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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茫尋道人

進退存亡(四)

滄茫尋道人 應物自然 2828 2019-12-07 19:07:54

  “誰?”先開口的是樂心,聲音意外的平靜。

  一個人若像他這樣經(jīng)歷過這么多的生死一線,也會這么平靜。

  回答他的是鋼鞭的破空之聲!

  刀早已在手,樂心身子一動,使出的是最樸實的纏頭裹腦,電光火時間將這雷霆一擊化解,順勢迎面一擊劈了過去,威勢竟更甚于對方。

  兵刃相觸,樂心已知來人是誰,由不得自己不用全力。

  因為面對這人,留力與尋死無異。

  來人并不接招,一進即退,顯得十分游刃有余。避開后靜靜站在原地,似是在打量屋里的一切。

  “堂堂大高手還忌憚幾個晚輩么?”樂心的聲音再次響起,讓人一聽就能想到他此刻的表情。

  那人聲音冰冷而又熟悉,淡淡道:“邈吉烈,躲在你部下身后不嫌丟人么?”

  邈吉烈是李嗣源被老晉王李克用收作養(yǎng)子前所用的沙陀名,這人如此稱呼,明顯帶著幾分鄙夷。

  然而李嗣源并沒有接口。

  “前輩這么說就不對了?!苯涌诘倪€是樂心,只聽他笑道:“我們這些人本就是在將軍麾下效力,保護主帥實屬分內(nèi)之事,護不住那才叫丟人。您說呢?”

  “牙尖嘴利!”朱子暮冷笑中殺氣越發(fā)犀利,激得人渾身不自在,“就怕今晚你們這人是丟定了。這屋里不過區(qū)區(qū)三人,還指望在我面前翻起多大的浪么?”

  他修為精深,視力、聽力、靈覺皆遠非常人能比,即便屋里一片漆黑,仍對周遭情形了如指掌,這屋中除了樂心和李嗣源,角落里還藏著個一身夜行衣的人。不過這人也只是裝模作樣,三人中真正能與自己過招的還是樂心。

  這其中真正需要提防的,是有沒有自己尚未察覺的人躲在暗處,準備伺機而動。

  “你就這么自信?”

  朱子暮語氣中沒有任何波動:“你還能說笑,不過是仗著能接我百招,可以拖延時間等弓箭手過來。但一切真會這么順利么?”

  “這個不勞費心?!睒沸拿髦约河惺褵o恐,還是忍不住氣息一滯,另一人呼吸也明顯有些紊亂起來。

  單論氣勢,這人真是強得不講道理。

  “那讓我來告訴你,”朱子暮語調(diào)還是很穩(wěn),一如他那雙手,“首先,你們?nèi)死锬軇邮值闹挥心?。剩下的一個躲我都來不及,而另一個根本就是累贅。其次,不動手的這兩人中,至少有一人要出這門去求援才能調(diào)來弓箭手,這人不會是邈吉烈。因為你自認能拖住我,憑的是我要殺他須經(jīng)過你,但他若出這個門,這一點便作廢了。所以出去搬救兵就只能是角落里這位了,我說的對么?”

  最后一個字出口時,他的目光恰好落到角落里的黑衣人身上,那人猝不及防迎上他目光,手不自覺顫了一下。

  樂心驀地放聲大笑,道:“佩服佩服!這番見解說得鞭辟入里,將晚輩這點小心思剝得一絲不掛,當真精彩至極!”

  “該說佩服的人是我!”朱子暮不為所動,微微瞇起眼道,“你年紀輕輕,但論機變之快,卻是世間少有。方才這幾聲大笑豈非已經(jīng)示了警,想來現(xiàn)在已有人收到暗號,去調(diào)弓箭手了罷?”

  樂心微微一笑,不再言語,精神忽地提到十二分。

  “膽大心細,心思縝密,不錯。只可惜這次弓箭手遠了些,百招之內(nèi)要是趕不來,那就糟了?!敝熳幽狠p撫手中鋼鞭,難得地話有些多,畢竟上次這么享受殺一個人,已經(jīng)是很久以前的事情了,“更糟的是,我今天心急,根本不想讓你走過五十招。”

  忽然破空聲起,“招”字方落地,樂心刀已出,冷芒逼人,一瞬間卷到朱子暮跟前。

  朱子暮不為所動,鋼鞭只一磕,簡簡單單便破了招,隨即反手當頭砸下。樂心知道厲害不敢正面硬拼,步法展動,一退一進間,鞭落擦衣,刀起奔胸。

  二人身手極快,轉(zhuǎn)眼過了十余招,樂心開始覺得不對勁了。

  因為這一輪交手實在是太順了,順得不像是在跟朱子暮打。這十余招中自己竟并沒有半分落了下風。

  這根本是不可能的事情。

  正因為不可能,才更加詭異。好比頭上懸了一把刀,不知道甚么時候會掉下來。

  果然,走到第二十五招,刀落下來了。

  樂心猛然發(fā)覺自己的動作竟遲鈍起來,這一遲鈍,破綻就立刻多了,而朱子暮絲毫未變。一個變,一個不變,一來二去之下,形勢陡然間變成了一邊倒。

  樂心不由心里一陣發(fā)毛,自己并未受傷,氣力也沒有衰弱。

  這變化來得太過不可理喻!

