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前的宋懷毓,一直執(zhí)著于這幅山水畫的私印上,所以才會差少夷幼辛去查謝塵緣。可現(xiàn)在突然冒出的疑惑,令宋懷毓不得不又疑心起來。
謝塵緣究竟是作畫人的化名別名還是寓意了什么,又或者,幕后人真的是否就是謝塵緣?
宋懷毓將畫拿起,湊上前去仔細的聞了聞,“這墨香純正撲鼻,隱有幽香,是上好的墨??墒?,我自小識得所有的墨,唯有這一樣,卻是從所未見從所未聞。”
她將畫放下,沉吟片刻,“應(yīng)當是私造墨。備車?!毕肓讼?,“還是不了,少夷和我去便可,你們時刻留意府中之人的動向,尤其是九姑娘?!?p> “是?!?p> 宋懷毓和少夷換了輕便的衣裳,悄悄的從宋府后門出了去。
少夷在途中忽然問道,“姑娘可是疑心九姑娘了?”
“疑心倒未必,只是她屈服于賊人之下,為保全自我如此輕廉?!彼螒沿挂呀?jīng)想明白了許多事情。比如宋詞是否是真心的維護那個男孩兒,若真的想,為何在男孩兒悄無聲息的失蹤之后,一點動靜都沒有,甚至和自己的嫡母起了事端。
宋三夫人……宋懷毓總覺得自己漏掉了什么,可是卻毫無頭緒。
柳子胥是有名的造墨者,據(jù)說他三歲識墨,十歲造出的巒青墨更是聞名天下,千金難求。但是他不問世事,且多年不造墨了,如今已沒有他造的墨流傳出來。
少夷敲響了柳子胥的府門,一名儒雅書生模樣的青年人打開了門,打量了她們二人幾眼,“兩位姑娘找誰?”
這明晃晃的打量確實有失禮數(shù),宋懷毓不介意的笑了笑,道,“小女子姓宋,特來求教柳先生?!?p> 青年人朝她微微側(cè)目,“宋?陵川宋氏?”
“正是?!?p> “進來吧?!?p> 宋懷毓本就沒有想要刻意隱瞞身份,她自小從骨子里散發(fā)出來的渾然天成的氣息,并不能瞞過柳子胥。
傳聞中的柳子胥,可不止是愛墨成癡造墨如神,他更是絕頂?shù)穆斆魅?。若非心志淡泊,如今的宰輔已經(jīng)是柳子胥了。
青年人為她斟了茶,“姑娘找我有何事?”
“想請先生為我識墨。”宋懷毓朝少夷看了一眼,少夷會意的打開了自己懷里抱著的長匣子,取出那幅畫展開在柳子胥面前,“便是這幅畫上的墨。”
柳子胥盯著山水畫瞧了半晌,嘆道,“此人畫技絕妙呀。如此絕妙的畫技,怎的從前從未聽說過此人?”
宋懷毓知曉柳子胥并不需要她的回答,便靜靜地等待著柳子胥的下一步。
宋懷毓喝了口茶,柳子胥已經(jīng)開始辨墨了。
可時間越久,柳子胥的眉頭就皺得更緊。宋懷毓忽然發(fā)覺,這墨里有著她所沒有想到的更沒嚴峻的難題。
柳子胥放下山水畫后,沉默了片刻才開口,“不知曉姑娘為何要識這墨?”
“恕我不能告知先生,但我非要知曉不可,請先生成全。”宋懷毓起身,朝他福身,態(tài)度滿是謙恭尊敬。
“想必你是知曉衛(wèi)國的,這墨來自于衛(wèi)國時期,專屬于天子的御墨月沉,是當時造墨第一人沈月沉所創(chuàng),極具價值??上l(wèi)國國破之后洹朝建立,沈月沉聯(lián)合眾儒人書生抨擊太祖皇帝,太祖皇帝被激怒。結(jié)果……血流成河,月沉墨也被太祖皇帝焚之一炬。”柳子胥撫摸著山水畫,不禁又皺起了眉頭,“月沉墨的配方只有沈月沉一人知曉,后人更琢磨不出其中用了何料。連我,都只能根據(jù)氣味兒來判斷。”
宋懷毓也不禁沉下了臉色。這幅山水畫到宋懷毓手里的時候,明顯是新近的畫作,如今也依然嶄新。如若無人能再制出月沉墨,這月沉墨又是如何來得?
柳子胥似是確認般,又仔細端詳著,忽然訝異道,“這畫上所用的月沉墨,應(yīng)當是近三年所制?!?p> 近三年?
宋懷毓謝過了柳子胥,又讓少夷將要送給柳子胥的上好的文房四寶拿出來,便離開了柳子胥的宅院。
少夷跟在后頭,臉上一副憂心忡忡,“姑娘,此事牽扯太廣,怕是不好收場了?!?p> “月沉墨應(yīng)當有過記載,若是謝塵緣憑著這一份記載擬出氣味兒相近的墨來,然后送到我跟前,不免也是一道障眼法。”宋懷毓雖然是這樣說的。但卻有一絲猶疑。實則是她不想事情牽扯太廣,處理起來太過麻煩。
但,是否是有衛(wèi)國后人或者是沈月沉的后人還有留存于世的,也不好說。
宋懷毓剛回到府里,蟬生就遞給她一封謝瑜的信件,然后才緩緩道,“姑娘,你出去約摸一刻鐘后,九姑娘也出去了,看方向是城西方向,幼辛已經(jīng)追過去了。還有,宋三夫人方才醒了,但似乎……誰也不認得了,還瘋了?!?p> 宋三夫人瘋了?一醒來就瘋了?宋懷毓暫且壓下心中的疑問,打開了謝瑜的信。可越看,她的臉色便越沉。
思索片刻,她將信封燒毀,然后帶著少夷去上闕臺。宋老太爺恰巧正在上闕臺,他瞧了一眼少夷,眼中有一絲疑惑,但終究什么也沒問。
“祖父,宋氏的榮耀什么時候重啟都可以,但絕對不能在一時死絕毫無東山再起的機會?!彼螒沿怪苯拥馈?p> 宋老太爺點頭,“不錯。你若不來尋我,我也是要找你說的。偈州發(fā)生了大事,今上聽聞偈州有一股起義軍正在打著衛(wèi)國后人的名義,將要起事,已經(jīng)責問了魏大學士?!?p> 實則這不該和魏大學士有關(guān)聯(lián),只因魏氏在偈州可謂第一大世家,卻連起義軍的存在都不知曉,難免歲時會懷疑魏氏和起義軍有否勾結(jié)。
更何況,魏氏在衛(wèi)國還存在時便是當時的第一世家,衛(wèi)國君主待魏氏也算不薄。
少夷適時的又呈上那幅山水畫,“請祖父過目。”
宋老太爺展開了畫卷,也不免驚艷,“這是?”
“這上面是月沉墨。”宋懷毓沉聲道,“最重要的是,是有人刻意將它送到我面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