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朵回到宿舍的時候,天已經(jīng)完全的黑了,閻靈在電腦前一邊吃著泡面一邊看著PPT,她在準(zhǔn)備考人力資源管理。
閻靈:“回來了?吃飯了嗎?”她沒有抬頭,很隨意的和花朵打著招呼。
花朵也沒有抬頭,徑直的走到床前躺下,看著天花板,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么,媽媽?邱誠?邱夏?或是孟辰?
閻靈見花朵沒有說話,轉(zhuǎn)過頭看向滿臉憂傷的花朵,她走了過來,坐在花朵床邊:“你怎么了?”閻靈伸手摸了摸花朵的額頭,“沒病呀?那怎么了?”
花朵撅起嘴巴,看向閻靈:“閻姐,有酒嗎?”
一分鐘后閻靈抱著一整箱啤酒放在花朵的床上,花朵不知道原來閻靈的衣柜里居然還藏著這么多酒,她有點驚訝的看著閻靈,閻靈笑了笑說:夠嗎?不夠還有!”
花朵打開一罐啤酒,昂起頭,幾口就灌下了,閻靈看著花朵,沒有說話,也打開了一罐,喝了一口,然后放下,她似乎已經(jīng)做好了準(zhǔn)備傾聽這個女孩的故事。
花朵:“閻姐,你知道嗎?這是我成年后第一次喝酒”
閻靈:“沒關(guān)系,人生無論什么,總是會有第一次,喝著喝著你就習(xí)慣了”
花朵:“閻姐,我上一次喝酒,還是8歲那年,那一天爸媽都不在家,我央求著哥哥帶我去找孟辰玩,我哥告訴我爸爸的儲藏室里有好多楊梅汁,他先帶我去吃,然后再去找孟辰,于是我和哥哥就來到了儲藏間打開了我爸釀的楊梅酒,我喝的第一口,差點沒嗆死我,但是哥哥說只要我吃下三顆楊梅,就帶我去找孟辰,于是我就真的吃了三顆楊梅,沒過多久,我頭特別痛,我就開始不停的哭,哥哥害怕了,就一直抱著我,說你怎么這么傻,后來模模糊糊中,我見到了孟辰,他坐在我身邊,我去拉他的手,他往后退了退,我又哭了,然后他走進我,把我背了起來,我再次醒來的時候已經(jīng)是第二天的中午了,我媽說我喝醉了,那天爸爸很生氣,但是出奇的沒有打我,哥哥見到我有點內(nèi)疚。
孟辰和我說:“以后不要喝酒了?!?p> 我看著孟辰,他說他不喜歡喝酒的女孩。
我說:“好,我以后都不喝酒了”
閻姐,你知道嗎,從那以后我真的沒有再碰過一滴的酒,高中畢業(yè),我考了全縣的第一名,同學(xué)們都幫我慶祝,我都沒有喝酒,因為我知道爸爸不喜歡我喝酒,因為還有他,他也不喜歡喝酒的女孩?!?p> 閻靈聽著花朵訴說著過去,記憶深處的大門一點點的打開,她拿起酒,但是沒有喝,她問花朵:“那么今天呢,今天為什么又想喝酒了?!?p> 花朵繼續(xù)打開一罐啤酒,喝了幾口繼續(xù)說:“因為我再也沒有家了”。
過去的十年里,即使媽媽離世、爸爸拋棄,在她內(nèi)心深度,她總還有一份家的溫暖和牽掛,只有今天,在真正的意義上,她才覺得自己是個孤兒,她再也沒有家了,曾經(jīng)的那些美好都如同幻影一般,在她的生命里轉(zhuǎn)瞬即逝,別人再簡單不過的快樂,卻成為了她永遠(yuǎn)的奢望,從此這個世界上,她再也沒有親人了。
花朵繼續(xù)喝著啤酒,一罐接著一罐“閻姐,為什么我的人生這么悲慘,我活的真辛苦,想見的人見不到,想忘的事忘不了···……”
閻靈笑了笑,說:“你為什么難過?就因為你覺得你是被拋棄的那個嗎?可是你想過嗎?你爸爸是愛你的,你的親生父親他是愛你的,他在臨終前把你交給他這一生最信任最愛的女人,而你的養(yǎng)母也沒有辜負(fù)你父親的委托,把你當(dāng)親生女兒一樣的愛護著10年,你至少有10年的光陰是幸福的,你現(xiàn)在不好嗎?你考上了華大,未來有無限的前景和美好在等待著你,過去真的只是過去,過去不算什么,我很小的時候我爸媽就一直在吵架,記憶中我沒有看到過他們和顏悅色的說過一句話,后來他們終于離婚了,我開心的不得了,因為我終于不用再聽他們爭吵了,我媽帶著我生活了幾個月,然后家里來了另外一個男人,我媽讓我管那個新來的男人叫爸爸,我很乖,她讓我叫,我就叫唄,反正叫一句爸也不會少一塊肉,然后沒過多久,我媽和這個新的爸爸又開始爭吵,從那以后,我的人生里進進出出總會有不同的男人,我也不記得我有過多少個爸爸,反正來一個就叫一個,后來我媽開始酗酒,賭博,每次喝過酒后,都會打我,她說她的人生因為我才會這樣不堪,我就是一個拖油瓶,12歲那年,我媽再也忍受不了,把我扔在我爸家門口后她和一個男人跑了,我在我爸家住了三天,就被我后媽送到了我奶奶家,奶奶的眼里從來都沒有我,只有我弟弟,她說女孩長大就是別人家的了,孫子才是自己家的人,你知道嗎?我長這么大,沒有吃過幾次熱乎的米飯,哪怕是寒冷的冬天,小時候如果能吃到豬油拌飯,都是很幸福了,高中的時候奶奶不想讓我念書了,她說女孩子念書沒有用,她讓我去飯店刷盤子,我在飯店干了一個星期,手上都是凍瘡,后來我們班主任找到了我,把我?guī)Щ亓藢W(xué)校,再后來,我考上大學(xué),就再也沒有和他們聯(lián)系過,去年奶奶找到了我,和我要錢,說我弟弟要結(jié)婚了,要在老家買房子,讓我拿20萬,我給了,他們怎么會知道那20萬是我省吃儉用一桶桶泡面省下來的,我告訴奶奶,這20萬我給你,買我過去的28年,從此之后我們不再是親人,花朵你說你的人生很辛苦,可是誰的人生不辛苦呢?”
閻靈訴說完后打開一罐啤酒同樣昂著頭,沒幾口就灌進去了,這是一段記憶深處悲傷的過去,她從未和任何人提起過,花朵看著閻靈,這是她真正意義上認(rèn)識眼前的這個女孩,又有誰會想到這個大家口中的閻王會有這樣的悲慘的人生,沒有誰是天生喜歡堅強、喜歡冷漠的,我們都期待的溫暖的人生,可是就像閻靈說的一樣,沒有人可以選擇人生,誰的人生不悲傷呢?只是別人的悲傷你看不到罷了,她所有的冷漠都是只她脆弱的靈魂下的保護傘而已。
花朵看著窗外,年終將至,已是2月,窗外大雪紛飛,這個冬天真冷,愿我們所有的人都能被這個世界溫柔以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