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萬籟俱寂。
這堯山院中,多少人輾轉床榻,難以入睡。
有一廂房依舊是燭火通明,屋中人坐在茶臺邊,緩緩地飲著茶,似乎是在等待著誰的到來。
“八公子,你確定會有人按耐不住前來嗎?”一個身著鵝黃色衣衫的少女提起溫著的茶盅,給眼前的公子添了些茶水,輕聲發(fā)問道。
“你就等著瞧吧?!鼻嘁鹿蛹氶L多情的桃花眼中,洋溢著滿滿的自信,“那群老狐貍,有哪個不想從我九環(huán)樓再探聽點消息,哪里肯就此罷休?”
話音剛落,門外便傳來了輕微的叩門聲。
“老夫遠遠望見八公子房內燭火未熄,想來亦是心有疑思,不知可否愿與老夫交談一二?”
八公子聽得此言,嘴角掛上了一抹戲虐的笑容:“第一個?!闭f著還沖身旁的少女,得意地眨了眨眼。
少女無奈地一笑,前去開門。
門一開,透過燭光,方看清了來人,乃是長清堂堂主柳常山。
“不知是柳堂主親臨,在下實在是多有失禮!”青衣公子急忙起身作揖,故意大聲說道。
只見柳常山面色一變,壓低了聲音:“可否,進去詳談?”
“還不快請柳堂主進來!”
“柳堂主,請?!秉S衫少女聽得八公子故作斥責之語,不由一陣腹誹,還真是會在外面逞威風。
腹誹歸腹誹,少女還是乖巧地將柳堂主恭敬地請了進來,并給二人添了新茶。
“柳堂主深夜前來,可是有何要事?”
“不知八公子是否聽過。”柳常山小心翼翼地道出,“九環(huán)榜殺人?!?p> 八公子聞言,輕搖了搖手中的折扇,說:“這個傳聞,江湖上恐怕早已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p> 瞧著眼前人眼神中略顯焦慮,青衣公子又接著出言寬慰道:“柳堂主也無需太過擔憂,這也不過是江湖傳言。即便真是如此,那人的下一個目標也該是岐門?!?p> 只見柳堂主略顯緊張地搓了搓手,張了張嘴,沒有接話。
“岐門的手段,柳堂主是知道的。那人若敢上岐山,定是有去無回?!?p> “八公子,今日張掌門大祭,似乎未曾看見岐門的人。”身旁的黃衫少女似乎是想起了什么,突然插話道。
聽聞此言,柳堂主稍微一愣,額頭竟?jié)B出豆大地汗珠來,聲音略有顫抖地說:“岐門……雖然甚少理會這江湖之事。但張掌門仙逝……此等大事,即使掌門不便親自前來,也理應會遣個門中地位較高之人來送喪?!?p> 八公子也是皺起了眉頭,暗暗自語道:“難道,這岐門,也是出了什么變故不成?”
柳常山見眼前人略有思索的神情,趁機詢問:“張子堯的失蹤,確實是其滅師盜書之后畏罪潛逃,還是另有隱情?”
“柳堂主,何出此言?”
柳常山見實在無法從八公子出套出什么有價值的消息,握拳的手又使勁攥了攥,最后似乎是下定了決心,吐了口氣,方才開口道:“我柳常山,也想委托九環(huán)樓尋找一個人的下落。”
“哦?”八公子感興趣地挑了挑眉。
“我要尋找的人,正是犬子柳晉霖?!?p> “柳公子失蹤了?有幾日了?”青衣公子收起了他一貫玩世不恭的笑容,神色極為嚴肅。
“三日了?!边@個也曾在江湖上叱詫風云的長清堂堂主,此時也只是一個愛子失蹤的老父親,他兩鬢斑白,面容憔悴,將三日前發(fā)生的事緩緩道來。
“我這個兒子,天生不是個習武的料子,資質平平,又胸無大志。我長清堂的絕學柳葉飛刀,他也不過是勉強學了個三四成,從未在外與人為敵,也從不擅出遠門。
三日前,他與幾個好友相約一同喝酒,那一夜徹夜未歸。第二日,我夫人尋到那幾個好友,一番詢問才得知,晉霖根本沒有赴約。這幾日,我長清堂尋遍了全城,都未找到任何蛛絲馬跡。犬子就好似人間蒸發(fā)了一般,音訊全無?!?p> “柳堂主可是覺得,令郎的失蹤,與最近發(fā)生的九環(huán)榜殺人案有關?”
“裘府的小少爺,棲梧派的大弟子……都是先被丁一那歹徒劫持而走,然后慘死的,不是嗎?”
