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 何處為生?
月色微涼,透過虛掩的窗扉,如銀漿般溢入屋內(nèi)。
床榻之上,少年輾轉(zhuǎn)反側(cè),就是無法入睡。
“唉——難寐啊。”
李承歡滿腹牢騷,倒像個因丈夫遠行而空虛的閨中怨婦。
他習慣性勾了勾手,卻沒了佳人溫軟的身軀,心中的寂寞又不禁多了幾分。
離開店家的小酒館后,少女便帶他來到潘云為她準備的居所。
不得不說,居所很大,雖比不得蘇子雨日常所住的行宮,但在李承歡眼中,也算得上是極盡奢華。
少年被安排到一處上好的房間,而少女則居于主室。其實他看得出來,他的子雨的心中是有和他同睡的意思的,只是礙于女孩子家的羞澀,難以言說。
他也并非沒有這個想法,只是想著自己若是真的把持不住沉淪在她的溫柔中了,那自己也太不禁誘惑了些。況且要他與她走的路還長,也沒必要急于一時。
所以也就有了現(xiàn)在這一幕。
李承歡在嘗試過各種姿勢都無法入睡后,索性不睡了。掀開被子,從床底抽出一卷褐色的紙,點起油燈在桌上緩緩攤開。
紙質(zhì)優(yōu)良,若是透過光還能看到象征著大秦的鸞鳳圖案。這正是胡亥賜給少女的便于她找到白城的秦北域的地圖。
這本壓在厚厚的行李中,只是錦衣聽少年說要用,便從其中找出,送到李承歡的房間中。
“畢之說,瞻前而顧后。胡亥想要子雨死,所以步步心機?!?p> 李承歡抽出一支筆,蘸了蘸硯臺中僅剩的一些墨汁。
“胡亥立的謀略,有明暗兩條死線?!?p> 李承歡在地圖所指的白城及北域月兔氏上勾勾畫畫。
“這是明線,也就是胡亥暗中安排的荊塵與潘云聯(lián)手除去子雨的謀計?!?p> “至于暗線,則來自秦與月兔氏的刺客?!?p> “明暗交雜,倒是聰明得很呢?!?p> 少年冷哼一聲,倒也沒有停下手中的筆,蘸了蘸剩余的墨。
“現(xiàn)在大秦朝堂,胡亥荒淫無道,相比紂王有過之而無不及,天下明面上依舊是秦一家獨大,但事實上秦大勢將傾,各處反秦的勢力蠢蠢欲動。天災(zāi)人禍,紛至沓來。南之玄犀,西之赤虎,都需要大量的兵力去鎮(zhèn)壓,更別提處在秦內(nèi)的種種?!?p> “子雨作為秦之世子,本就應(yīng)以護國為己任,況且其父還曾久居北域,所以她來白城,到是于情于理?!?p> “大勢所趨,情理皆說的通,這也是其謀計的過人之處?!?p> “但支持子雨的朝野重臣也不是傻子,胡亥的謀計,想必他們也能夠看出來,并在暗中設(shè)置了生線。只是這生線在那?如何利用?怕是只能自己尋了。”
“這也是為了考驗她吧。”
“啊啊?。姨y了--”
少年持筆,看著地圖許久,愣是無處下墨,不禁抓著頭發(fā)悶悶地發(fā)牢騷。
“朝野的那群老頭子,還是那么惡趣味?!?p> “卡吱——”
木門微微打開,打斷了少年的思緒。
李承歡轉(zhuǎn)頭看去,只見一個小小的身影躲在門后,睜著蔚藍的眼眸,怯怯地看著少年。
“是白術(shù)吧,睡得不習慣嗎?”
