校尉朝斜對角的小樓走去，推開緊閉的房門，眼前豁然一亮，四根頂梁柱支持起寬廣空間，采光明亮，中央整齊擺放著五張配齊凳子的四角方桌。
左側(cè)一扇門簾阻隔的屋子內(nèi)，可以聽到里面鍋碗瓢盆‘噼里啪啦’，還有‘鏗里框朗’的炒菜聲。
方房子嗅了嗅鼻子，又摸了摸肚皮，問道：“運氣挺好，今天吃肉嗎？”
陸校尉扯了下嘴角，覺得今日不能在發(fā)笑，調(diào)轉(zhuǎn)頭來，開口說道：
“每天都有肉吃！”
這么說來，伙食待遇似乎不錯，倒是剛才忘記問問月俸多少，就算征召應該也有的吧？
總不會白嫖吧？
方遠沉重想著，隱隱聞到了魚的鮮香、米的香甜、肉的酥香，飯氣打著圈，隨風撫去。
少頃，穿著普通素衣的三人眾聞風而至。
方遠忍不住看了蘇一幾眼，對方有所觸動，轉(zhuǎn)頭望來，并朝他點頭示意。
“校尉”
“校尉”
幾人相繼打過招呼，習慣性占據(jù)了一張靠近廚房的飯桌。
......
一會功夫，陸陸續(xù)續(xù)進來七八個人，座位基本滿堂。
老李最后姍姍來遲，他低著頭，若有所思走向方遠這邊，一屁股坐向陸校尉旁邊的空位。
眾人將目光聚集于此，大廳的氣氛透露起古怪。
這時，廚房里吵鬧的聲音戛然而止。
陸校尉擺了擺手，神情舒展，朝大家說道：
“好了，去端菜吧！”
方遠不明所以，就這猶豫功夫，德馨已經(jīng)來到身前，她一邊觀察著陸校尉，一邊悄悄說道：
“你倆跟我來呀?！?p> 陸校尉輕微點頭，顯的心情愉悅道：
“跟著去，順便多舀幾壺酒。”
這是要自己打飯啊，他想想也就釋然，又不是食肆酒樓，想要感受‘小二上菜！’這種夢幻的武俠體驗，今天是不成的。
“哦~”房子表情呆萌，跟著乖巧應道。
心里面，還在為方遠患得患失。
大多女孩子都會喜歡自己文雅一些，房子并不例外，只是被殘酷的現(xiàn)實不斷鞭撻前行，已經(jīng)學會了假裝堅強吧。
......
推開廚房門簾，里面與方遠想象中大不一樣。
灶臺上的蒸爐冒著熱氣，十幾個色香味俱全的熱菜，整整齊齊擺放在長條桌上，墻角堆放著香料架子，而斜對角半墻高處，釘有平直木板，上面香煙裊裊，供奉著一副灶神畫像，除此之外，空無一人。
房間并沒有可供出入的后門，說好的油膩大廚呢？
“那個......廚子呢？”他忍不住好奇問道。
“什么廚子，說話注意點，那是黃婆婆啊，在那供著呢。”
順著德馨手指的方向，方遠靠近一瞧，驚訝到張大嘴吧。
那畫上描摹著位身披綢緞，頭戴高冠的白頭老嫗嗎，左右分別用小字提到‘’有求必應福常在‘’，“有應必答緣自來”，橫批祐福兆祥。
“不用瞅了，一般人看不到黃婆婆，抓緊端菜?！?p> 方遠腦子頓時亂成麻繩，感覺自己又被上了生動一課，不管怎么想......這種事情都不可思議吧？
他轉(zhuǎn)過身開始幫忙，卻不知身后畫像的眼珠晦澀地轉(zhuǎn)動了一下。
飯菜上桌，陸校尉舉著酒杯站起身來，他的雙眼就像一團火，炙熱的火，所有人都放緩呼吸，這樣安靜中，他高聲說道：
“今日，借此時機，望諸位休戚與共，歲生有涯，而靈無涯，勝於天域，脫於深淵，愿于諸位，共勉！”
“共勉！”
“共勉！”
稀里糊涂中，入伙飯就這么結(jié)束了。
......
“這份契約，你們看一下，沒有異議就簽字畫押?！?p> 靠墻的書架堆放著很多卷宗，校尉翻騰了會，拿出一塊木折，又抽數(shù)出兩頁紙張，分別遞了過來。
可能長時間空置，導致白紙書面有些微微泛黃，方遠雙手接過，不由神情呆愣。
這通篇文字格式卻是豎行、自上而下，難免讓人聯(lián)想到，這個世界的書寫形式也是從狹窄的竹簡衍化而來。
至于從右向左的書寫排列，可能是因為用左手持簡，右手書寫的習慣，便于將寫好的簡策順序置于右側(cè)，由遠而近，因此形成從右到左的習慣。
還得感謝九年義務教育，協(xié)議內(nèi)容大概就是：我自愿加入‘諦聽閣’，‘’大道之行，天下為公，選賢與能，講售修睦......‘’。
言下之意，作為一個被選出來有才能的人，一經(jīng)加入，必須保守秘密，積極工作，同僚之間和睦相處，無恰當理由，不得擅自退出。
他撇了撇嘴，快速跳過前半段，直到看見月俸十六貫，也就是二交子，這才略顯安心。
根據(jù)當?shù)匚飪r，炊餅大概三文錢一個，相當于現(xiàn)在2元，那么他的賣身工資大概等價8500元左右，算高薪職業(yè)。
方遠滿意地點點頭，與房子對視一眼，齊齊簽下名字。
“好！你們隨意點，我暫且出去一會，稍后還有東西要交給你們?！?p> 陸校尉走路帶風，身影快速消失在門后。
“你知道他去做甚？”
方遠皺起眉頭，很是費解，這談話才進行到一半，接下來不應當是部署工作，以及免不了的一頓訓誡嗎。
“大概向官府供奉的某位大神上香禮拜，以示契約生效吧。”
......
