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元年,五月初一。
快到端午節(jié)了。雖說一到五月,這天氣便開始熱了起來。
可端午佳節(jié)畢竟是一年里能和春節(jié)媲美的大節(jié)日。而且又恰逢張嫣封后以后第一個節(jié)日,所以宮里上上下下老早便開始準備了。
今日一大早,朱由校剛起身離開。春和便把張嫣從架子床上挖了起來。
還拿了一件紅暗花羅五毒方補方領女夾衣要給她穿上。張嫣冷不丁瞅了一眼,然后堅決丑拒!
最后,雙方互相妥協(xié)之下。春和給張嫣穿了一件月白暗繡五毒的豎領對襟褙子,搭配淺碧色花鳥紋馬面裙。
出得門來,張嫣還發(fā)現(xiàn)門口放了菖蒲,艾草驅蟲,屋里也開始熏香,驅五毒。門上還懸掛著吊下的畫屏,上面繪有天師,仙子們執(zhí)劍降毒的故事。
問了春和,她才知道這些東西要一個月后才能撤下!
對比現(xiàn)代大家過節(jié)的樣子,這大明朝過端午,節(jié)日氣氛真夠可以的。
等各宮妃嬪到齊,張嫣見各個妃嬪都換上了五毒艾虎補子蟒衣。頭上戴了雕五毒的金簪與五端花草的紙符簪。幾個美人還系了彩線編成的,形狀如“錢”或“鎖”的端午索。
眾人一起請安后紛紛落座,張嫣先開口:“今兒是五月初一。本宮也和妹妹們一樣,頭一回在這大明宮里過端午佳節(jié)。只不過咱們是不能像民間那樣回娘家避五毒了?!?p> 剛說完,入宮早一點胡貴人和李美人等人的眼圈便紅了。
張嫣心想這些小姑娘估摸是想家了,遂趕緊把剩下的話說了出來。
“昨兒晚上,本宮問了圣上,他也說今年要好好熱鬧一下。等到了端午當天,大家一起用了端午大宴。圣上去西苑觀龍舟競技,咱們呢就在御花園里辦個射柳。到時宮人皆可參加,彩頭可都是圣上內帑里的好東西!”
底下眾人聽了這話,一個個才不免都高興起來!
畢竟這皇宮里一言一行都有規(guī)矩,又恰逢國喪。入宮這些時日以來,每天都過得苦悶又無聊。已經(jīng)有好久不曾這么熱鬧了!
張嫣看美人們這么歡喜,想著自己也湊個趣兒。笑著道:“大家都這么躍躍欲試,本宮真怕圣上出的幾件彩頭不夠分,到時候眾位妹妹再打起來!這樣吧!除了圣上的,本宮也出幾件。而且沒得著的妹妹也不要不開心,到時本宮設個安慰獎,人人有份!”
這次不單這些妃嬪,就連門口侍立的宮人們也都一臉欣喜的扣頭謝恩了。
等妃嬪們都散了。張嫣用過膳回了東暖閣,歪在矮腳塌上看話本消食的時候。春和臉色糾結的走了進來。
“娘娘,您剛才說的端午節(jié)射柳彩頭要選哪幾樣?還有這個安慰獎是何意?”
張嫣頭也沒抬的道:“到庫房隨便選幾樣就行!圣上的彩頭多是擺件,咱們挑些釵環(huán)配飾好了。至于安慰獎,你吩咐下去打些五毒樣式的銀裸子。不用多重,每個一二兩就好。到時用錦囊裝著發(fā)下去。是個意思就行!”
春和聽了,卻并沒有行動。而是臉色難看的回道:“娘娘的主意是不錯,施恩于眾??墒沁@樣一來娘娘您的內庫可就要沒錢了!”
“沒錢了?”張嫣聞言,合上了手上的書,抬頭看著春和。一副震驚臉!
堂堂一國之后??!這么窮的嗎?
春和點頭,肯定張嫣剛才沒有聽錯。
然后繼續(xù)回道:“娘娘您雖說貴為一國之后,當初大婚禮部也給備了價值連城的嫁妝。只是您的嫁妝里最值錢的衣料、首飾、擺件,大部分按制只能皇后才能使用。而能用來賞人的部分,這幾天您給妃嬪們賞賜較多,已經(jīng)消耗了不少了!”
張嫣聽得一時呆??!
