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華錦錄

第六章 各懷鬼胎(一)

華錦錄 魚腥草莓 3302 2020-01-20 00:08:16

  感覺氣溫驟降的能凍死人,加上長久的沉默。

  祝余準備再說點什么,來補救補救剛才太過直白的話。

  “其實,她也挺可憐的。還是小姑娘家家的時候就父母雙亡,雖說有她那五大三粗的哥哥照顧著,但林將軍也要為兄妹二人博前程。哪里有時間管她。她用魚膠粘你,和你拉拉扯扯的確于禮不合。但這也恰恰證明了她心地善良、對你的一腔愛意。她都如此放低身段不顧女兒家的名節(jié)了,娶她過門也不為過吧?”

  “那你倒是挺心疼她,我要是不娶她,好像我就對不起她了!”看著正心無旁騖的為人調(diào)香的祝余,徐暮實在是無奈,“不過你的眼神不好。人美心善?如你所說她哥哥沒有時間管教她,她小小年紀自然是在她那幫佛口蛇心的嬸母手底下過日子。論手段心計,我要是把她娶進門了,就怕你弄不贏她??!”

  這樣滿不在乎的樣子,是你心里在害怕些什么?還是真的就是不在乎?

  我們之間好像還差了點夫妻間的理解和信任。

  偏祝余心大還在撥弄那三腳的香爐,零星的炭火點燃爐內(nèi)香末,霎時香煙裊裊。

  “那她小時候就比我還可憐嘍!”祝余輕嘆,轉(zhuǎn)而又朝門口的人道,“那誰!就是門口的那誰!你進來一下!”待人進來了,把爐子和兩片金葉子一同遞出去,補充了幾句,“把爐子放林姑娘屋里,記住腳步要輕,放的聲音要小!東西你收著,今晚你也辛苦了,事情辦完你就去休息吧!”

  “是!”秋竹悄咪咪看了眼兩位主子,小聲道,“奴婢叫秋竹!”

  “秋竹,秋竹??!”祝余笑嘻嘻道,“我記下了,你去吧!”

  搞不明白她到底是心大,還是壓根兒就沒有心。徐暮有點心碎,但沒辦法,自己選的媳婦兒,只能自己寵著。

  “看你也困了,你也去休息吧!”

  “哦!”看著某人心情貌似不妙,好像還是因為自己說了某些話的原因。祝余識相的趕緊走,生怕惹著這尊神。但經(jīng)涼風一吹

  她就意識到,自己好像被趕出來了?。?!

  罵了聲“小氣鬼”,轉(zhuǎn)身朝著門口方向張牙舞爪,要吃人似的。最后卻也只能是跺腳撇嘴的腹誹,分明床那么大偏要把我趕出來!為什么不是你去睡書房!哼!不過好漢不吃眼前虧,好女不和男斗,看在你比較厲害的份上,床就讓給你了?。∽S嗵唢w了好幾塊小石子,才癟著嘴到客房去睡覺。

  透過窗子縫隙,她這小孩子般發(fā)脾氣的景象自是被徐暮盡收眼底。嘴角微微劃出弧度,歡愉也酸楚,十九歲的人了還是一股子孩子氣。這樣的性子前世的她肯定吃了不少苦頭,否則后來也不會整日陰鷙不語,萬事以利益開頭。

  ******

  祝氏原本也是南齊一大世家,百年前謀逆成功才有了現(xiàn)在的祝姓皇室,短短百年歷經(jīng)五代帝王輾轉(zhuǎn)才傳到了祝岸明的身上,其中緣由不乏世家作亂、親王藩王擁兵自重和庶族起義。

