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六章 盡得一腹鬼謀
滿座皆是寂靜。
處于蘇子雨對面的蒙恬,本吟笑著就要飲盡杯中酒,聽到少年的話,便也不再飲,同樣將白玉杯放下。
只是看向少年眼眸中,跳動著絲絲奇妙。
從李承歡從蘇子雨的馬車中走出的那一刻,他就知曉兩人的關(guān)系不一般,但也不過以為少年是因?yàn)槟承┰驎壕铀氖窒?,不久便會離開,如記憶般繼續(xù)為了心心念念的蒹葭佳人,游歷大秦山水。
他一直都不曾問過少年身份,就是怕他警覺又逃離自己的身邊,所以他一直在等,等一個能夠與他結(jié)緣的機(jī)會,只是沒想到,這個機(jī)會會來得那么快,又是那么——咄咄逼人??。?p> 蒙恬有些想笑了。
緣,到底是妙不可言的。
這一邊,李承歡看著落櫻紛飛間,蒙恬嘴角露出的笑意,竟有些躊躇了。
直到現(xiàn)在,他方才發(fā)覺少女是承受了多大的壓力。
自己竟是沒注意,在那光影交錯間,竟然隱藏了那么多人!玄武鏡巧妙地將燦陽折射著,卻是將其巧妙地避過,讓他沒有注意。不過也難怪,神將蒙恬宴邀大秦世子,又不是尋常人家聚酒,來者必然是有的,恐怕那些身處朦朧虛幻間的人們,哪怕不是朝野重臣,也是些學(xué)富五車,富甲天下的名士商賈吧——
不過,這樣也好,他也正好趁此機(jī)會告訴天下人,她嬴未央,從此由他來護(hù)!
少年想著,一步踏出,離得蒙恬又近了些。
“蒙將所笑為何?難道李某所言不對嗎?”
李承歡咄咄而言,又一步問道,
些許目光,或猜疑或贊賞,或懷疑或厭惡,統(tǒng)統(tǒng)落于他的身上,其中大多都是不看好的。這是正常,畢竟他不過一少年,卻膽敢質(zhì)問大秦蒙將,便是他自己,若不是因?yàn)樯倥木壒?,都覺得此行徑有些不理智了——
“對,當(dāng)然對,天道玄玄,姻緣奇妙。男女之間的歡愛,本就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東西,蒙某孤身多年,一言以蔽之,倒是愚鈍了哈哈——,兄臺高見,我自罰一杯。”
蒙恬頓了一會兒,說著,竟是真的給自己倒了一杯酒,端起拱手而敬李承歡,一飲而盡。
“教誨者即為良師,兄臺年紀(jì)雖小,但也是教誨了蒙某一遭,哈哈,雖然有些突兀,不知兄臺,是否愿意與蒙某結(jié)個善緣?”
李承歡看著落櫻另一處的蒙恬朗朗笑道,取了白玉杯倒了滿滿一盞酒水,繞過落櫻遞到他的面前,有些發(fā)蒙。
他本想著自己這般膽大,會惹來后者的責(zé)罵,或者直接拖出去也說不定,少年連使得白帝的準(zhǔn)備都做好了,現(xiàn)在又是怎么個情況?
眼前者端著的酒水微微蕩漾著,劃開一圈又一圈的波紋,他內(nèi)心似乎還有些忐忑。
他又在怕些什么呢?
李承歡疑惑著,到底還是伸出手來,只是沒接著那杯酒,伸到半空的手頓了頓,五指收入掌心,
“李某不過一介賤民,只是生的有幸,能夠?yàn)槭雷颖M得一腹鬼謀。蒙將愿與李某結(jié)緣,李某自然是三生有幸,不勝感激的。只是——”
李承歡抬起頭來,看向蒙恬的眼眸。
“李某不喜,更不愿強(qiáng)結(jié)姻緣,蒙將可知?”
少年的眼瞳灼灼著,燃燒著名為醋意的東西。
蒙恬的思緒搖曳著,飄向往昔,好久好久,才尋到記憶中,少年與此時(shí)相同的模樣。
“李醫(yī),其實(shí)不必那么執(zhí)著的,若是——若是那人已然心有他屬了呢?要知道,人心,可是最難信的?!?p> 白衣少年愣了一會,隨后搖搖頭,眼眸低沉,舉杯入喉,只是杯中無酒,
他在飲些什么呢?是皎皎月輝,還是滿腹悲心?
蹉跎了這些年,他也是累的吧——
蒙恬不知道,只是看著少年放下空杯,眼眸中匆匆而過一絲醋意,而后便是悲意蒼蒼,
“我相信她的,只是,若是她真的走了,我也不會攔著,緣定于此,天命所向。不過此后,這人間,緣,我不會再尋。朝堂,我亦不會踏足。”
記得那時(shí)篝火燃升,星星點(diǎn)點(diǎn)的,逝向天際,卻不及少年此時(shí)的眼眸灼灼。
既然尋不到,便不再尋緣,更不踏足朝野,李醫(yī)現(xiàn)在又在做些什么呢?
蒙恬看著眼前少年醋意滿滿,又探過腦袋,看了看其身后少女巧笑盈盈的模樣,終于是理清了其中因果。
原來少年苦尋許久的佳人,竟是離他如此的近啊。
天意還真是——弄人——
那么他強(qiáng)結(jié)姻緣的事,倒是真的有些愚鈍了。
“蒙將可是不愿?”
李承歡看著眼前人愣愣著,許久不曾發(fā)聲,頓時(shí)有些不安了。
若是蒙恬當(dāng)真不愿,那他拼盡了全力也會護(hù)的她離開,反正天下之大,也不怕沒有護(hù)的他們之處,便是當(dāng)真沒有,他也不懼橫劍護(hù)在她的身前。
“若是不愿,便算了?!?p> 少年說著,懸空的手,便要收回去。
只是蒙恬竟是搶先抓住了他的手,直接將那杯酒遞到他的掌心。
“愿,怎么不愿?姻緣愛恨,天意決之。兄臺放心,蒙某此后定然不會再如此愚鈍了?!?p> 蒙恬回過頭,取過蒙毅未曾喝過的杯酒,與少年舉杯相碰,而后又是飲盡。
“那么此后,李兄便是蒙某的座上佳賓,還請多多關(guān)照啊,哈哈——”
杯中酒,些許灑在他的手上,涼涼的,示意著他眼前所發(fā)生的一切不是幻覺。
李承歡還是有些發(fā)蒙。
不過,
少年抬頭,蒙恬依舊朗笑著,似乎在慶幸些什么。
他做的這個決定,至少不是壞的吧——
李承歡端起酒,同樣飲盡,只是喝的急了些,惹得咳嗽連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