春和接著說:“至于銀子,您嫁妝里是有五千兩白銀,一千貫銅錢賞人用??赡谝惶?,便賞了整個坤寧宮。后來幾天賞起人來也手頭松的緊!不過幾天已花出去好幾百兩了。端午佳節(jié)射柳參與人數(shù)肯定不少。到時侯這安慰獎,一下午少說也要給出去五六千兩銀子!等過了端午,您內庫可不就沒錢了嗎?”
張嫣聽到這兒,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堂堂皇后原來真這么窮的??!
想想原主記憶里的銀子購買力。在這大明朝,一兩銀子大約等于五百人民幣,那么一千兩就是五十萬。五千兩就是二百五十萬!
再加上一年一千兩的份例銀子。也就是說,每年差不多還有五十萬的零花錢!
這么算好像還好。
可張嫣是作為皇后住在這皇宮里啊!這可是整個大明的富貴窩,最燒錢且視金錢如糞土的地方!
這宮人們做事用心要賞,逢年過節(jié)要賞,各宮往來也要賞!而且誰要過生日,張嫣作為皇后那肯定需要表示表示。這么林林總總算下來,日子真挺緊巴巴的!
最后張嫣和春和一起商量了半天,總算敲定了端午那天的彩頭。
庫房里還有不少珍貴的料子,到時取出來一些并上兩套頭面做彩頭。至于安慰獎,依然是五毒樣式的銀裸子,不過重量減至三錢。反正話已出口,先把眼前對付過去再說。
下午,張嫣郁悶的又換上那身宮女裝溜出去散心,不知不覺就走到了樂志齋。
當時,崔念正拿著一本詩集看的認真。張嫣跑過去“啪”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嚇得他一激靈!
等崔念抬頭見是她,一雙如工筆白描的鳳眼里,星眸怒得簡直要噴出火來!
他“啪”的一聲把手上的書重重甩到書案上,起身就要還回來。
張嫣立馬機靈的幾步溜出好遠,躲在高高的書架后頭只漏出一張臉。也不說話就那么可憐兮兮的看過來!實在讓人下不去手來。
崔念忍了又忍,最后還是放下了手。瞪了她一眼,坐下重新拿起了書。
“前兒你不聲不響就走了。怎么?今兒又閑了?”還沒等張嫣從藏身的書架那走出來。崔念意味不明的開口問她。
“呃…我前天那是因為突然想起春和姑姑吩咐的差事,才走的。然后今天得了空,就立馬過來找你玩啦!”張嫣隨口編了借口糊弄人。
實際上,那天她見崔念只顧著忙自己的事情,也不搭理她。覺得自己一把年紀了,還逗人家這么個半大少年怪沒意思的。所以默默走了。
結果今天發(fā)現(xiàn)自己作為一國之后。居然還有財政危機?郁悶之下溜出來走走。走到了這兒想起崔念,才臨時起意進來找他。
崔念聽了張嫣的話,一個字都沒信。只勾唇諷刺的哂笑了一下,然后繼續(xù)看自己的書。
張嫣見狀,轉身從身后的書架上找出一本話本。也津津有味的看起來!
一直看了好久。直到張嫣都囫圇吞棗的看完了手里的話本,崔念還是沉默的翻看著手中的詩集。
她終于忍不住打破了沉默:
“崔念,你俸祿多少?夠花嗎?”
崔念聞言奇怪的抬頭看了她一眼,復又垂首看手上的詩集。
“每月食米八斗,冬裝,夏裝一年輪換發(fā)一套!”
張嫣聽了換算了一下民間的米價。一石等于十斗,一石米可賣一兩銀左右。那崔念一個月才發(fā)八錢銀子啊!
算完以后,張嫣就用可憐同情的目光看向崔念。也不說話!
崔念忍了又忍,最后還是沒忍住。憤然合上書,淡淡開口道:“姑娘是坤寧宮的,俸祿自然優(yōu)厚。而宮里我這個品級的中人,每個月都是這么點銀子。實在犯不著姑娘這么看著我!”
結果張嫣聽了,沒有拂袖而去也就罷了。反倒整個人跟霜打了的茄子似得,蔫兮兮的說道:“我也好窮的啊!那么點銀子根本不夠使!”
崔念沒話說了,良久他又聽見那個奇怪的宮女嘀嘀咕咕的說一些營銷,做生意什么的!
至于后面對方嘴里還提到的超市大促銷、燒玻璃、賣化妝品就更讓人摸不著頭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