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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茫尋道人

神刀將軍(四)

滄茫尋道人 應(yīng)物自然 2249 2019-11-30 14:14:32

  岑含扶額無語。兜了一圈,“神刀將軍”是這祖宗。

  樂心不禁來了興致,道:“你找‘神刀將軍’做甚么?”

  岑含淡淡道:“打架。可惜這會兒打不動了?!?p>  樂心一怔,恍然道:“你是到哪兒都想著找高手較技??!不錯,不錯,有大爺我當(dāng)年在洛陽的風(fēng)范?!?p>  岑含懶洋洋道:“比你可差遠(yuǎn)了,沒人找我當(dāng)乘龍快婿啊?!?p>  樂心冷不防被他嗆了一把,尷尬至極,忍不住嘀咕道:“你還記得這事兒呢?”

  岑含面含笑意:“說起來你到底是怎么想的?若是有心,可別讓人家一直等你啊。”

  樂心苦笑道:“其實(shí)那左大小姐挺討人喜歡,只是......大丈夫功業(yè)不成,何以家為?何況她這會兒怕是早已嫁人了?!?p>  岑含眉頭微皺,搖頭道:“說到底,能報人一片癡心者,也只有同樣的一片癡心;她若有心,你也有意,夫唱婦隨一樣能建功立業(yè)。以你為人,怎么反倒讓這些俗套縛了手腳?”

  樂心雙眉一挑,強(qiáng)笑道:“你今天怎的突然說起這個來了?”

  岑含嘆了口氣,幽幽道:“我是不想你重蹈我的覆轍,該決斷時不決斷,到頭來追悔莫及。如今回想當(dāng)初,我若全力將她攔在谷里,她便是恨我一世又有何妨?可惜已然來不及了?!?p>  樂心心中一震,若有所思。

  良久,岑含長吐一口氣,道:“不談這些了,咱們這兩日動身回潞州罷?!?p>  樂心頗有些心不在焉道:“哦...好....午后我去雇個馬車?!?p>  岑含瞧他神情,不禁失笑道:“慢慢想罷,別急,有些事本不是一時半會能想明白的?!?p>  樂心這才回過神來,臉色恢復(fù)輕松,笑道:“也是?!倍瞬辉傺哉Z,只靜靜坐在坡上歇了一陣,便慢慢走回鎮(zhèn)子。之后岑含依舊休息養(yǎng)傷,樂心則賃了匹快馬直奔最近的城中,耗費(fèi)小半日終于找到個像樣的馬車,安排妥當(dāng)后復(fù)又快馬趕回。到第二日清晨二人結(jié)了帳,馬車已在門口等候。

  岑含望著馬車,不由感慨,自嘲道:“回回坐車都是重傷,看來是我命賤?!闭宪?,無意中視線掃過車夫,登時臉色一沉,道:“怎么是你?”

  那人表情沒有絲毫變化,道:“請上車。”

  岑含恢復(fù)平靜,暗忖己方二人雖有傷,對付他卻不成問題,只是琢磨不透這人如此直截了當(dāng)?shù)爻霈F(xiàn)在自己面前卻是何意,不禁微微皺起了眉頭,道:“你想干甚么?”

  那人依舊不咸不淡:“我只是個車夫?!?p>  岑含冷笑:“一個車夫若像你這般手上有這么多人命,能活到現(xiàn)在也真是不容易?!?p>  那人臉上的肌肉不自覺抽動了一下,眼中現(xiàn)出痛苦之色,頹然道:“你說得對,我手上這么多人命,早就該死的。但這么死了我閉不上眼?!?p>  他頓了頓,凄然笑道:“恬不知恥也好,死有余辜也罷,只有留著這條性命,才能報仇。到時候,再由你來親手取走這條性命,才是我南宮翎應(yīng)有的結(jié)局?!?p>  這人不是別人,正是失蹤已久的“黑無?!薄翱裆蹦蠈m翎。

  當(dāng)日南宮翎自歸云山口中得知好友遺言,當(dāng)真如晴天霹靂,十五年來篤信之“真相”轟然倒塌,噩耗下不覺心如死灰,渾渾噩噩如孤魂野鬼,一時杳無音訊,便是“牛頭”、“馬面”與“白無常”也無處尋他下落。

