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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朵情歌

【4】黑車,黑黑的車

半朵情歌 小應兒撿星星 3668 2019-12-03 09:22:01

  回到宿舍,一片黑。小夜燈幽幽搖曳,錢美麗正盤腿坐在陽臺,一個人生悶氣。

  “咋了美麗?”被詭異的氛圍嚇了一跳,程一朵放下水壺,咯噔咯噔跑過去,“失戀了,還是代購又漲價啦?”

  “比這個還慘!”錢美麗突然大吼一聲,悲從中來,“才半個月啊,我的車竟然被偷了啊啊啊!”

  啟大地廣物博,新生人手必備一輛自行車代步。但因為校園是半開放式管理,校外人員可以自由出入所以經(jīng)常會丟車。為了保險起見,自行車總會配備一長串車鎖。前幾天大家去買鎖的時候,錢美麗還自信滿滿地嘲笑她們,撐死膽大的,餓死膽小的。

  “每個月就這么點生活費,偷我的車簡直就是逼著我減肥!”在哀嚎聲中,程一朵開了大燈,見錢美麗氣得紅了眼圈,噗嗤笑了出來。

  “你有沒有同情心啊,竟然笑我!”錢美麗揉了揉眼睛,氣急敗壞地說,“不管啊,明天你陪我去買車!”

  “買車?!”

  丟車是一件持久悲痛的事,如果不是陸耀輝學長的秘密情報,錢美麗估計已經(jīng)把偷車賊詛咒千百遍了。

  一下課,程一朵就被神秘兮兮地拖走了。

  陸耀輝學長說,學校外隔兩條街的橋洞下面,有賣黑車。

  所謂黑車,應該是從學校偷走的車,為了不讓失主看出來,重新噴上黑色油漆。有的車已經(jīng)回爐重造好多回,買了偷,偷了再賣。但這里的車,便宜。

  “美麗,你這個門路……靠譜……嗎?”程一朵有些不安,從小到大她可沒接觸過什么非法勾當啊。

  “陸耀輝學長介紹的,自然靠譜,最重要的是——省錢。我之前那輛車五百多塊,才騎了幾天就沒了。學長說這里的車一兩百,跟新的沒兩樣!”錢美麗正沾沾自喜,“不過,聽說老板有點兇,他也是怕人找麻煩,兇點嘛,無所謂?!?p>  出校門走了很久,遠遠看到橋洞下面搭著一個棚子,依稀有人影坐著,像極了香港警匪片里隨時拔槍開火的畫面。

  “看,就是那兒?!卞X美麗加快了腳步。

  程一朵遲疑了一會兒,心虛地跟了上去。各種念頭兜兜轉(zhuǎn)轉(zhuǎn)撞在一起:想想這個黑車行都存在這么久了,也沒什么恐怖傳說,應該只是看起來嚇人吧。再說黑道也有黑道的規(guī)矩,如果見了血,老板以后生意也做不成啊。

  這種自我安慰,讓她稍微放松了些。

  “老板,有車賣嗎?”錢美麗經(jīng)驗老道地揮了揮手,還刻意壓低了聲音。

  “沒有,我們只修車。”老板頭也不抬,直接拒絕了她。

  “哎,不是……我聽說……”吃了閉門羹,錢美麗開始結(jié)巴,她立刻又反應過來,耐心解釋道,“陸學長,陸耀輝學長你認識嗎,他介紹我來的。”

  “陸耀輝?”老板冷颼颼的眼神掃過來,程一朵打了個寒顫。

  大概放心了,老板站起來擦了擦手,理了理衣服向屋里走去,“你跟我來。”

  沒有遲疑地,錢美麗跟著老板進了黑房子,程一朵站在門外,坐立不安地徘徊著。

  “在哪兒?”林瀟衡的短信。

  “跟同學去買黑車啦,有事兒嗎?”迅速回好短信,滿頭大汗地握著手機,豎起耳朵辨認里面的聲音。

  時間被拉得好長,程一朵不敢沖進去,又不敢妄自報警。腦袋里的幻覺豐富異常,她一邊甩掉它們一邊提醒自己打起精神,萬一要正面迎戰(zhàn),關鍵時刻決不能慫。

  事實證明,她想多了。

  一秒一秒地挨過了時間,棚子里終于響起了錢美麗清脆的笑聲,“老板,一百二就一百二吧,你看我是學生,也沒什么錢,要不,一百二十五好嘞,不能再多了,下次再介紹別的同學過來啊。好嘞好嘞,謝謝你啊,祝你生意興隆。”

