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衿的文 一·相知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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淋漓余生,相知莫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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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離聽見“砰”的關(guān)門聲以及漸遠(yuǎn)的腳步聲,“呲啦”一聲推開衣柜門,迅速地竄出衣柜,邊伸懶腰邊吐槽:“也不知道這家的主人今天怎么了,這么晚才去上班!啊,餓死我了!”
林離赤腳踩在地板磚上,一股涼意從腳底竄上心頭,心里的躁動頓時去了不少。
他熟稔的朝廚房走去,打開冰箱門看了看,“魚香肉絲…醋白菜……嗯,這家伙昨天吃得不錯嘛!”
林離點評完,把冰箱里剩的飯菜的位置記在腦海,還用手比了比距離,小心地把它端出來。瓷盤落放在廚房白凈的瓷磚上發(fā)出清脆的碰撞聲,他熟練地開火,待鍋發(fā)出“呲呲”的聲響,把菜倒進(jìn)鍋里,熱氣撲面而來,熏得他臉有些疼。急忙退到一個安全的位置,他右手以一種奇怪的姿勢握著鍋鏟,別扭的鏟著鍋里的菜。他覺著菜應(yīng)該差不多熱了,緩慢的把鍋里的菜一點點鏟到盤子里。
盡管很小心但依舊有些許菜掉落在灶臺上,油在瓷磚上浸漫開。林離來不及管落在瓷磚上的菜和油,只急急忙忙地開始熱其余的菜和飯。林離好不容易將早午飯準(zhǔn)備好,又乒乒乓乓的從櫥柜里拿出碗筷。
林離迫不及待的夾了飯菜往嘴里送,被燙得發(fā)出“呼呼”聲也不放慢吃飯的速度。
“嘖嘖,味道果然一如既往的好呀!”林離吧唧吧唧嘴,“算啦,還是趕快洗完碗再去看會兒電視消遣一下?!?p> “誒嘿誒嘿,參北斗呀~”林離和著嘩嘩的水聲與碗碟碰撞的清脆瓷音哼起歌來,身體還不自覺的抖動起來。
“嗯……醋白菜是放這兒的……”林離努力地把飯菜回歸原位,“哈,完美!那個蠢主人肯定看不出來飯菜被動過!”邊說邊觀察菜的位置,立志將它歸于原位。
“說走咱就走哇……天上的星星參北斗……”林離走向客廳,慢悠悠的開了電視,隨手摁了一個臺,“嘖嘖,這叫陰謀?誰會中計哦?那么弱智的計劃,看完開頭就猜到了結(jié)尾!”又摁了一個臺,“呀,還有這么蠢的人?居然還是主角!誰會這么傻傻的相信啊?!真是的……當(dāng)觀眾是腦殘呢?現(xiàn)在的電視劇能不能走點心!真是……用來消遣都嫌棄?!?p> 林離吐槽的聲音和電視換臺節(jié)目斷層的聲音斷斷續(xù)續(xù)的在客廳回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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鑰匙插進(jìn)門時發(fā)出的輕微金屬碰撞聲太小,絲毫沒有引起林離的注意——畢竟一個每天都按照固定的時間表生活的人,突然毫無防備地改變作息,在不正確的時間出現(xiàn)在一個不正確的地點,總會令了解他習(xí)慣的人驚訝。
“進(jìn)來吧,你穿這雙拖鞋?!贝己竦哪幸敉蝗辉诹蛛x身后不遠(yuǎn)處出現(xiàn),嚇得林離渾身一顫,一下子摁了電視的待機(jī)鍵,來不及把遙控器歸回原位,隨手把遙控器扔在沙發(fā)上,然后赤著腳急忙朝衣柜那間屋子跑,因為跑得太急了,腳與地板碰撞發(fā)出沉悶的“突突”聲,聽著都替他覺得疼。
“裝修得還不錯嘛?!鼻宕喔蓛舻呐暟橹鴵Q鞋聲闖進(jìn)客廳,“喲,那是誰?干嘛跑呀?做了什么壞事不成?”