那躲在門后的,正是月白術(shù)。
由于月曇的不確定性,所以她需要時刻跟在李承歡的身邊,以保證在月曇發(fā)作時少年能在第一時間治療。
基于此,月白術(shù)的房間被安置在李承歡的旁邊。好在蘇子雨現(xiàn)在只是口頭說明月白術(shù)是他的世子妃,所以兩人倒也不必刻意黏在一起。
同時,也避免了不必要的懷疑。
月白術(shù)蔚藍色的眼眸朦朦朧朧的,似乎是剛醒,雙手緊緊抱著枕頭,企圖給自己帶來一些安全感。柔順的銀發(fā)隨意地披在腦后,映襯著潔白的睡衣,使得她更非凡中之物。
少女在聽到少年的呼喚后,又將小腦袋藏在門后。但畢竟是沒有離開,頓了一下又悄悄探出頭來看向李承歡。
看模樣,是要他來尋的意思。
這丫頭。
少年嘆了一口氣,拉開抽屜,取出幾支已經(jīng)曬得干巴巴的草藥,挪著步蹲到少女面前。
“怎么了?。俊?p> “歡~”
少女軟軟地喊著她的名字,手中的抱枕抱得更緊了。
“白術(shù)睡不著——”
“是身體不舒服了?”
“也不是,就是睡不著?!?p> 銀發(fā)少女言說著,伸出手指指了指自己的心口,
“這里,很不安。想回去——”
蔚藍般的眼眸依舊無波,只是平靜地敘述著她心疼的這件事。
對故鄉(xiāng)的感情,也被月曇逐漸蠶食了嗎——
“唉——”
少年無奈地底下了頭,將剛剛拿的干巴巴的草藥遞到月白術(shù)面前。
“要嘗嘗看嗎?很甜的哦?!?p> “給白術(shù)——草?”
月白術(shù)的眉頭微微皺了起來,紅潤的小嘴微微嘟起。
“白術(shù)不是馬哦——”
“不是普通的草哦,嘗嘗看,相信我,很甜的?!?p> 少年不依不饒地說道。
“我既然與你兄長約定要治好你身上的病,總不會害了你不是?”
月白術(shù)皺著眉頭,抬頭看著少年溫和的笑意,又看了看他手中的疑似干草的物體。
也罷,便是苦藥自己也要吃下去。畢竟自己,到底是不能拒絕他的——
銀發(fā)少女想著,從少年手中拾起一絲干草,放入口中,閉起眼睛,擺出一副視死如歸的樣子嚼啊嚼。
正如她所想,干草剛開始確實是干澀難咽的,只是嚼了一會,差點就要將其吐出來。
但很快,白術(shù)皺緊的眉頭便在少年的笑意中慢慢舒緩開來,最后變得一臉震驚,蔚藍色的眼瞳冒著閃閃的小星星,小嘴還是嚼啊嚼地,根本停不下。
“唔——為——什么?唔——甜?”
白術(shù)紅潤的小嘴很是艱難地蹦出這幾個字來。
“不應(yīng)該——是這樣的?!?p> “想知道原因嗎?”
李承歡從手中抓起一絲干草,在少女面前搖啊搖,賤兮兮地壞笑道。
“叫聲哥哥來聽聽?!?p> “承歡——哥—哥?”
白術(shù)禁不住誘惑,張開紅唇,生澀地說道,細長好看的眉頭微微皺著,似乎有些不滿。
她并不是討厭少年的要挾,只是平添的哥哥,給她們之間增加了些許距離感。
她還是想和他走得近些——
“如此,可以告訴白術(shù)了吧?!?p> “當然?!?p> 少年伸手,接過白術(shù)吐出的已經(jīng)嚼地沒有味道的干草。
“這草,其名為甘草,是一味藥。”
“其性甘、平,入心、肺、脾、胃經(jīng)。能補脾益氣、祛痰止咳、緩急止痛、清熱解毒、調(diào)和諸藥。主治五臟六腑寒熱邪氣、五癆七傷,能潤肺解毒,和中緩急?!?p> “只是窮苦人家更多時候把它當做代替糖的替代品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