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 鵠鳴山

　　元月四日，鵠鳴山下的城鎮(zhèn)村莊正式派人向靈應(yīng)教遞了帖子，因著兩地相隔不遠(yuǎn)，當(dāng)?shù)赜譀]有什么名門大派，多年下來，倒也歸入了靈應(yīng)的管轄。

　　五日清晨，太清的轎輦送了唐芒回來。轎是當(dāng)朝太后御賜的轎，絳色轎身雕龍畫蛟，明黃流蘇垂飾，車上下來的少女粉衣玉簪，面色冷淡，清貴非凡。

　　“芒兒師妹這趟親，走得不錯。”程阮莞爾一笑，一襲水綠裙衫在人群中最是顯眼，烏發(fā)高束，垂下的發(fā)絲微動，目若秋水，腰間的青霜劍襯得她身形筆直。

　　唐芒簡單謝了一句，走到云昭身邊挽著她，淺淺笑了聲，“小昭，走吧。”

　　云昭與唐芒幾日沒見，又有許多事情要告訴她，便隨著她往回走。

　　“唐芒，下午就要去鵠鳴山了，你回來的晚，要不要先回去準(zhǔn)備準(zhǔn)備？”

　　“對了，唐師伯與重乾掌教身體都還好吧？”

　　“唐芒，你今日怎么穿上這么高領(lǐng)的裙子了，蜀郡那邊時(shí)興起這樣的款式了么？”云昭嘰嘰喳喳了一路，半晌不見唐芒答應(yīng)，有些奇怪，轉(zhuǎn)頭盯著她。

　　“唐芒？”

　　后者轉(zhuǎn)過臉來，眼神清明，臉上掛著與往常一般無二的笑，甚至連嘴角上揚(yáng)的弧度都一模一樣。

　　“小昭，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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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午飯一過，瑛豐真人與幾個將要去歷練的弟子叮囑了一些注意事項(xiàng)，又遣各人回山準(zhǔn)備。云昭回去帶上了九黎索和小九，想要去桃源那邊同他告別時(shí)，發(fā)現(xiàn)師父早已不在觀里。

　　“師父昨日叮囑了我一些注意事項(xiàng)，后來便說自己要出門一趟辦些事，具體什么事，師父并沒有說。”薛無至幫她理了理跑亂的頭發(fā)，耐心得說道。

　　云昭“嘁”了一聲，小聲嘟囔，“師父還是更疼你些?！?p>　　少年忍俊不禁，笑容如春日融雪，他也并沒有解釋“師父是叮囑自己照顧好她”的事。

　　半個時(shí)辰后，十位弟子齊聚在靈應(yīng)山門前，瑛豐將此次下山的事宜全權(quán)交給了薛無至與程阮，兩人懼是入教早的，薛無至的為人叫各位長老也算放心。

　　從靈應(yīng)山去鵠鳴山不過半日，還未到地方，便有夾道相迎的官府隊(duì)伍，百姓圍在兩側(cè)大概不知車隊(duì)里是什么人，所以都是惶恐跪著，偶有些年紀(jì)小的娃娃好奇抬頭張望。

　　有個小孩被按著頭哇哇大哭起來，薛無至看著不忍，翻身下馬將小孩兒與婦人扶起來，領(lǐng)頭的縣官搖搖晃晃的趕過來，一張臉笑成了花，“敢問是不是靈應(yīng)教來的小道長？”

　　云昭見珩一行人也從車上下來了，見這陣仗也有些不解。

　　“這些百姓跪著……”云昭心直口快些，“是有什么朝廷大官要來么？”

　　那縣官腦子里略一思索，轉(zhuǎn)而瞇眼笑著連連點(diǎn)頭，“道長說的不錯，靈應(yīng)大教為國解憂，為民解困，可不就是朝廷要官么！”

　　來的都不是什么不知事的小孩子，這縣官一句話點(diǎn)醒了眾人。

　　只除了面帶驕傲的程阮那幾人……云昭他們幾個看著膘肥體壯的官兵，又看看面色驚惶的百姓們，心里都有點(diǎn)說不出來的怪異感覺。

　　縣官原本打算是將幾個弟子好好安置在自己府中招待的，但薛無至婉謝過，說明眾弟子是帶著歷練來的，不宜安逸，第一晚便打算宿在妖怪最近一次出沒的住戶家中。

　　縣官自然是一番夸獎吹捧，后又叮囑了那位住戶好生招待。

　　好在那住戶是位鄉(xiāng)紳，家中房屋多，男女分開兩兩一住，也不算擁擠。

　　“是我思慮不周，”薛無至歉聲同鄉(xiāng)紳說道，“這幾日我們要給居士添麻煩了，請問您貴姓？”