此時，陸校尉剛剛來到地下，推開一扇房門，房內(nèi)空間意外的大，橫梁很高，四處充斥著淡淡的檀香。
距房門五六米處，一尊白臉短須，手捧長劍，肅穆莊嚴的塑像擺放于此，身前神案擺設著銅錫香爐，兩旁懸掛銅制絲繡幢幡，正中高懸“你也來了”的紅底金字匾額。
關好房門，走到一半，他突然停頓下來，嘴角抽了又抽，強迫自己不去看那牌匾。
這香爐大概好久沒有點燃過，里面空空蕩蕩，有些冷清。
陸校尉從香案下抽出鐵盆，點燃其中的木炭，然后將一包香灰均勻松散地放入香爐，并在香灰中心挖出一個孔洞。
沒一會，木炭燒到通紅，不冒煙也沒有明火，他便小心翼翼的將木炭放入孔洞，最后隔上云母片，煙氣就開始蓬蓬茸茸向上冒出。
房子大抵沒錯，不過陸校尉是去焚香而不是上香，其中區(qū)別挺大的。
煙氣繼續(xù)向上飄繞，奇怪的是它沒有消散開來，神像四周仿佛有道看不見的漩渦，這些煙氣打著圈，最后齊齊漫入其中消失不見。
陸校尉見怪不怪，做完幾道步驟，接著掏出兩份契約，任其跌落進火盆當中。
處在房內(nèi)的方遠突然打了一個寒顫，視線突然模糊，朦朧的霧氣彌漫與四周，他好像看到了大海，海水卻是奇異的膠狀物，它們一片一片地嚙合蠕動著。
有島域，介立大海中……矗然高峻，建筑風格特為瓌異，高樓處隱約出現(xiàn)一道白臉身影，竟朝他頷首示意。
豁然之間，視線不斷遠離，迷霧開始漸漸消散，方遠睜開雙眼，冥冥之中有了明悟，契約開始生效。
他一陣頭大，這監(jiān)管力度也太強了吧！
“房子，你察覺到了嗎？”
“剛剛好像聽到有人在我身邊低語......”她連續(xù)晃動了幾下腦袋，神色鄭重地手括住耳朵，繼續(xù)說道：
“不過你不用擔心，應該只是契約帶來的奇異反應?！?p> 你難道就聽到這點？我可是好像看到‘神’了喂！
這或許就是靈感高低的一種另類特性？
“好吧?！狈竭h心緒難平，暫時壓住內(nèi)心的蠢蠢欲動。
陸校尉此時踏入門檻，開口道：
“好了，倆位，我手中分別是一門呼吸法以及人體經(jīng)絡運行圖，房子自然可以教導方遠一番，我便不多啰嗦了?！?p> 房子伸手接過書本，隨意翻了翻遞給方遠，好奇問道：
“不知這門呼吸法與我練的相比如何？”
“哈哈，這個你自然可以親自嘗試一番，不過呼吸法只會擇人而異，沒有高低之分，到最后也是殊途同歸，萬變不離其宗?！?p> 陸校尉笑笑說道：“以意領氣，自己可感覺到氣流在體內(nèi)運行的情況，練它的目的就達到了。
這番話言簡意賅，方遠豁然開朗，開口問道：
“這就是武術嗎？”
“什么武術！‘武’是武?！g’是術?！标懶Ｎ驹敿氈v解道：
“武有大體三層境界，一是錘煉身體，既外練筋骨皮，這是普通人學武練習的，然后就是呼吸練氣，練到一定高度，直到內(nèi)視后，開始修精氣血，即體內(nèi)六臟六腑，兩者相互依托轉(zhuǎn)換，內(nèi)外兼修。”
“六臟？”方遠疑惑問道？
“心、肝、脾、肺、腎和心包凡屬六臟，練武需氣貫通全身，調(diào)理內(nèi)臟，認清楚，掌握好身體的內(nèi)外的每一個器官?！?p> “這方面你見過的老李研究比較透徹，可以多向他討教討教，至于‘血’的學問，也只有高深者才有所涉及，我的理解還教導不了你們。”
心包？這世界有點學問啊，方遠躍躍欲試。
說道這里，陸校尉飲下茶水，繼續(xù)道：
“關于‘術’乃“聽墨北學”隱秘，修術者六臟納‘神’暗合五行，六腑橫‘禍’天地不仁，具體修煉手法不足為外人道也?！?p> 方遠心中立即想到腦海中那篇文章：將軍之官，謀慮出焉，條暢氣機......凝木肝藏魂，寅之卯時調(diào)意......這其中是否有所必然的聯(lián)系？
“方遠你體弱腎虛，肉身不堅，骨齡稍大，恐怕錯過練武的關鍵時機，不過武道漫長，最靠意志，就先做做文職工作，每天跟著德馨去跑步！”
我也跑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