  徐暉然造反,朝臣們也都心知肚明這不過是南齊諸多作妖作亂史上的一朵水花,但還是要良臣賢將般的呵斥指責這大逆不道的亂臣賊子。鬧得最兇的要數(shù)的范、林、魯三大家,野狗撲食般參奏著徐家貪污納賄、侵吞錢款、草菅人命等一系列丑事。其中數(shù)有著殺子之仇的范家最厲害,還拿出了徐暮和叛軍賊首徐暉然勾結(jié)的人證物證,可謂鐵證如山。一時間御史臺的言官像被踩了尾巴的貓,添油加醋的渲染徐氏一族的狼子野心,力圖得到帝王默許把徐家拉下馬。

  利令智昏的是世族已然失了平日的高貴典雅,倒像是蒼蠅見了臭雞蛋一擁而上前仆后繼,想分得一杯羹。反觀一旁稀稀疏疏的庶族寒門官員,老神在在的冷眼旁觀,好像已經(jīng)見怪不怪。

  此情此景,祝岸明只覺好笑。已經(jīng)聽煩了他們那套老掉牙的說辭,開口打斷,“正如諸卿所說徐氏一族其心可誅,徐家人也是斷然用不得。但叛軍造反禍亂社稷迫在眉睫。在座的哪位卿家愿替朕分憂,平叛逆賊???”

  你們想動手除了徐家朕可以睜一只眼閉一只眼,但也得為朕分憂不是?想拿好處又不干活,拿你們有什么用?既然徐家不能出力,余下三大家總是要出力的。

  果然,剛才還在是滴水入滾油般沸騰的朝堂立馬安靜了許多。

  “怎么?方才諸位還言之鑿鑿有理有據(jù)的,怎么現(xiàn)在就成了鋸嘴葫蘆?”隨手從桌案上堆成雪花片似的奏折翻閱道,“大司徒這參奏徐煥之的折子寫得倒是不錯,不知打大司馬可愿出征一戰(zhàn)?”

  剛才一直裝死的林傲原被點名,不大情愿出列回稟,“陛下,前年去年北夏對我大齊征戰(zhàn)不斷,我方兵士更是損失慘重。兵士過少駐守邊疆已然是捉襟見肘,哪里還能抽調(diào)來平亂吶?”

  幾大世家可謂各司其職,其中的徐、林兩家加上被滅的許家向來是豢養(yǎng)兵士主司戰(zhàn)之職,而徐暉然領(lǐng)的隊伍全都是徐氏精銳所在。不是他林傲原不想為國分憂,著實是林家的家底子薄,帝王又是個反復無常的他不能讓林家毀在他手上。徐煥之替他除了樹大根深的許家可謂是鞠躬盡瘁,可他轉(zhuǎn)身就要殺人。這樣的君王叫林傲原不敢相信。

  “陛下,老臣有事啟奏!”見林傲原這老狐貍推脫,范有道站了出來!

  “哦!太傅今日身體利落了,來上朝朕都沒看見?!彼厝辗队械酪陨矸葑跃佣疾辉干孀愠?,破天荒的來了,祝岸明還真是不怎么適應,“太傅大人有何錦囊妙計解這燃眉之急?”

  “臣想推薦揚州宣撫使黃預。此人曾領(lǐng)兵抵御外族入侵,鏟除西南匪患。在地方上素有賢名,且用兵有道御下有方。既然大司馬不愿為君分憂,就請讓黃預去吧?!?p>  好一副盡忠報國慷慨陳詞,不知道的真以為他食君之祿擔君之憂,私底下不過是想接著平亂當口再撈一筆順帶著拉攏一把黃預。否則怎么會舉薦一個庶族身份的籍籍無名之輩。范家有的是讀書人但就是沒有從軍之輩,其中當然少不了徐、許、林三家打壓的功勞,眼看國將不國范有道也要為家族命運早作打算。

  還沒等祝岸明拍案同意,一動不動的庶族寒門官員們終于有了動靜,戶部尚書站出來打碎了各位大人們的美好夢想。

  大致就是:各位,想什么呢?黃河決堤它不要俢嗎?災民受難它不要錢嗎?連年征戰(zhàn)供給不要錢嗎?前些日子兩位公主出嫁準備它不要錢嗎?氣候不好,收成不行哪里來錢?