  然則眼下形勢危急,自己眼下除了竭盡全力,根本無暇多想。

  又過十招,形勢進一步惡化,樂心左支右絀,連抵擋都已十分勉強,而朱子暮的鋼鞭依舊沒有絲毫變化。

  一切就仿佛是樂心自己在弱下去。

  還有五招。

  四招。

  三招!

  這一擊已避無可避!

  樂心眼中只剩下震驚,這最后三招竟如一堵高墻,已將自己的生路全部堵死!

  忽然劍光一閃。

  角落里那個黑衣人竟然動了,長劍挾極強聲勢,直指朱子暮后心。這一劍算準了他勁力已出、變式不及之際,時機上無可挑剔,堪稱完美。

  但迎接這一劍的卻是朱子暮的笑,笑中甚至還帶著不屑。

  因為這一擊本就在他的意料之內(nèi),而孤注一擲的一劍里,竟然還有猶豫。

  猶豫便是畏懼。

  生死一瞬,心懷畏懼之人,只有死!

  朱子暮鋼鞭反撩,正面迎上了劍勢,劍的主人為他威勢所懾,身勢竟然僵了一下。

  朱子暮的眼中簡直已只有漠然。

  這樣的人,根本連讓自己出手的價值都沒有。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不可思議的事情發(fā)生了。劍刃一斜,這人驀地脫胎換骨,變成了另一個人。

  一個有能力殺了自己的人。

  朱子暮心頭一跳,已來不及破招。

  一劍化九勁,閃電一擊。

  劍刃帶起一溜鮮血,朱子暮顧不上肩頭傷勢,借勢一個斜掠,剛好停在窗前。

  這一劍已讓他徹底明白握著劍的是誰,只是勁力之妙前所未見,這人的武功又精進了。

  岑含輕輕撕下蒙面的黑布,目的既已達成,偽裝也就再沒有必要。

  “好功夫,我終究還是大意了。”朱子暮語調(diào)很冷,也很穩(wěn)。

  岑含當然不會聽不出來,平靜道:“僥幸而已,不必放在心上?!?p>  “好一個僥幸,”朱子暮冷冷道,“若是再僥幸一些,倒可以要了我這條命?!?p>  岑含抿了抿嘴,道:“請罷?!?p>  “你要放我走?”

  “你已到窗前,我留不住你?!?p>  “你可以試試?!?p>  “何必浪費這個力氣,”岑含目光中隱隱泛著一絲殺機,“最好的東西要留到最后。你的命,該留到戰(zhàn)場上取?!?p>  朱子暮忽冷笑道:“我這輩子特立獨行慣了,從不受人蠱惑慫恿,這番話怕是起不了甚么作用?!?p>  “隨你高興。若你急著送死,我自然也不會攔著?!贬恼Z氣平靜得叫人捉摸不透。

  朱子暮看了他一陣,忽地身子一晃,人已不見。

  岑含長出口氣,才過了個把月,這人的殺氣又重不少,連自己應付起來都這么費神,旁人就更不用提了。

  樂心早已一背的冷汗,怪道:“你怎么知道他會上當?”

  “猜的。”岑含淡淡道,“虛虛實實,剛好碰對了運氣。”

  “碰對了運氣?”

  岑含笑了:“也不全是運氣,算是作了些揣度罷。這人武功高人又謹慎,我若在暗處,無論怎么偽裝,怕是終究被發(fā)現(xiàn)。所以干脆不藏,反其道而行,不僅要讓他看見,還要讓他吃得死死的,破綻大了反而也就沒有了破綻?!?p>  “原來如此,”樂心笑道,“你對他摸得倒還挺透?!?p>  “彼此彼此。斗了兩個多月,多少都能猜到一點對方的心思。”

  “那他還會再來么?”

  “不會。”

  “為甚么?難道他猜不到你是在詐他?”

  “他當然猜得到,”岑含意味深長道,“只不過他沒有把握,今時不同往日,我既然在,他難有機會動手,那些下三濫的手段也不管用了。再者他的傷沒個十天半月也好不了,至少要消停一陣子?!?p>  樂心搖了搖頭,斜眼道:“真搞不懂你們這些人的腦子怎么長的,這么多彎彎繞?”

  岑含也斜了他一眼,道:“看來你這陣子不僅武功見長,罵人的本事也見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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