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市的海珍樓這一邊，卻是富商權貴云集。海珍樓的三層宴席大堂，自上而下三層小臺階上，此時整整齊齊地擺了上百臺圓桌，坐滿了許許多多的學子與富貴，已經(jīng)舉著酒杯，各自攀談開了。
而靠近主臺這一邊的一桌圓桌上，此時正坐著好幾個錦衣玉袍的權貴，他們之間，零零散散地還坐了好幾個穿著官袍的大官，這桌人的附近，還圍了許許多多的人。
一個打扮得相當奢侈的中年人拿起一杯酒，輕輕敬了一下一位身著黑色衣袍的官員，十分諂媚地笑著：
“陳大人，要我覺得啊，我們小陳少爺，那才是最冤屈的啊。你看看這離宮苑...咱們多的也不說，但每年這個秋華榜...
真真假假，誰知道呢？何況...圣人都傳話于人間了，全京都的人都知道，陳家少爺小時候，可是曾在哈云他老人家門下，親身接受了他的指點的啊！怎么說，這個不下于行山圣人的奇才之子，也肯定是我們陳家少爺啊！”
一旁的官員竟也全都暗自點頭，幾個富商紛紛附和，為陳千葉抱著不平。
“哼，陳大人，您要是受到什么冤屈，那您得直說啊，不能讓一個鄉(xiāng)下小子堵了氣眼兒。你看看，這秋華榜，不懂的人都以為高妙的很，咱們這些人，哪一個不對秋華榜排名存疑??？”
一個已經(jīng)喝上頭的富商罵罵咧咧著說出了自己的心里話了，周邊一些人雖然心里一緊，聽到這話也有些慌張，但是，這的確是一些人的內(nèi)心想法。
更別說這里面還有許多排位不怎么樣的榜上學子。喝得上頭的富商的這句話，可著實戳中了他們內(nèi)心的痛點。
桌子旁邊悄悄又圍聚了一些人，聽著黑袍官員將要如何應答。
只見他輕輕酌飲了一口杯中清酒，便放下在桌上，抬起頭，無奈地搖了搖頭，微微嘆息。
“哎，諸位莫說這樣的話，犬子也未必擔當?shù)闷鸢?。但?..我陳可本作為大理寺丞，立法度，掌國之重器，到了如今，竟也不知，孰是真，孰是假。這一腔守正不橈的心思啊，竟感覺空蕩蕩，心發(fā)涼...”
陳可一邊喝著酒，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越來越無奈，但末了，居然還是又抬起頭，對著眾人笑著搖頭，示意沒有關系。
一旁一個紅了臉的權貴罵罵咧咧道：“陳大人，你這幅樣子，那真的是讓我們京都人痛心啊。鬼知道他們離宮苑在做什么，無論如何，也都應該讓京都人作為首榜狀元才是。這么多年，他們搞了那么多鬼，以為我們這些老一代人不知道??？哼，讓一個鄉(xiāng)下小子當首榜狀元，誰信啊！”
“就是，就是啊...”
陳可搖了搖頭，露出慘淡的表情?！鞍ィf了。那個雍州的孩子，其實，也可能真的是有真本事的啊?！?p> 一個已經(jīng)喝到昏天黑地的富商，破口而出：
“真本事？嗬，當誰不知道呢，真本事的那都得一代一代傳下來的，要么自己家里祖上就腦子靈光，要么遇到了個好師傅，其他的，再多的都是凡種，一個破雍州來的娃娃，哪來的世家和師傅，?。俊?p> 場上坐的近一點的人聽到這話，都不由得心上一凜。
陳可抬起頭，聽到這話，眉頭不動聲色地皺了起來，心里暗暗念著，
“這廝真當蠢鈍如豬，這種話竟也放到臺面上講，不怕像十五年前滅宮那樣子，給京都百姓把你給滅了？”
但他還是一副很是無奈的樣子，示意道：
“他雍州孩子啊，可能真的是奇才蓋世吧。你看，如此奇才神秘，至今，我們也見不得其一面啊。”
“嗬，什么奇才，我看，不過就是個庸才！雍州鄉(xiāng)下來的農(nóng)村娃娃，竟然那么多天都不現(xiàn)身，我看，就是名不副實，不敢來參加大魚宴了吧！”
周圍的幾個權貴富商也暗暗附和著，心里各自都偷偷地想著這次秋華榜的特殊情況。
又是那個打扮的十分奢侈的中年人開了口。他喝著酒，一邊咂著嘴，陰陽怪氣地諷刺。
“秋華榜秋華榜，明擺著就是他離宮苑自己整的榜。要我看，今年怎么可能只有三個首榜的學子，我覺得啊，這離宮苑肯定又是在瞎整幺蛾子！”
旁邊圍著的一些次榜學子，此時竟也都暗暗點著頭。
往年首榜中人，少說也有十幾二十個，今年居然只有三個，狀元還是一個名不經(jīng)傳的鄉(xiāng)村少年，而且居然還得到哈云圣人親自傳話...
他們絕不服氣啊。
坐在主位上的陳可，此時已經(jīng)偷偷地從這桌宴席上撤出，聲稱是前去安慰陳千葉，再到處看看，讓諸位暢飲，好好談天。
陳可雖然退出，但是這桌宴席的討論卻絲毫沒有降溫，聚來了越來越多的人，而且桌子上談論的一些話，也全都慢慢地傳開來，彌漫到大魚宴的每一處桌子上。
“你說，這離宮苑為何要以一個雍州學子來當首榜狀元？還讓哈云法師過問俗世，傳話人間，我怎么看都感覺這離宮苑是在整一個大噱頭??！”
一個喝得醉醺醺的四品宗華臺官員拿著竹筷，敲著瓷碗，不斷地還往嘴里塞著花生米，用一種自以為相當豪氣的語氣罵罵咧咧。
但旁邊的聽眾卻都點了點頭，感覺十分在理。
喝上頭的富商又開始壓低聲音，微微捂住嘴巴，一邊不斷地打著嗝兒，一邊暗暗地說道：
“害，我跟你們說，這又不是不知道，每年這個秋考卷，不都是小書院和內(nèi)殿長老來批改的嘛。你說說，這兩個地方，雖然世人和宗華臺皆不得染指，但它離宮苑，哪一個不能安插自己的人手心腹？這雍州的娃娃，我看，肯定是拿來給離宮苑鋪路的?！?p> 站在他身后的一名次榜學子聽到這話，居然露出了茅塞頓開的樣子，覺得十分在理。后邊的好幾個學子，也都暗暗地點頭。
大魚宴僅僅過去了半個時辰，整張宴席上，竟然已經(jīng)在好幾塊地方都慢慢地涌起了一股新的想法與氣氛，逐漸變得有些陰沉詭異。
而就在這一桌人前前后后、里里外外好幾圈都談論的熱火朝天時，人群里“嘩”的一下，突然散開了一條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