林離聽清女子說的話,身子僵硬了一瞬間,心里拔涼拔涼的,腳下卻跑得更快了。
“站?。 蹦凶虞p喝一聲。林離聽到熟悉的聲線,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停下了。他也不知為何自己會聽話的停下來,心里默默念著:一定是因為偷吃偷住那么久對蠢主人的愧疚!一定是愧疚!愧疚!隨即他看到了男子手里提著一雙粉色的毛茸茸的拖鞋朝他走來,“把拖鞋穿上。”
看到那雙萌萌噠的拖鞋,他瞬間就后悔聽話的停下來。他就不應(yīng)該停下來!也不應(yīng)該懷有愧疚!至少他沒有偷值錢的東西沒有懷有歹心,只是蹭吃蹭喝了一段時間…就……一段時間!林離越想越心虛,悄悄的瞄了一眼男子,只見他面無表情的拿著拖鞋,沒有不耐煩也沒有嫌棄。
“哈哈哈,這是他的拖鞋?”女子指著那雙毛茸茸粉嘟嘟的拖鞋,“難怪他不愿意穿,哈哈要是我,我也不愿意穿?!?p> 林離還是第一次這么正大光明的看男子:男子穿的是在衣柜里掛過的黑色休閑襯衣,下搭一條牛仔褲,此時手里拿著那雙充滿少女氣息的拖鞋,顯得整個人的穿戴異常怪異。
林離心里突然平衡了。
他默默的把拖鞋穿上,轉(zhuǎn)身走向沙發(fā)坐下。
反正蠢主人也沒追究他的出現(xiàn),他安慰著自己。
女子和男子走向另一邊沙發(fā)。
女子停止了笑,問道:“他是誰呀?”
男子看了林離一眼,緩緩的坐在他的旁邊,沒有回答。
林離覺得這雙拖鞋一定是質(zhì)量不過關(guān),不然他怎么會覺得從腳底板冷到了頭頂?
他不知道男子會怎么回答,心撲通撲通跳得特別快,全身都有些癱軟,特別是手指,酥酥麻麻的,動也不能動。
就在林離以為男子不會回答的時候,醇厚的男聲恍然出現(xiàn)。
“他是我弟弟?!蹦凶勇卮鸬馈?p> ?。?3]
林離平時一點也不喜歡男子的聲音,畢竟一聽到男子的聲音就代表著林離只能龜縮在那個黑黑小小的衣柜里,還要隨時警惕,不能被發(fā)現(xiàn),不能隨意活動——只能等男子熟睡或出門,林離才可以出柜子活動尋食洗漱。
此時他卻覺得那個聲音猶如天籟,不,比天籟還好聽!
雖然他不知道為什么男子會幫他遮掩,但還是很感激男子沒有揭穿他是一個小偷——即使他沒有偷過什么貴重物品,也掩蓋不了他是一名卑劣的小偷。
他是一個偷偷跑進(jìn)陌生人的家偷吃、偷住了幾年的小偷。
“你弟弟?”女子翻了一個白眼,“那你還每個周周末去公司,不在家照顧你弟弟?”
林離猛的抬頭,正好與男子的目光對視,又急忙低下頭。難道他不是每天都必須去上班?他……是為什么周末不在家呢?是…因為……早就知道自己的存在嗎?呸呸呸!怎么可能啊——有誰發(fā)現(xiàn)了自己家住著一個小偷會不報警啊?!
那……他是因為什么呢?
男子看了看衣服皺皺巴巴、頭發(fā)凌亂、膚色蒼白的林離,“他都這么大了,難不成吃飯還要我喂?”男子抬手摸了摸林離的頭,順便幫他理了理頭發(fā),“你先進(jìn)去,我和筱靜姐姐先商量點事?!?p> 林離愣愣地點了點頭,機(jī)械地起身,趿著拖鞋啪嗒啪嗒的走進(jìn)有衣柜的那個房間,拉開衣柜門,甩開拖鞋,熟練地蹲進(jìn)去,拉上衣柜門。
眼前又是黑暗一片,唯有一豎薄光透過衣柜門縫照到他臉上。他又處在那個黑黑小小、他所熟悉的衣柜了。
林離雙膝碰頭,手臂抱住小腿,緊緊的縮成一團(tuán)。
他不知道今后自己還能不能繼續(xù)住在這里,他也不知道自己會不會被送進(jìn)少年監(jiān)管所,他更不知道自己以后可以干什么。
他像往常一樣透過衣柜門相接處細(xì)小的縫觀察鋪著海藍(lán)色床單的床,它一定很柔軟、暖和,甚至帶有陽光的氣味。
他想,大概他再也不能在這里偷偷住下去了,不如最后享受一番——去那張鋪著海藍(lán)色床單的、柔軟的、溫暖的床睡一覺。
這一次,一定一定要好好的睡一覺。
反正蠢主人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他了,蠢主人也讓他進(jìn)房間的,在床上睡覺很正常吧?
林離安慰著自己,做了幾次深呼吸,他決定要出去。
林離推開衣柜門,上半身探出柜子,手臂先著地,然后一點一點地爬了出來。他捶了捶有些僵硬的腿部肌肉,將拖鞋整齊地擺放在床邊。他輕輕地躺在床上,雙手小心翼翼地把被子蓋在身上,然后緩緩將手放在腿的兩邊,盡量不讓被子有一絲皺褶。
林離深深地吸了一口氣,鼻腔涌入棉絮和暖陽的味道。
——果然是陽光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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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子右手握著水果刀,目光專注地盯著手里勻速轉(zhuǎn)動的蘋果。削下的蘋果皮細(xì)細(xì)長長厚薄均勻,放在玻璃盤里煞是好看。
“你這削水果的技術(shù)可是越來越好了,”筱靜嘻嘻笑道:“不過想要用一個蘋果就讓我同意,你想得也太簡單了?!?p> 男子將手中的蘋果遞給她,“你怎么知道這是賄賂你的?”