　　鄉(xiāng)紳臉色還算好，只是眼下青黑，聞言連忙說了幾句“不敢當(dāng)”，“賤名恐污道長尊耳，免貴姓朱……我家中，正好是那黃皮妖怪最近進(jìn)來的一戶?！?p>　　“黃皮妖怪？”云昭問道，“可有傷人？”

　　見珩抱緊了手里的劍朝云昭靠去。

　　那鄉(xiāng)紳蒼白著臉笑了笑，“內(nèi)子年前懷孕，被嚇得掉了胎兒，現(xiàn)下還臥床不起。”

　　“那妖怪長什么樣子？”程阮問道。

　　“我只無意間瞟見過一眼，身上……長滿了黃毛，據(jù)說跟它對上眼睛的人都會被扒皮挖心，我、我不敢看……”

　　眼看那鄉(xiāng)紳臉色越來越白，薛無至溫聲謝過，那人忙不迭聲稱照顧內(nèi)子，連忙離開了。

　　到了傍晚，來鄉(xiāng)紳家的人踏破了門檻，一些百姓抱著籃子提著簍，布下蓋的都是些雞蛋和自家做的吃食，他們臉上沒有了官兵在時(shí)的拘謹(jǐn)，見到十個靈應(yīng)的弟子，都是滿臉的感激崇敬。

　　原來這些人都是幾個有人員傷亡的城鎮(zhèn)村子派來的代表，年前妖亂弄得人心惶惶，到了今天，總算盼來了“救世主”。

　　薛無至抗拒不了鄉(xiāng)親們的好意，幾個弟子被鄉(xiāng)親們簇?fù)碇拢勂鹧謺r(shí)，大家俱都支支吾吾的，不敢說的模樣。

　　其實(shí)也沒有人見過妖怪的真面目，不敢說是因?yàn)榇蠹叶己ε拢质盅弁ㄌ?，怕它下一個找到的就是自己家。

　　“俺只知道，它一開始白日里出沒，會拿吃食騙小孩子，化成受傷的人騙大人和老人，后來在夜里出沒，去到哪里人就死到哪里。”一個老婦人啞聲說道。

　　“我、我聽說……”一旁的年輕女子怯怯抬頭看了一眼幾個弟子，“聽說那妖怪，最仇恨道士，前頭來的幾個都被、被……”

　　“李家嬸子你不要瞎說！”挨著的消瘦婦人尖聲止住她的話頭，眼睛還止不住往幾個弟子那里瞟，滿臉的驚慌失措。

　　沒聽說過有道友在靈應(yīng)派人來之前來過啊……

　　云昭與薛無至相視一眼。

　　“應(yīng)該是散修，”薛無至低聲道，隨后轉(zhuǎn)向一眾百姓，“大家放心，我們必會除掉這妖怪，否則不會離開，靈應(yīng)大教，言出必行?！?p>　　鄉(xiāng)親們又是抹淚連聲道謝。

　　一波人走后，云昭與唐芒分在了一個屋子，兩人隔壁是見珩與薛無至。見珩身寬體胖，沒有弟子愿意和他同屋子，薛無至便主動和他一起。

　　鄉(xiāng)紳家里是一層半，那上半層是儲物的地方，樓下被褥不夠，云昭便主動上去搬一床下來。

　　她抱了一件被褥，突然聽到外面說話的聲音，就彎腰走到半層的外廊往下看。

　　見珩與唐芒爭執(zhí)著什么，然后他委屈巴巴的拉著臉，噔噔噔得沖到不遠(yuǎn)的井邊，撿起個什么，然后大叫著拈著那玩意兒沖回來。

　　云昭看著好笑，揚(yáng)聲問道，“小栓，你拿著什么？”

　　見珩沒聽到云昭說話，只難得沖唐芒小聲發(fā)了次脾氣，“你、你沒聽到那大娘說妖怪拿吃食誘惑小孩兒嗎？??！你還讓我去！”

　　唐芒嗤了一聲，奪過那東西端看起來，“你是小孩兒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