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滄茫尋道人

孫子六道(一)

滄茫尋道人 應物自然 2326 2019-12-13 00:28:06

  二人越墻而出,提起了十二分精神,展開輕身功夫往南而去,趁著城守不留神出了南門,轉(zhuǎn)而往東南來找一直放養(yǎng)在外的白鹿。

  不多時來到白鹿經(jīng)常出沒的地方,連放幾次暗號卻不見白鹿蹤影,岑含隱覺不安,徑自與南宮翎趕往白鹿平日休憩之地,果見白鹿伏坐在一棵大樹下,只是前膝跪地,樣子有些古怪。岑含忙伸手招呼,卻不料那鹿兒全不理會,南宮忍不住道:“這白鹿今天是怎么了?連你都不理?”正說著,驟然間一股雄強無比的氣勢鋪天蓋地而來,岑含瞳孔猛地收縮,分明看到了白鹿眼中的恐懼。

  這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鹿,竟已嚇得瑟瑟發(fā)抖。

  忽然樹后又傳出一聲咳嗽聲,二人對望一眼,緊接著腳步聲起,白鹿俯首所對之處緩緩走出一人,但見這人著一身常服,魁偉的身形之下,散發(fā)著一股睥睨天地的氣勢,仿佛天地萬物皆在自己腳下。

  這是王者才有的氣勢。

  岑含收縮的瞳孔漸漸緩和,但面色卻更加鄭重起來。

  能有這氣勢的,放眼全天下,不會有第二個人。但今日行動如此周密,就連自己府里的人都渾然不覺,又怎么可能驚動到他?即便驚動到了,也至少該在兩個時辰后,而到時候自己也已經(jīng)走遠。

  但他偏偏就在此時此刻出現(xiàn)在了這個地方。帶著無比沉重的壓迫感,仿佛一切盡在掌握之中地站在了自己面前。

  岑含只有硬氣頭皮,緩緩道:“陛下?!?p>  李存勖目光閃動,如刀鋒在他臉上來回劃過,道:“我若沒記錯,你現(xiàn)在該在府中禁足罷?”

  岑含苦笑,回頭看了南宮翎一眼,南宮翎心領神會,轉(zhuǎn)身展開輕功而去。

  李存勖淡然道:“不用瞧了,就我一個。我一個人也已經(jīng)足夠?!?p>  南宮翎沒有理會,這種時候賭不起的是自己這邊。況且除了岑含,這世上本也已沒有第二個人能再對他發(fā)號施令。

  岑含長長吐出口氣,道:“所以陛下是特地來抓我回去的?”

  “本來不是,現(xiàn)在卻是了?!?p>  “此話怎講?”

  李存勖眼神絲毫沒從他身上移開,輕描淡寫道:“我本只是不放心,過來瞧瞧而已?!?p>  岑含皺眉道:“瞧甚么?”

  “瞧這白鹿還在不在?!?p>  “陛下甚么時候關心起我這白鹿了?”

  李存勖道:“因為你若在,它便也還在;你若走,它自然也不會留下?!?p>  岑含一顆心不由沉了下去。聽這話里的意思,儼然早就懷疑自己會走。

  難道當初那番辭官歸隱的話讓他起了疑心?

  轉(zhuǎn)念想想又不對,要這么說,一開始他就該暗中派人監(jiān)視防備,自己今夜也絕不能這么容易地出了城。

  既然不是那個時候,那又是甚么時候?自己這段時間一直禁足,也根本不可能做出讓人起疑心的事情。

  李存勖瞧他神情,已猜到他心中所想,冷笑道:“你平素自認有點小聰明,恃才傲物,怎么,這會兒想不明白了?“

  岑含點頭道:“還請陛下賜教!”

  李存勖一怔,本以為他會反唇相譏,不想認慫認得這么干脆,火氣頓時消了不少。此人雖桀驁難馴,但自己也是真憐其才,頓了頓,道:“這還多虧了安時?!?p>  “郭大人?”