“我可不知道姨媽什么時候多了個這么大的兒子?”筱靜咬了一口蘋果。
男子用紙巾細(xì)細(xì)擦著水果刀,然后疊好,抬頭看了筱靜一眼,“我不是那個意思?!?p> 筱靜嚼著蘋果,口齒不清的說著:“避免尷尬?難怪你每個周周末都去公司,是為了讓他多一點活動空間?”
“嗯,之前我有給你說過隱約覺得有人在我家里住著?!?p> “唔……就是他?”筱靜把嘴里的蘋果咽下,“那你已經(jīng)知道有一年多了吧?居然不報警?!斌沆o用紙抹了抹嘴,“你現(xiàn)在準(zhǔn)備怎么辦?”
“看情況吧?!?p> “看情況?!”筱靜的聲音有一瞬間提高,又馬上意識到還有其他人在,壓低了聲線,“如果情況不好,你真的打算讓姨媽姨父養(yǎng)他?”
男子抬頭看了筱靜一眼,“我有扶養(yǎng)一個孩子的能力?!?p> “雖然我也很同情他,但我不會支持你扶養(yǎng)他。他在這里偷偷摸摸住了幾年,你知道具體是多久嗎?兩年?三年?還是更久?”
“就算他在你家只是窩在某個地方,像老鼠一樣鬼鬼祟祟地茍活著,偷偷摸摸地找東西吃,隱秘地活動在無人的時候。”筱靜站了起來,轉(zhuǎn)身背對著男子走了幾步,“你能確定他的心理還是正常的嗎?還能回到正常的生活嗎?”
“如果不正?!y道我不是更應(yīng)該幫助他么?”
風(fēng)透過窗戶吹了進(jìn)來,半掩的窗簾隱隱浮動,溜進(jìn)來的陽光和著草木辛香鋪了一地。
筱靜起身,走去用指尖扯開窗簾的一角,看到外面日光明媚,綠意盎然。
樓下的孩童嬉戲打鬧,不時發(fā)出咯咯的天真笑聲。不知怎的,她突然就想起小時候自己非常喜歡的一只小狗。它陪了她三年,后來因為它患了病,被父母強制帶走,不準(zhǔn)她接觸那只小狗。小狗被帶走的時候,不停地嗚咽,想要沖過來趴在她的腿上,它的腿卻被牽制住無法走動,到最后帶出門時,它依舊扭過頭看著自己,眼里盛著淚,目光中滿是乞求。有那么一瞬間,筱靜竟覺得那個眼神,和那個小偷看到自己時眼中的驚慌重疊在一起。
“好。”筱靜轉(zhuǎn)過頭看著莫問,“我盡力?!?p> ?。?5]
林離是在飯菜香味的圍繞中醒來的,身下軟綿的觸感不太習(xí)慣,大概是因為太久沒有在床上睡覺了。
似乎因為他睡得太久了,身體軟綿綿的,渾身沒力,動動手指都耗費大把力氣。他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恍恍惚惚地將被子疊好,光腳踩到?jīng)鰶龅牡匕迳希畔肫瓞F(xiàn)在自己可以穿拖鞋了。
林離覺得腳下毛絨絨的觸感一點都不真實,于是在床邊一步一步的走著適應(yīng),抬頭正好看見天邊的夕陽,刻刻幻滅的火紅云霾映得天際明亮不已,恍若所有的光都被吸引到那里——光明與救贖。
林離突然清醒。
也許自己還沒到窮途末路的境地。
林離捏了捏拳頭,指甲深深地嵌在手心。
“出來吃飯吧!”男子莫約是在廚房喊了一聲,聲音夾雜著油鍋的嗞嗞聲不真切地傳到臥室。
林離想要應(yīng)聲,卻又因為情緒——那種酸澀中帶點兒甜味與酥麻的情緒蔓延在心頭,將聲音哽咽在喉嚨,發(fā)出如同野獸生氣時發(fā)出的隆隆聲。
林離盡量讓自己平靜下來,做了幾個深呼吸。他記得以前老師說過考試緊張時,深呼吸就好了。
林離盡量昂首挺胸的、周正地走向飯廳,看到圍著圍裙的男子正在擺放碗筷與菜碟,同他一起來的女子沒在。
“睡醒了?去洗手。”男子拉開椅子先坐了下去。