  程一朵直直站著,看錢美麗歡天喜地地推一輛黑車出來,哼著歌還擠眉弄眼地示意著,“老娘厲害吧?!?p>  因為過度緊張,腳一軟差點就倒下了。

  “瞧你這沒見過世面的樣子。不入虎穴焉得虎子知道不?”錢美麗騎著新買的小黑車,得意洋洋地教導后座的程一朵?!笆∠碌娜賶K錢,我可以買一盒亮光散粉了!”

  沉默了很久,都不想開口。

  她不喜歡散粉,也不喜歡黑車。被長長等待帶走的心跳,總要慢慢回到胸腔,才能重新降落。突然有點兒想哭,上大學以來,被推著不停往前走,面對新的一切,新的朋友,好像沒有人問她喜不喜歡,適不適應,而剛剛那一刻,她獨自站在風里,有一種被世界拋棄的錯覺。

  “林學長!”穿過操場,錢美麗突然剎住車,停了下來。

  林瀟衡不知從哪里冒了出來,氣喘吁吁地站在面前,額頭、鼻梁全是汗,襯衫已經(jīng)濕透了。

  “你……你怎么來了?”程一朵從車后座跳下,吃驚地話都說不清楚了,眼角還掛著沒來得及擦掉的半滴淚。

  “車買好了嗎?”語氣沒有透露任何情緒。

  “喏,就是這個!質(zhì)量很不錯唉學長!”錢美麗拍了拍新買的車,滿意地展示了一圈。

  “你怎么樣?”林瀟衡走近程一朵,低低問了句,看到委屈的小臉上,半滴淚明晃晃地落入眼睛。

  他本來想問你知不知道自我保護。

  或者恨鐵不成鋼地數(shù)落一番這個不讓人省心的姑娘。

  可是眼前她可憐兮兮的樣子,讓林瀟衡的心沒來由地皺了一下。在來的路上心急如焚整理的一大堆道理,突然什么都說不出來了。

  “你是來找我的嗎?”愣了好久,程一朵才緩過神。

  “回去再說。”林瀟衡指了指后座,“走吧?!?p>  夏天的風很遼闊。

  自行車沿著夕陽的輪廓緩緩行走。

  天空包裹著云朵,被風勾勒成各種模樣。

  程一朵安靜地在車后座聽他們講話。

  學長你修第二專業(yè)了嗎?

  他們說計算機現(xiàn)在特別熱門,未來的發(fā)展你怎么看?

  陸學長推薦的黑車真是不錯,你回宿舍幫我謝謝他啊。

  對啦,你今天怎么突然出現(xiàn)在這里呢。

  ……

  錢美麗一路海闊天空,林瀟衡微笑著不發(fā)一言。

  “前面有坡,你抓緊。”回頭交代了一聲。

  程一朵下意識抓緊了襯衫,看到汗水在他后背一點一點彌漫成島嶼。

  “學長,既然來了,一起吃晚飯吧?!辈贿h處是食堂,錢美麗熱情地邀請。面對學霸,她總有說不完的話。

  “不了,我還要回實驗室?!绷譃t衡擺擺手算作告別,又指了指程一朵,“你,待會兒來圖書館找我。”