  總之就是沒有錢,你們要怎么的,自己看著辦吧!

  戶部尚書一番精妙絕倫的說辭后,方才氣勢洶洶誓要平定亂賊的局面在暴擊轟然崩塌。

  尷尬氛圍,在帝王的一聲散朝中盡數(shù)驅(qū)散,群臣松了口氣,做鳥獸散。

  摘了頭上沉重繁瑣的冠冕,屏退左右,朝著幼時的宮殿悄然走去生怕驚擾了什么。祝岸明不禁長吁了口氣。外,敵國虎視眈眈;內(nèi),天災人禍兵亂四起。內(nèi)憂外患,山河氣運已盡,自己到底還在堅持些什么?反抗著什么?

  螳臂當車,不自量力罷了!

  曾居住的宮殿早已破落,蜘蛛網(wǎng)到處都是,曾經(jīng)懸掛的紗簾也變得素白、朽爛。倒是院子里碩大的紅楓樹如烈焰燃燒,似沸騰血液,滿是明亮熾熱的紅。

  終究門外的喧囂打破了院內(nèi)靜謐,素日里端莊得體的皇后不顧阻攔沖了進來,帝王抬手制止住意欲追上的宮人。

  “你來這里干什么?”貌似多情的帝王一如往常溫柔,“這里陰寒無比,你不該來的。”

  皇后卻是一反常態(tài),掙脫握住自己的雙手,微微笑道,“臣妾的確是不該來。不過,到底是這里太過陰寒,還是陛下的心如鐵石!”

  “怎么?時至今日,陛下也不愿意和臣妾說明白嗎?”雖笑著,但滾燙的淚珠斷線珠子似的掉。

  再欲抬手拭去發(fā)妻腮邊淚,再次被拍開。祝岸明也不生氣,依然和風細雨道,“年兒是怎么了?怎么突然發(fā)這么大的火?還是誰在你跟前胡言亂語了?”

  在旁人看來是帝后感情深篤,在耳語呢喃些情話。文若宛卻覺得何其惡心,何其可笑。

  “年兒?年兒?”文若宛一字一字的念著像是要把這字眼嚼碎了一樣,聽的祝岸明心中發(fā)緊。

  她一字一頓,語氣很輕,“陛下,莫不是忘了!妾身姓文名若宛,是一小官之女,是大齊國易王之妻,卻不是你的年兒?。 ?p>  說到最后文若宛幾乎是吼出來的。昔日溫婉發(fā)妻性情大變,有些事終究是瞞不住了。

  “陛下這些年愛的如此隱忍,找了這么多影子,安………”

  在“啪”的一聲脆響中,所有話語和眼淚歸于結(jié)束。

  “皇后行跡瘋癲,著于宮中修養(yǎng),無朕旨意不得外出!!”膽敢當著這么多耳目說出她,簡直就是要害死她。祝岸明怒了。

  聞言,見證了帝后感情破裂的宮人們趕緊把跪哭在地的狼狽皇后拉走,生怕被遷怒。

  文若宛推開意欲上前的宮人,悠悠站了起來。她神情倨傲地看向無情帝王,眼神冷漠無比,嘴角是滿滿的嘲諷。彼時秋風瑟瑟,青絲凌亂,衣帶狂舞,她如落入凡塵歷經(jīng)人世變故的仙子,最終大徹大悟的似要乘風歸去。

  映著飄零楓葉,她的晃晃悠悠的背影可謂凄風苦雨。祝岸明直覺得胸腔處沉悶的緊,又好像是有人拿著鈍刀一點一點在挖他的心。

  “孤枕偏生蝴蝶夢,吟鞋怕上鳳凰樓。

  此情應是長相守,你若無心我便休?!?p>  待字閨中時同妹妹講起只覺傷感,如今體會到了好像也不過如此。

  回宮的路格外漫長,眼前的事物也在模糊不清旋轉(zhuǎn)不停。最終唯有宮人驚慌失措的喊叫聲縈繞耳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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