林離低低地嗯了一聲,乖巧的進(jìn)去洗手,看到手心里的月牙印,用手指使勁地又擦又按。洗完手出來坐下時他才發(fā)現(xiàn)男子已經(jīng)把他的飯已經(jīng)盛好了,碗里氤氳的熱氣撲在他的臉上,淚水差點不爭氣得從眼眶奪出然后砸到米飯里。
林離的左手放在腿上,掐住洗得舊舊的褲子和大腿上的一小塊肉,強迫自己冷靜下來。
自離家出走后,他慢慢習(xí)慣了一個人吃飯。他離家出走本就是倉促間做的決定,連目的地都是抽簽的方式選出。
他有離家的想法是在被母親拉去看那人離開的凌晨。自己看著那人一動不動地躺在床上不爭氣的哭了,只能哽咽著問母親為什么、自己以后怎么辦之類的話。他清晰地記得昏暗的光線從房頂?shù)牡鯚糁敝闭丈湓谀赣H臉上,母親本來白皙的臉在昏暗的燈光下顯得有些蠟黃單薄。只記得母親嘴唇開合卻奇怪地不記得母親最后的回答是什么了。大概是什么讓自己失望的話吧——不然他也不會在了卻那人的后事之后,偷走家里的幾千塊,毫無計劃卻毫不猶豫的踏上不知去何處的漂泊之旅。
他離家出走不久,錢就用光了,別說是有人給他盛飯,飯也不是一天三頓都能吃到的。直到到后來他偷偷的潛入了這個房子,他便自己拿,自己熱,自己吃,細(xì)心地抹去自己生活的痕跡。
他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真正意義上的見過除了自己以外的人了。
每天蜷縮在黑漆漆的衣柜等著男子出門上班,才能給出衣柜活動;小心記好冰箱里飯菜的位置;還原洗漱用具的擺放;每次洗換完衣服后,算著男子回家的時間提前收好……
他每天做飯、吃飯都要評論一下飯菜的好壞,洗碗的時候還會哼著自己印象深刻的幾首老歌,打開電視看節(jié)目也要自言自語……他怕自己會忘了怎么說話,怕自己做不回正常人了。
有一段時間他剩的錢少,就每天去24小時營業(yè)的便利店,買最便宜的餅干,在那里呆上一天幾天,除了營業(yè)員也沒人和他說話。就這么過了十多天,他碰到一個人,想讓他把位置讓出來,他想解釋說些什么,卻只在喉嚨間發(fā)出走了調(diào)的聲音。那個不知道是什么字的讀音,怪異又尖利,刺得人耳朵生疼。
他從那個時候開始怕,怕自己會變得越來越不正常,怕自己會活不下去。
他明明心里對自己離家出走后悔得要死,卻又一遍一遍的催眠自己不后悔離開那里、自己不會再回那里,即使那里還有把他從小帶到大的外婆。
他的左手放開了一瞬,馬上把大腿上另一個地方的肉掐住。
林離夾了一筷子白飯,放在嘴里慢慢咀嚼,一絲甜味在口腔蔓延。
生物老師果然沒有騙我,米飯是淀粉,通過口腔里的牙齒咀嚼磨碎,在唾液淀粉酶的作用下會變成麥芽糖和糊精,會嘗到點點甜味。
男子夾了菜放在林離碗里,“不要光吃飯。吃點菜。”
“嗯?!绷蛛x悶悶的應(yīng)了一聲,夾起碗里的菜細(xì)細(xì)咀嚼。
無言。只剩碗筷的碰撞聲以及細(xì)微的咀嚼聲?;蛟S是因為太緊張,林離只發(fā)出些微的咀嚼聲,完全不似平日,無論吃什么東西都會發(fā)出響亮的咀嚼聲,回蕩在整個屋子里。
“我來洗碗吧……”林離看到男子把碗放下,趕緊也把自己的碗放下。他總覺得自己不做點兒什么心里就不安,比當(dāng)初從家里偷跑出來時還要不安。
男子扯紙巾擦了擦嘴,沒有馬上回答。林離都要放棄了:“要是不行……”
“可以?!蹦凶影鸭埥矸旁诓妥郎希拔抑皇菗?dān)心你洗不干凈?!?p> “喂!什么叫洗不干凈?!”林離本來在聽到男子答應(yīng)時放下的心,一下子又躁動起來,“我好歹還是洗過那么多次碗的!你不要小看人好不好!”