  留下了兩個面面相覷的姑娘。

  “真奇怪,他不是應該很忙嗎?”錢美麗納悶著。

  在爭分奪秒的科研里,抽出一小段時間來專門關照自己,這可不是毫不起眼的程一朵能想象的。

  那些過分美好和英雄主義,理所應當屬于那些光芒四射的人。

  恐懼,哭泣,釋然這些情緒都是成長必修的學分,它們和那些晦澀的、難以消化又必須掌握的功課一樣,經(jīng)歷多了,就不覺得稀奇了。

  只是,在獨自抵抗時間的狼狽里,這個全然不在意的一個照面,確實消解了無數(shù)即將流下的眼淚。

  吃完晚餐,程一朵背著書包奔向了圖書館。

  二樓C拐角的位置,總有個讓她心安的背影。

  只是這天,隱隱覺得給林瀟衡添了麻煩,腳步格外沉重。一個把時間軌跡安排得毫無偏差的人,怎么允許有人一而再再而三地帶來不確定呢。

  “我今天有點忙,你自己先寫作業(yè),不懂的地方集中到最后半小時,我一起給你講。”這個男生依舊沒有任何情緒,說話輕輕的。

  “不用,不用麻煩你?!背桃欢浠挪坏負]手。

  林瀟衡已經(jīng)低頭看書了,空調(diào)的風擦過他的發(fā)梢,柔軟而有節(jié)奏地跳動著。不知從哪里飄來一根羽毛,沿著氣流飛呀飛,落在林瀟衡的頭發(fā)上。

  程一朵發(fā)著呆,情不自禁地伸手去抓。

  林瀟衡突然抬起一只手,也想撥開頭頂?shù)男∮鹈?,不?jīng)意地抓到程一朵的手,臉一紅趕緊松開,笑了笑,“不好意思。”

  “沒關系,你看啊,是一根粉紅色的羽毛哎。”程一朵沒在意這些,她的目光追隨著那根羽毛,在整個教室到處飄?!澳阏f它是從哪兒來的啊,顏色這么好看!”

  “如果不是衣服上的,應該就是哪個女生帽子上的裝飾品。”林瀟衡認真答道。

  程一朵突然笑了,“它只是一根漂亮的羽毛而已哈哈哈?!?p>  這個姑娘莫名其妙的笑點讓林瀟衡心底一軟,“難道不是嗎?”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宿命。

  夏天的宿命是酣暢淋漓。

  空調(diào)的宿命是對抗夏天。

  這根粉紅色羽毛的宿命就是,枯燥題海里的反重力旅行。

  閉館音樂響起,程一朵收拾著書包,鼓足勇氣開了口,“你今天下午……不會是來找我的吧?”

  林瀟衡沒有回答。借來的書送回書架,草稿紙折好丟進垃圾桶,過了好久他才抬起頭,“去年有個韓國留學生,買完黑車在橋洞下面出了車禍。那個位置,不太安全?!?p>  “嗯哼?”程一朵屁顛屁顛地跟上來,點頭表示贊同?!绊n國人水土不服,對我們的交通規(guī)則認識有誤區(qū),肯定?!?p>  林瀟衡笑著拍了拍程一朵的頭,“你是不是以為這顆小腦袋特別聰明特別懂別人的意思?”在眨巴著的不解眼神里,一字一頓地反問道,“賣黑車的人什么底細你知道嗎?耳根子一軟跟著別人亂跑?!鄙舷麓蛄恳环盅a充了一句,“沒有土匪氣,闖啥土匪營!”

  “我又沒進去,只是給美麗壯壯膽而已!”程一朵漲紅著臉一蹦一跳地解釋,“咦,你是說錢美麗有土匪氣嘛……”

  她一笑,林瀟衡立刻揚起了嘴角。

  “喏,送你。”黑暗中,程一朵手中放上了一個小盒子。

  借著路燈打開,是一個金屬制成的跳舞小姑娘,長裙簇簇,笑顏如花。

  “下午在精工實驗室等數(shù)據(jù)的時候制了個版,做了個小玩意兒,也不知道給誰,你留著吧?!?p>  藏匿在龐大的黑暗里,程一朵的眼淚突然下來了。

  她今天其實害怕極了,孤單極了。離開了自己熟悉的安全地帶,陌生會把一切溶解,何況渺小如自己。站在橋洞外面的空地上,她絕望地,不停地,向四面八方求證過。

  “手藝不錯嘛,林瀟衡?!?p>  黑暗里溫暖的笑聲如昔,即便沒有轉(zhuǎn)頭看對方一眼。

  從小到大一起經(jīng)歷的,沒有專門去記憶的片段,也在心尖上沉沉地走了一遭。

  她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臉,一定快要炸開了。

  如果所有偶遇都是假象,踮起腳尖也無法夠著最遙遠的那顆星星,如果最平凡的景色也曾經(jīng)被命運眷顧過,即便再漫不經(jīng)心,她也真的好想擁抱這一刻。

  “一朵,你明天有空嗎?”

  “啊哈?”

  “陪我出去一趟,可以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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