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猜想母親的身份,或許就是老板變這般不一樣的緣由。比起以前的賞罰果斷,現在的她做起事情,似乎多了些迂回和余地,確實柔軟了許多。
比起時間改變人的不確定性,身份的轉換更來得刻不容緩,深刻。
她的一句“我相信你們倆”確實給我們內心十足的鼓勵和安慰。比起陶主任的武斷,這份信任在學生心理添了足夠的底氣。
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她叫住了我。
“別緊張,不是懲罰你。跟你聊聊喬安的情況,你不想知道嗎?”這樣的提問果然很有吸引力,攻人攻心的道理。
她抬頭示意朱子欣可以回去了,順手拽了旁邊老師的椅子讓我坐下去,自己起身,拿起杯子去了飲水機旁邊,看她熟練的泡茶操作,我心里開始緊張起來,這是要給我開茶會了嗎?
我余光看了看辦公室,除了陶主任還有一、二、三、四,天哪,一共五個老師。學生對老師辦公室的恐懼之情估計她是不理解的。
“我聽張老師說了那天的情況,現在怎么樣了?你感覺還好嗎?”
我點點頭。
“走,陪我去教室拿點東西。”估計看出了我的點點緊張。起身準備帶我出辦公室。
辦公室和我們教室之間隔了三個班級,走廊上沒人來往,因為周五,誰都急著離開。
和她并著肩,我走在外側,不想迎她的目光,便朝著另一側看去,平時沒怎么仔細觀察,那一排我叫不出名字的樹上,除了零星的葉子,好像開始抽著新生的青翠,頓時有種驚喜的感覺。
“昨天我給喬安父母打電話了,她現在在舅舅家待著呢,自己每天都在看書,沒怎么耽誤學習,情緒上也比之前好了很多。下個月中旬應該就回來了?!睆睦习蹇谥械弥獑贪驳慕鼪r,心里安慰了許多。
“那王靜怎么樣了?”
“放心,她已經沒事了,手傷再愈合,沒傷著骨頭,好了不影響活動,我告訴你,告訴喬安,是希望你們不要自責,在心里想太多?!?p> “蒽,我知道?!?p> “這是你們人生小小的一段插曲,等你們畢業(yè)后回來再看,它根本不值一提。我們的注意力要放在有意義的事情上?!?p> 當時確實沒有這么遠大的目光去設想以后,但是【注意力要放在有意義的事情上】這句話我記住了。
走到教室門口,鹿鹿坐在我的位置上,出神地望著窗外的操場,聽到我們的聲音,回過頭來。笑著指著我的書包示意我和她一起回家。突然間通透過來,這不就是我要珍惜的有意義嘛。
“老板,我可以去夏鹿家嗎?”我請求地問老板。
她笑著答:“當然可以?!?p> 我從她臉上讀到的笑容是堅定地支持。
在教育領域里,我特別喜歡的一個詞是“春風化雨”這么多年過去了,一定要我回憶起哪些老師符合這樣的形象,也只有她了。
教育的模式不是僵化的,我們每個學生都是都是獨立的一顆行星,在老板這所太陽系中,她的作用總是無限的。
“周日下午記得和周然學姐早點來話劇社,商量一下市里課本劇賽的問題。”
“好的?!睂τ谒囊笪铱梢詿o條件支持。畢竟我信著她。
她拿了講臺桌上的書,轉身離開了。望著這可靠的背影,我心里很開心。
或許是開心她對我的相信,或許是開心她又重新回來成為我的班主任,或許是她對我說得那些話讓我很感動。具體點我說不清,也道不明。
“她和你們說啥了?罰款也是讓你這么高興的事?”鹿鹿疑惑地望著我問。
“沒有罰款,她說從今天開始,以前的都不算。沒讓我們交?!?p> “我就說吧,讓你們別去,你不聽非自己跑去挨呲。”
“她沒呲我,什么都沒說,還笑著和我聊了喬安王靜的一些情況,你沒發(fā)現,她有點不一樣了嗎?”
“你別說,真感覺和以前有點不一樣了。是不是做媽的原因,開始閃著母性的溫柔了?!?p> “我感覺也是,看她現在的眼神,明顯溫和了,說話做事都軟了許多。去年開學的時候,我還以為她是一位女老板呢?!?p> “這樣挺好的,現在是溫柔的女老板了?!?p> 我們這家“企業(yè)”在老板重振旗鼓歸來之時,又恢復生機開始運作,像極了走廊外抽芽的小樹。
車棚里等待的就余先生一個人。
“希文和周逸呢?去校隊打球了?”鹿鹿疑問。
余先生點點頭。
“那估計要晚了,還是我們先走吧?!甭孤棺灶欁缘卣f著。轉頭又向他提問?!澳阍趺床慌闼麄內ンw育館?”
“沒任務的只有我,臨危受命,護送你們兩個回家?!庇嘞壬倪@句話聽來合情合理,還盡顯了這三位男子紳士的做派。
我和鹿鹿笑著點點頭,算了明白了。
對于未成年的我們來說,做著大人應該做的事情才算長大,照顧女生,被男生照顧是從電視劇里學來的一套。
但又有什么關系呢,即將長大的孩子無一不渴望著眨眼之間就成大人,向往著成人的自由和獨立。迫切于體驗那樣的人生,迫切于早點得到認可。
長大后,理解成人的殘酷,懷念孩子時光的人占了大多數,不后悔這樣迫切的人很少,我就是不愿回去的那一個。
就算現在過得再窘迫,我也不會想要再去經歷一遍那樣的童年,那樣的過去。時間一秒一秒的往前走,我覺得是對我的恩賜。
我們三個人并排騎在馬路上,余先生在最外面,我在中間,看他一直騎在斑馬線的外面,后面過來的車有時候離他很近還按了喇叭,我的心總提著,擔心會蹭到或直接撞到他。
于是,我加速往前面騎了出去,占了鹿鹿前排。
“我覺得這樣騎,自在一些,夾在中間施展不開。”出去后,我朝后排的他倆解釋。
“隨你啦?!甭孤沟穆曇魪暮笈艂鬟^來。
我轉過頭回看他們的時候,低著頭笑著不知道再談論什么。不過好在他有騎進了斑馬線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