“也對,都在這兒洗了幾年了。怎么會洗不干凈呢?”男子說完就離開了餐桌。
林離聽到男子的話一愣,自己怎么就這么傻呢?現(xiàn)在自己在他的家里住著,而且之前也偷住了那么久……就算他說什么也該受著……況且他的懷疑也沒什么錯,我和他又沒接觸了解過,他不知道也正常嘛……
林離越想良心越不安,生怕男子生氣把他趕出去,把他交給警察。林離收拾起碗筷來愈發(fā)的小心,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偶爾因為碗碟碰撞發(fā)出一絲聲音,他都要停住聽男子的動靜,就怕男子聽得到噪音心煩,然后把他趕出去。林離心里著急知道男子現(xiàn)在的心情,不由得加快了手里洗碗的速度,但另一邊還要小心翼翼的不發(fā)出太大的聲音,速度反倒是不如平時快。
好不容易洗完碗、收拾好廚房,林離輕輕地朝客廳走去??吹侥凶诱谏嘲l(fā)上看電視,心里不由得松了一口氣,看來他應(yīng)該不會趕自己出去了。這么一想,林離準(zhǔn)備偷偷溜走,去以前他住的那個衣柜。雖然男子沒有說趕他出去,但和他同處一室也很可怕??!林離暗搓搓地打著小算盤,還沒來得及實施就被男子叫住了。
“洗完碗了?過來坐吧。”男子指了指他旁邊的位置。
林離眉眼一慫、心一橫,慢悠悠地走過去,還發(fā)出“啪嗒啪嗒”的聲音,完全沒有之前的小心翼翼。
只手垂在腿兩側(cè)的時候,死死地抓住褲子和大腿肉。
[06]
男子把電視調(diào)了一個放著動漫的頻道,聲音調(diào)到適宜,把電視遙控器放到茶幾上,“不知道你喜不喜歡看這些?!?p> 林離的手因為掐腿用力過猛,而顯得有些蒼白。
喜歡看這些嗎?
大概是喜歡的吧。
男子把林離掐著大腿的手拿開,把手指掰開,“痛不痛?腿上要不要擦點藥?怎么能沒事兒就掐自己呢?!?p> 林離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心里有點慌張。不是那種害怕不知怎么做的慌張,是那種突然有人出乎你意料關(guān)心你,心里難免惴惴不安。
“沒、沒事,不用擦藥了?!蔽叶剂?xí)慣了。林離心里默默地補了一句。
不知道什么時候養(yǎng)成的習(xí)慣,他一感到緊張或身體疼痛不舒服的時候,就會掐自己,哪里都掐,掐手心、掐手臂、掐大腿……總之手里掐了自己的肉,便感覺好受多了,自己不會那么緊張、身體的疼痛和不適也沒有那么嚴(yán)重。
林離此時緊張極了,又想收攏手指握成拳掐手心,可男子的手還在抓著他的手指。
他不想掐到男子。
“別緊張,看會兒電視吧。我聽樓下的那些小孩兒說,這是最近流行的動畫片?!?p> 不知道是不是男子看出林離緊張了,起身接了一杯熱水遞給他。
林離摸著暖和的玻璃杯,兩只手緊緊捧著,指節(jié)都有些泛白,試圖多取一些暖。
電視里放的動畫片,林離怎么也集中不了精力投入進(jìn)去,思緒雜亂的蔓延開。
明明以前也挺喜歡看這種類型的動畫片的呀。
堂姐現(xiàn)在應(yīng)該上初中了吧,也不知道能不能看動畫片。
外婆應(yīng)該沒事吧?不知道有沒有人來找我?還是都放棄了?
這個房子的主人真是個好人。
“不喜歡?”男子看到林離的注意力沒在電視上,“我們聊聊天?”
林離被男子嚇了一跳,“沒、沒有??措娨?、聊天,我都可以的?!?p> “那我們聊天吧,”男子把電視的聲音調(diào)低了些,“你叫什么名字?”
“我叫林離,樹林的林,離開的離?!绷蛛x說完頓了一會兒,才問道:“還不知道您叫什么呢。打擾了您的生活那么久,真的很不好意思。我、我以后會換算成錢還給您的。我……我還可以在這里繼續(xù)住嗎?我以后真的會還錢給您的?!?p> “我叫莫問,莫問歸處的莫問?!?p> [07]
“其實也沒什么好說的……”
“不過是我媽媽把我爸爸殺死了,然后自首。但也不算自首吧……畢竟報警的時候說的是我外公殺的我爸爸。呵……最后還不是都被抓了?”
林離回憶那時的情形。
那天因為他第二天還要去上學(xué),所以早早地上床睡覺,大概十二點的時候吧,他也記不太清了。他被媽媽從床上叫醒,然后被拉到爸爸睡的床旁邊,他看到爸爸的脖子上有些掐痕,一動不動的躺在床上,胸口連呼吸的輕微振動都沒有。他有些不敢相信現(xiàn)在發(fā)生的事情,愣愣地望著媽媽,囁嚅著想說什么,最后還是什么都沒有說出口。
“以后你要好好的。知道嗎?”媽媽還是一如往常的語氣,又或許還帶點別的什么意味,但他沒有聽出來。
“媽媽……你為什么……”林離訥訥地問。
“這樣不是挺好的嗎?他不會拖我們家的后腿,更不會暴露他在販毒,況且他販毒賺的那些錢都是在我們的名下,你以后也不用擔(dān)心生活?!眿寢屆嗣蛛x的頭,“以后你要乖乖的啊。我不在的時候,聽外婆的話,好好上學(xué)。而且記住你爸爸是你外公殺的,不是我殺的……我待會兒去報警,你什么都不用管,媽媽肯定過不了多久就回來了?!?p> 林離覺得沒有文字能夠形容自己此時的心情,媽媽把爸爸殺了,還和外公外婆串通好說是外公殺的爸爸,這樣可以減輕罪刑,媽媽也不必承擔(dān)罪刑……
可是這樣真的可以嗎?而且他以前雖然埋怨過爸爸經(jīng)常都不在家,也不關(guān)心他,還欠了一屁股債……但這些都不至于要置他于死地呀!而且這幾年爸爸不是還把新買的車、房都登記在媽媽的名下了嗎?雖然錢的來路骯臟……但都給了媽媽呀,爸爸連欠爺爺奶奶、叔叔伯伯的債都沒還就把所有錢給媽媽了……
他該怎么辦?他能怎么辦?真的以后就只有他一個人了嗎?