  如此游蕩多日,南宮翎神智漸漸恢復(fù),獨(dú)自細(xì)想往事,當(dāng)初疑慮之處接連浮出水面,愈發(fā)清晰刺眼,仿佛是在質(zhì)問自己,不禁痛悔交加。他本已抱了同歸于盡的心思,單槍匹馬去尋“閻王”,只待當(dāng)面問個清楚,而后玉石俱焚。不料岑含苦戰(zhàn)殺了“判官”,將朱麒逼了出來,南宮翎只好作罷,暗中窺視伺機(jī)而動。

  那一晚月色朦朧,院墻外他驚聞岑含竟是當(dāng)年義兄之子,不禁大為震驚。

  自那日起,他便再也不是“黑無?!?。

  之后岑含與朱麒惡斗月余,南宮翎武功與二人相去太遠(yuǎn),只能勉強(qiáng)憑借蛛絲馬跡猜測二人行蹤,不致失了下落;乃至之后岑樂巧遇重逢,聯(lián)手退敵,他均一無所知。直到近幾日才從山中村民口中探出岑含下落,知他已脫險,便也在鎮(zhèn)子上尋個落腳處,不敢走近,只暗中守護(hù)。如此耗費(fèi)數(shù)日,得知二人要啟程回潞州,才終于下定決心出現(xiàn)在岑含面前。

  岑含卻不知他這番周折,雖心中詫異,戒心卻未去,緩緩道:“廢話少說,我只問你想干甚么?!?p>  南宮翎不答他話,仿佛是在追憶往事,道:“如今我滿身罪孽,已無這資格。但十五年前,江湖上卻沒有人不知道‘鶴仙’孫羽有兩個結(jié)拜兄弟,一個叫‘太白劍’公孫牧云,還有一個,叫‘狂生’南宮翎?!?p>  岑含不禁愕然,未待開口,只聽南宮翎又道:“當(dāng)年我愚蠢至極,不僅未查出大哥下落,更中了他人奸計,罔顧兄弟情義,一時激憤錯殺二哥,這十五年來活得人不人鬼不鬼,算是報應(yīng);但老天有眼,叫我幡然醒悟,更遇見大哥遺孤,也當(dāng)是冥冥之中注定,要我以身贖罪?!闭f到此處,南宮翎轉(zhuǎn)過頭來,直視岑含雙眼道:“自今日起,我這條命是你的。但請你寬限些時日,容我報了二哥的仇,而后助你尋到大哥下落,再去九泉之下請罪?!?p>  岑含怔了半晌,忽冷笑道:“你以為我會信你?”

  南宮翎沉默不語,忽然拔出匕首,只見寒光一閃,將自己左手小指削了下來,面色蒼白道:“這根手指便是我的誠意,你若嫌不夠,我再奉上一臂?!币娽淮?,牙一咬,匕首猛往自己左肩上削去,眼見刀刃及身,忽然手臂一震,匕首拿捏不住,“當(dāng)啷”一聲掉在地上。抬頭一看,卻是樂心。

  樂心滿臉詫異,莫名其妙道:“這他娘的到底是哪一出?”

  岑含望著南宮翎,心中吃不準(zhǔn)他是真下了決心還是故意演這一出苦肉計,另有所圖;但回想他當(dāng)初失魂落魄的模樣卻不似作偽,于情于理眼下情形并無破綻,只能往后慢慢觀察,當(dāng)下淡淡道:“把手包扎一下。”便不再理他,自顧自上了車。

  樂心將收拾的包裹往車上一扔,拍著南宮翎左肩,似笑非笑道:“大叔功夫不錯?!币哺狭塑?。

  南宮翎望著自己斷指之處,額角不覺滲出冷汗,錐心的疼痛讓他臉上血色全無,但他心中卻有一種難言的寬慰。與內(nèi)心的煎熬相比,失去一根手指的痛苦遠(yuǎn)遠(yuǎn)算不了甚么。

  原來當(dāng)一個戴罪之人醒悟過來時,會如此地渴望被寬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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