八公子瞧著柳堂主焦急的神色,也皺起了眉頭,開始細細回憶了起來。
裘府的公子裘云越,先是被挾持而走,而后死于裘家雙刀,尸身溺于井中;
棲梧派的大弟子鳳凌兒,也是于林中被劫走,死于棲梧派的絕學喋血鞭,尸身跪在山門前。
如此看來,長清堂此事,卻有相似之處,怪不得柳堂主擔憂至此。但若是真被那人所劫,恐怕這柳公子,已是兇多吉少了。
“奇怪?!毕胫胫?,八公子將心中所思,脫口而出。
“八公子豈是尋到了什么線索?”
“倘若真如傳聞所猜測的,那人是按照九環(huán)榜的順序殺人。為何會越過岐門,而先對長清堂下手?”
“那如若,那人根本不是按照這個順序呢?如若……”突然,柳堂主的眼中突然閃過一絲恐懼,似乎是想起了什么可怕的事情。
“如若什么?”八公子瞧著他神色有變,忙追問道。
而此刻,他早已回過神來,緩緩地說道:“如若…那歹徒只是想殘害九環(huán)榜之上的門派,而并不在意順序呢?關于堯山此次之變故,八公子可愿如實告知了?”
聽聞此言,八公子一時警惕了起來,直了直腰背道:“我九環(huán)樓只提供事實證據(jù),不予結論?!?p> 九環(huán)樓這幫人,可真?zhèn)€個都是這行當里的佼佼之人,打聽消息的辦法層出不窮,口風卻不是一般的緊。柳常山心里暗暗地想著,看來今日是什么消息都探聽不到了。
“柳堂主可是懷疑,謀害張老前輩的,并非是張子堯,而是另有其人?”
柳常山頷首,算是認同。
“可張子堯,確實未受任何人的脅迫,是一人獨自下的山,于山腳下燒的秘籍。這一切皆有人證,絕非我九環(huán)樓信口雌黃。”
屋內二人仍在交談。
始終未有人察覺到,有一人身著黑衣,俯在這瓦檐之上探聽屋中的對話。那人一動不動,隱匿著自身的氣息,仿佛融入了這深夜里。
此時,黑衣人仿佛是覺得屋中的對話已經(jīng)沒有了多大的價值,便輕盈地從檐上一躍而下,瞅準了院中的一間廂房,疾速而去,直接推門而入。
“丁一姑娘。你一個姑娘家家,大半夜闖入男子的房間,怕是不太妥當吧?!蔽葜腥寺牭絼屿o后,掌起了一盞燈。
來人趕緊合上了房門,扯下了圍在臉上遮擋面容的三角巾,露出了清秀的容貌,正是易了容之后的丁一。
丁一趕緊坐下,先是給自己斟了一杯茶水,一飲而盡后,才悠悠地開口:“好久不見啊,王二公子?!?p> 手持油燈的林風,身披著黑色的裘衣,臉色略有些蒼白,他瞧見丁一后,露出了淺淺的笑意:“你這個小姑娘膽子真是大。堯山你都敢闖。”
“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嘛?!倍∫恍χ噶酥缸约旱哪樀?,眨了眨眼,道,“更何況,我現(xiàn)在并非是通緝犯丁一,而是翩翩公子林風的親妹子林意?!?p> “那就不巧了。”林風上前一步,向丁一展示了他掛在腰間的宮絳,上面的赤金腰牌閃的人發(fā)暈,“我現(xiàn)在也并非是你口中的翩翩公子林風,而是前來給張老前輩吊唁的王家二少爺王啟?!?p> 丁一假裝被眼前的金牌晃了眼,抬手遮擋,邊調笑道:“你們王家可真是浮夸的厲害?!?p> 林風瞧著丁一的動作,也哈哈大笑起來:“確實是浮夸。”
說著,林風又不知從哪里掏出了一盒糕點,遞給一直只顧喝水的丁一。
丁一感激地瞧了他一眼,便二話不說,接過糕點,開始狼吞虎咽起來。
“那么,林意姑娘。可是探查到著堯山有何古怪?”
丁一急忙咽下口中之食,一雙眼睛仿佛閃著光亮,斷斷續(xù)續(xù)地說道:“這…這一趟…堯山,可真是…沒有…沒有白來!”
“你慢點吃,小心別噎著了?!闭f著林風又給眼前這個糕點吃的滿臉通紅的姑娘,添了一些熱茶。
“這些所謂的名門正派,可真是太有意思了?!?p> “嗒嗒嗒”深夜的院中,又響起了敲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