“你讓我怎么辦?”林離哭著朝媽媽吼道:“你想讓我怎么辦?你們都不要我了……我還那么小、我才八歲……你們就不要我了……”
媽媽將林離抱住,“小離別哭了,媽媽肯定會很快就回來的……一定會的,媽媽會拿錢去打點,肯定能很快回來的!”
林離嗓子哭得有些啞了,也沒力氣出聲兒,只愣愣地看著大人們忙活。
報警、給爺爺奶奶家報喪……人群的討論聲、嗚咽聲、哭泣聲、警車鳴笛聲,通通朝他涌去,刺得他兩耳轟鳴,整個腦袋回響著各種繁雜的聲音,像針扎進(jìn)腦袋一下又一下,切膚的疼痛卻又看不見血,腦海里的畫面因為被撕裂變得斷斷續(xù)續(xù)?;靵y不堪的畫面交雜在一起,顏色混沌不堪,轟然炸開……
林離暈了過去。
等林離醒來已經(jīng)是第二天了。
大人們貼心的為他請了假。媽媽和外公也已經(jīng)被拘留。聽說爺爺奶奶要把媽媽她們告上法庭。
之后的幾天他木木地服從大人們的安排,讓他跪就跪,讓他起就起,也不怎么說話,一個十足的乖娃娃。
林離在殯儀館為他爸爸守靈,不經(jīng)意間抬頭看到仿佛鋪了層層疊疊的不均勻的厚厚的墨棉的夜空中,圓圓的月亮鑲在其中愈發(fā)皎潔玲瓏。
哈,這個中秋節(jié)和國慶節(jié)真是過得有意思。也幸好是在中秋和國慶呢,不然還需要去請假,那就更麻煩了。
林離低下頭,看著旁邊一起跪著的不停扭動身體試圖讓自己更舒服一點的堂姐,想說些什么也開不了口。自己一切雖然經(jīng)常和堂姐一起玩,也喜歡去堂姐家住,和堂姐關(guān)系不錯,但媽媽把伯父的弟弟殺了……
“老姐?!绷蛛x像往常那樣叫堂姐。
“怎么了?老——弟?!碧媒闫乘谎?,“我哪里老了?再說了,如果我老,你也差不多老!”
林離聽到堂姐和從前一樣的回答,想笑,遂把頭低下。畢竟在自己父親的棺材前守靈的時候笑,被看到了還不知道要被怎么傳呢——不過大概就是“不愧是那個惡毒女人的兒子,父親死了都還笑得出來”之類的話了。這幾天親戚來來往往,碎嘴八卦的也就那幾句“當(dāng)初真是看不出她那么惡毒”“看著挺漂亮的,怎么心腸那么狠”“平時人挺好的,怎么會做出這種事”,也說不出什么新花樣,他都聽厭了。
林離感到肩膀被戳了戳,疑惑的抬頭,看到堂姐給自己遞了一顆糖。
“跪了那么久。餓了吧?”堂姐手里是一顆酸奶味的阿爾卑斯硬糖,“吃吧,酸奶味很難找的,我也只找到兩顆。”
“嗯?!绷蛛x接過糖,撕開包裝,把糖含在嘴里。
酸酸甜甜的。
果然阿爾卑斯硬糖里酸奶味是最好吃的。
突然間殯儀館的壩子里發(fā)出噼里啪啦的燒火聲,燒了一會兒聲音小下來,林離轉(zhuǎn)頭看過去,是請來的道士在那里用火畫了個圖案,大人們討論著說是畫的地獄。道士看畫的圖案差不多了,又開始擺弄手里的鈴鐺啊符啊拂塵之類的東西。周圍太黑,火光又太亮,晃得林離眼睛疼,也沒看清道士手里到底拿著的是什么東西。道士一邊跳嘴里還念念有詞?;钕裨谔笊?。
可不就是在跳大神嗎?林離恍恍惚惚地想著。和電視里面那些封建迷信的東西沒什么差別。聽說是花了幾千塊請的。
林離也不知道自己后面是怎么堅持下來的,看著漆黑的天空慢慢的泛起魚肚白,然后被太陽染出深淺不一的紅,美得不可方物。
[08]
“這酒怎么這么差呀?她們又不是出不起錢,不是說拿了林家老四的錢嗎?聽說有好幾百萬呢!”
