都放心得很。
送走了莊寄霜與容椿二人,莊裴涇與穆抒衍就站在二門處說話。
雖然很不想提及,但莊裴涇知道接下來也是必定要面對的事情。他們仿佛很有默契地走到旁邊稍偏僻的一處柳樹下站定。
還沒開春,柳枝都光禿禿地垂著,顯得格外沒有生氣。人在樹底下站著,剛才的喜慶熱鬧一下子就被隔絕在外,沒有風(fēng),也沒有聲音,干枯枯的柳枝仿佛專程就是為襯托人此時的心境。
兩人都覺得有些難以開口,不知該從那里說起比較好。
最終還是莊裴涇先出聲,道:“時辰定好了嗎?哪一日......”后面的“搬走”二字仿佛突然丟入水底的小石子,悄無聲息地就沒了蹤影。
穆抒衍也知道他其實極不愿意面對這樁事,所以連搬家這樣的字眼都說不出口。只是世間本就有太多的無奈之事,她也無法。
若換做一般人,早就嫌棄她的矯情和做作了。即便她現(xiàn)在有了一個廣南鄉(xiāng)君的名號,有了一棟小宅院和一小筆財產(chǎn)傍身,但相比京中的貴家小姐,她擁有的這點東西,也根本不夠看的。
再說如今這世道,女子本就應(yīng)該依附于男子過活。而她面前剛好就有這么一位才能卓絕,神采英拔,舉世無雙的男子,且還對她有情有義,愛重有加,換了誰不會緊緊抓住呢?
只有她,心中還始終抱定那些可笑的說出來毫無意義的念頭,非要拋開這一切,去獨自面對困難,品嘗艱辛。
有時候她自己都不明白,這樣的堅持有何意義?
可他卻一直默默地支持著她,支撐著她,不管她做出何種決定,他都報之以微笑、鼓勵和肯定。
他到底是有多愛她,有多想對她好啊!
穆抒衍突然間再也忍不住鼻酸,忍不住眼淚,忍不住內(nèi)心里的洶涌和澎湃,她第一次主動地展開雙臂,緊緊地投入到莊裴涇的懷抱了,完全忘記了身處何時何地。
莊裴涇一時間也呆住了,只來得及感受胸前突然撞過來的毛茸茸的小腦袋和修長柔韌的軀體,完全沒辦法做出任何反應(yīng),甚至他都忘記了要用自己有力的雙臂去緊緊回抱住她。
直到穆抒衍溫?zé)岬难蹨I浸透了他的胸口,他才小心翼翼地問道:“阿衍?怎么了?阿衍?”
那聲音輕柔得如同漂浮在水面上的鵝絨,仿佛生怕驚起一絲絲漣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