  “之前他去你府上探望,臨走前發(fā)現(xiàn)你神情與往日不同,彼時并未細究,回去后卻越想越不對,直到昨日猛悟你那是與人分別的眼神,于是趕緊入宮來見我,要我派人監(jiān)視,以防不測。我初時也覺是他多慮,但不知怎地,今日一日都是心神不寧,到了晚上終于還是坐不住,便趁著夜色出來瞧瞧你這坐騎在不在,倒不想不僅坐騎在,連你人也在?!?p>  岑含默然。當時自己無意間真情流露,本以為無關緊要,卻不想郭崇韜心細如發(fā),竟能由此窺見端倪,發(fā)現(xiàn)破綻,反將了自己這么一軍。

  “巋然吶,”李存勖忽然嘆了口氣,道,“我知你前些日子受了委屈,但你可曾想過,你公然頂撞孤,孤又當如何處置?罰了你,你心中不忿,不罰你,天子威嚴、朝廷威嚴又置于何地呢?你要明白孤的苦處。今日我跟你說幾句掏心窩子的話,我自年少起隨先帝東征西討,到今已二十多年,當年一起出生入死的兄弟,如今死的死,老的老;我們這一輩能把大唐的江山再打下來已屬萬幸,這江山若想傳下去,能夠依靠的,只有你們年輕人!眼下小輩之中,論才干見識、文韜武略,以你與如一居首,他日由你們來輔佐魏王,孤才能放得下這個心!何況你當初在朝城也親口答應過,要隨孤飲馬長江,一統(tǒng)天下!如今若因一時之氣失信,豈是大丈夫所為?”

  二人對話間南宮翎又奔了回來,示意四周并無伏兵,岑含心下稍安,沉默了一陣,終于下定決心道:“陛下既然把話說到了這份上,岑含也坦承相告。當年我隨嗣昭將軍北征契丹,實為殺耶律玄,替我慘死去的師姐報仇;后來在鎮(zhèn)州,是為報恩,為完成將軍遺愿,拿下城池慰藉他在天之靈;再往后,是因我自己與朱子暮有不共戴天之仇,不死不休,才誓死攻破汴州。種種件件,其實都是因緣際會,并非是甚么大志,我只是一介凡夫俗子,從未想過,也不想去建立甚么蓋世功業(yè),留甚么千古大名;一生所求,不過是做一個普通的平頭百姓。至于當日承諾,其實我親口所說的只是助陛下拿下汴州,誅滅朱梁,時至今日也早已實現(xiàn);而輔佐儲君,以如一之才也是綽綽有余,他本有匡扶社稷、青史留名的大志,絕不會辜負陛下的期望!言盡于此,還望陛下成全,我也必在心中祝禱陛下早日一統(tǒng)河山,再造大唐盛世!”

  李存勖靜靜聽他說完,臉也慢慢沉了下來,到了最后已是面沉如水,沉聲道:“看來好言好語的,終究是跟你說不通了。”

  岑含道:“陛下何必強人所難?”

  李存勖氣息一沉,袍袖無風而起,冷冷道:“孤是大唐之主,也遲早是這天下之主!孤要殺的人,誰都救不下;孤要留的人,誰也跑不了!更何況以你之才,不論入蜀助王衍,還是入?yún)侵鞙?,來日都必成我大唐心腹大患,我豈能就此放任?”

  岑含搖頭道:“我既不留洛陽,自也不會相助旁人,陛下大可放心?!?p>  李存勖嘆了口氣,沉聲道:“你還不明白么?匹夫無罪,懷璧其罪?!?p>  岑含心頭一凜,恍然大悟,喃喃道:“不想今日我也走到了這一步?!?p>  “你現(xiàn)在悔悟還來得及?!?p>  岑含忽然笑了,笑容中整個人仿佛模糊起來:“武學之道,寧在一思進,莫在一思停,其實做人又何嘗不是如此?當年我父親沒邁過去這道坎,今日,我想再試一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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