“噓——人家都把林家老四殺了,還能給他辦多好的酒席?”
“呀!林家老四竟是這樣死的???難怪是他們辦的白事。我還奇怪林家的兩個老輩子怎么想的,讓兒媳婦那邊辦喪事?!?p> “可不是嗎,那樣死在她們家,肯定得她們辦!”
“哎呀……我說當(dāng)初還真是沒想到……”
賓客們說話的聲音傳到林離耳中,他扯著嘴角笑了笑。這幾天他已經(jīng)聽過太多類似這樣的對話了,那些人真是巴不得更多人知道他爸爸的死亡原因,除了這些他還聽到了另一些他不知道的事情。
比如爸爸在外面賺錢的時候,他媽媽打電話給他爸爸的朋友,讓他勸爸爸去找妓女,這樣媽媽要離婚的話就會更容易,但是爸爸沒有去;又比如他爸爸有錢后是先給他和媽媽買了一套房子、一輛車,連欠爺爺奶奶、伯父伯母的錢都沒還;還給了小姨一家錢,說是幫他們創(chuàng)業(yè)。
他以前一直覺得爸爸配不上媽媽,爸爸一點都不關(guān)心他,還拉了一屁股的債,平時也不在家,媽媽在家照顧他的衣食住行學(xué)習(xí),可是到了這個時候,他也說不清誰配不上誰、又誰對誰錯。
他的膝蓋因為久跪疼得厲害,恍然間想起那天守夜后就要把爸爸下葬,需要把爸爸的骨灰放進(jìn)背簍里從殯儀館背到老家,不知道為什么怎么都放不好,聽人說是因為死者心里有怨、死得冤枉才會這樣。
好像在車上的大伯還說了句“看來老幺是死得冤枉,走都走得不安生”。
后面的記憶全都消失不見,偶爾碰到一些相關(guān)相似的事情才會回憶起零星的碎片。
他其余的什么都不記得了。
真好。
可是為什么好難過。
[09]
“你自己看看喜不喜歡?我覺得挺適合你的?!?p> 林離攥著衣角,鏡子里的自己白得不像話,身上的衣服大小合適、樣式新穎,一切都很好。
但一想到換衣服之前看到的標(biāo)價,口中的喜歡說不出口,心里琢磨著該怎么回答,林離手指悄悄地摸了摸袖口,“一般。還有其他的嗎?”
店員和莫問又拿了幾件給他試。
林離最后選了件價錢最低的。好在這些衣服他穿起來沒有特別奇怪的,他選哪一件都還好。
林離背靠在沙發(fā)上,一整天在外面逛街、買東西讓他有些疲憊。
昨晚和莫問說完自己的事情后,莫問讓他早些休息,今天帶著他去購置了幾套衣物和一些日常用品。他不知道該怎么面對莫問,自己只是個小偷……莫問不僅沒有責(zé)怪他,還那么照顧他……他知道自己的身世可憐,但身邊那么多親朋好友當(dāng)時也沒有誰關(guān)心自己……
遠(yuǎn)離人群太久,一點關(guān)心就讓他感動不已。
“要不要喝點水?”莫問把水放在茶幾上。
林離搖搖頭,“今天謝謝你。干嘛給我買那么多東西呀……”
“你的衣服已經(jīng)不合身,也舊了。對了,你之后準(zhǔn)備怎么辦?”莫問看著林離的眼睛,“是回去和你外婆一起生活,然后繼續(xù)讀書;還是說有其他什么想法?你不可能一直持續(xù)現(xiàn)在這樣的狀態(tài)下去。”
林離想了想,“我想回去看看外婆……之后再做決定吧。我也不知道我要干嘛。我不想回學(xué)校繼續(xù)讀書了,但又不知道還可以干嘛……”
“沒事,那你先回去之后再做決定吧?!蹦獑柮嗣蛛x的頭,“回去看看也好,不知道你家里人擔(dān)心成什么樣子了。要不要我陪你?”
“啊?不用不用,我自己回去就好了。耽擱你很多時間了,麻煩你那么多……我真的自己就可以?!绷蛛x手握成拳,大拇指和食指不停地摩挲。
莫問認(rèn)真地想了想,覺得自己陪林離去說不定還會讓林離更緊張,林離十多歲了,路上多注意安全應(yīng)該不會出什么事,而且這也是他的選擇,他應(yīng)當(dāng)尊重。
“行,那我們待會兒一起看車票,收拾一下東西。”
[00]
林離攥緊手里的車票根和錢,指甲嵌進(jìn)手心,卻有些不敢向前走。深吸了幾次,然后慢慢地朝記憶中家的方向走去。
林離木木地看著眼前雜草叢生的院子,有點不知所措。
手心里的車票根和錢有些黏黏糊糊的,渾身冷得不行。
他緩緩地挪動腳步,背上的包愈發(fā)的沉重。
廚房的門被鎖了。
堂屋的門被鎖了。
側(cè)屋的門被鎖了。
仔細(xì)看還能看到鎖上的銹。
外婆去哪兒了?怎么沒在家?去鎮(zhèn)上收泔水喂豬了嗎?還是去菜地里鋤草、翻土了?
是的,肯定是這樣的。以前外婆也經(jīng)常去鎮(zhèn)上收泔水的,畢竟養(yǎng)了十多頭豬。就算沒去鎮(zhèn)上收泔水,離家不遠(yuǎn)不近還有幾塊菜地咧。林離心里的石頭緩緩落下,準(zhǔn)備去院子前面不遠(yuǎn)的周二嬢家歇著等外婆回來,再問問外婆這幾年生活怎么樣。想到此,林離的腳步輕快起來。
“誒!怎么有點像林離呀!”周二嬢的聲音帶著驚訝。周二嬢家的壩子里坐著的人也紛紛轉(zhuǎn)過頭,看向小路上朝他們走來的林離。
“你別說,還真像!”
“不是說林家老四下葬了,他就失蹤了嗎?我看只是長得像吧?!?p> “你看他鼻子那里還有疤,肯定是林離!林離小時候逗狼狗,嘴巴鼻子被咬穿了縫了十多針,后面用了藥,但還是留了疤。”
……
“周二嬢,”林離盡量讓自己的語氣高興一些,“我外婆是不是去鎮(zhèn)上了?”
方才還在竊竊私語的人們,不約而同地安靜下來。
周二嬢干笑兩聲,“林離回來了呀,肯定累了吧?來坐下喝口水歇歇?!?p> 林離剛剛放下的心兀地落入谷底,胸中仿佛有巨大的海浪要把他淹沒,壓得他喘不過氣來。
外婆身體那么好,肯定不可能這么會兒就走了!說不定外婆是搬去和小姨她們家一起住了……又或者搬去別的更好的地方住了也不一定。
他接過周二嬢遞過來的水,坐在小木凳上,背包將他的肩壓得有些酸痛。
“你外婆去年夏天走的。當(dāng)時天氣熱,引發(fā)了心臟病,屋里沒人,沒能及時送去醫(yī)院就走了。”周二嬢說起來還一臉唏噓,哪里想得到前一天說要殺死女婿,第二天真的這么做的人、平時能輕松干農(nóng)活兒的人突然就死了。
“小姨呢?他們不是在家嗎?”林離有點不敢置信。
“他們住在鎮(zhèn)上的房子的嘛,沒和你外婆一起住農(nóng)村的院子?!?p> 林離有點懵,說了句“謝謝二嬢”踉蹌地走向車站。
外婆,我錯了。我真的錯了。是不是我不離家出走,就能送你去醫(yī)院?你就不用死了?你肯定還活著,他們騙我的對不對?他們怎么能騙人呢?小姨怎么會不管你呢?
待林離走遠(yuǎn)了些,周二嬢的壩子又逐漸熱鬧起來。
“我看啊,林離和他媽一個樣。表面上看著哪哪兒都好,不知道心里多毒!說殺人就殺人……那林家老四也沒啥對不住她的地方?!?p> “對呀,也沒說去看看他外婆的墳。還跟沒事兒人一樣就走了……”
……
林離神情恍惚地上了車,看著窗外的風(fēng)景不顧一切地往后跑、遠(yuǎn)離他,匯成一條線,轉(zhuǎn)眼就消失。
林離回到莫問的家,簡單潦草地給莫問說了自己今后的打算:學(xué)個手藝傍身,之后便不回那里,在這邊定居,并鄭重地向莫問承諾自己會把錢還給他,還打了個欠條給他。
莫問沒有問他為什么這么選擇,沒問他家里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沒有拒絕他要還錢的請求并收下了欠條,隨后就和他討論起學(xué)什么手藝。
林離后來還是回去了一趟,他媽媽的有期徒刑執(zhí)行完畢,他把自己的戶口遷到其他地方,要了媽媽的銀行卡號,打算每個月按時給她打錢。
林離帶著他為數(shù)不多的行李輕快地向前走。
這次,是真的離開了。再也不會來了吧?
外婆會怪我的吧?
林離站在車站,回頭看比上次更加破敗的小院,野草葳蕤,仿佛還能聽見外婆帶著濃烈鄉(xiāng)音喊他吃飯。
他踏上遠(yuǎn)離家鄉(xiāng)的車,不再帶有任何的留戀。
家和窗外的風(fēng)景,一并匯成一條線,轉(zhuǎn)眼就不見。
蘇蘇的小兔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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