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啟三年,五月初七。
昨夜,這鄭邦國和手下兩個侍郎,熬了一夜,弄出一份均田法。
里面內(nèi)容包括:禁止土地非法買賣,禁止個人無限制購田,禁止哄抬糧價,禁止以土地作為賞賜,禁止考取功名之后接受他人田地靠掛,一旦發(fā)現(xiàn)則剝奪其功名永不錄用等等條款……
朱由校對此,很滿意。
而他的精神頭一過,終于再也頂不住翻涌的困意,大大打了個哈欠。
至于昨夜,張嫣說完那些想法以后。這幾個男人頓時思路大開!
后來夜深了。張嫣犯困,便沒再陪朱由校他們繼續(xù)熬。
而是自己回了坤寧宮先睡下了。
今天一大早,她見朱由校沒回來。問了春和才知道。感情這幾個人為了新法,熬了個通宵!
她趕緊麻利的洗漱完,收拾停當。
便提著早膳去了乾清宮。想去看看這改革法案擬的怎么樣了!
到了乾清宮,這朱由校沒睡。門口那些侍立的公公們自然也不敢去睡。
只見,魏忠賢、王體乾等人一個個眼下都掛著青黑。畢竟年紀都不小了,這兩年又養(yǎng)尊處優(yōu)。
冷不丁硬生生這么站著熬了一夜,大家都吃不大消啊!
張嫣用眼神示意身后的春和,招呼這些人吃早點。
然后,她“吱呀”一聲推開乾清宮的大門,邁步走了進去。
只見,朱由校這會正靠著矮塌在打盹兒。而那兩位剛升上來的左右侍郎,也瞇著眼睛坐在杌凳上,腦袋東倒西歪的晃悠!
只有鄭邦國,手持一只墨都快干了的毛筆。正在那里奮筆疾書!
張嫣沒驚動他們。輕手輕腳的上前把食盒放到桌案上,然后站在鄭邦國的身后看起他寫的奏疏來。
不多時,鄭邦國把他們君臣三人,討論了一晚上的結果,以奏疏的形式總結完成了。
他直起腰,伸手錘了錘酸疼的肩背。
一回頭,赫然看見張嫣竟然就站在他的身后。正探著頭在看桌案上,那張他剛剛寫好的均田法案。
鄭邦國連忙起身,向張嫣行禮。張嫣一揮手免了。然后伸手把自己剛看了一半的那張紙,抽過來繼續(xù)看!
一邊的朱由??赡芩锰珳\,被他們這點動靜吵醒了。
他睜開眼睛,揉了揉太陽穴。然后眼神第一時間開始尋索起鄭邦國來。
張嫣這邊看完了法案,見朱由校醒了。順手把這均田法遞給了朱由校。然后叫人備水,伺候他洗漱。
朱由校大致看了一遍這新法,然后把它放回桌案上。
閉上眼,一邊舒舒服服的任由宮人們擺弄,一邊在心里尋思這些舉措的可行性!
等幾人可算恢復了一點精神,洗漱過也用過早點后。這均田法才被擺上臺面,大家商討起來。
首先,張嫣提了一個問題!
均田!顧名思義便是將天下的土地進行平均分配。鄭邦國這些舉措能夠起到一定作用,來抑制土地兼并。
可如今大量土地,已經(jīng)被收攏在一小部分人手里。如果不讓這些人吐出土地,來還給百姓的話!
他們再怎么折騰也只是隔靴搔癢,其實起不到什么關鍵作用。
鄭邦國聞言,眼皮一跳。吶吶不言,悄悄看向朱由校。
而朱由校臉上表情,明顯就是贊同張嫣的說法,他肯定道:“確實如此!不過這怎么才能讓那些人乖乖把土地吐出來呢?”
鄭邦國見朱由校也這么說。眼皮跳的更厲害了。他嘴角抽抽著道:“已經(jīng)吃進去了,如何吐出來?圣上,皇后娘娘咱們這改革,按你們說的這么改,是不是有點太狠了?”
張嫣看一眼他,見他一腦門的冷汗,輕笑道:“怎么?鄭大人怕了?你行事別這么保守成不?做個生意還有漫天要價,就地還錢的呢!”
鄭邦國聽了,擦擦額頭的冷汗問道:“那依娘娘看來,這均田法還要加點什么?”
張嫣笑笑,道:“首先,有了功名便不用納稅這一點就有問題!咱算算啊!從洪武至今,讀書人越來越多。每三年一次的科舉也造就出大量的秀才,舉人,進士。進士還好,可以保證朝廷的正常運轉。可那些老秀才,老舉人呢?這部分人,群體最為龐大??伤麄冇植皇律a(chǎn),還吃掉大量屬于國庫的賦稅!也太不合理了吧!”
朱由校聽了,沉吟一下。問:“可沒有秀才,舉人哪有進士?這選官制度動不得!”
張嫣:“我也沒說要動科舉制度啊!不過校哥兒,咱們可以有針對行的,對那些止步于舉人的讀書人再加一條規(guī)定啊!比如連續(xù)三次落第便取消免稅資格?;蛘呙磕陮π悴藕团e人進行審核。一旦有品行不端或者考試不過關的。取消他們功名帶來的一切福利!”
朱由校眼睛一亮,“好主意!”
張嫣接著道:“還有一點,這賦稅按戶籍來收,我也覺得不合理。比如??!有的人家一百畝地,有的人家一畝地??伤麄儍杉胰丝趹艏粯樱允盏亩愐惨粯?!這樣不是對地少的人家不公平嗎?而且長此以往,窮的越窮淪為流民,富的越富成為地主。既不利于稅收也影響統(tǒng)治的穩(wěn)定!”
朱由校:“寶珠此言有理!那以后,不如便改成按畝來收稅?”
兩人這么一唱一和說的話,聽的一邊的鄭邦國,冷汗是一層一層的往外冒,擦都擦不及!
至于左右侍郎,早就眼觀鼻鼻觀心的垂首研究,鞋上的花紋去了。
他們此刻恨不得自己能變成透明人,可千萬不要讓上首的萬歲和皇后給注意到。
而張嫣和朱由校討論完,回頭看鄭邦國那形容。頗覺好笑!
朱由??纯磸堟蹋缓笈呐泥嵉募绨?,一副推心置腹的模樣。開口道:“看來,朕與皇后所言。卿都聽到了?”
鄭邦國臉色一苦,起身時更是腿一軟。然后拱手回道:“聽見了?”
朱由校:“那就好,聽見了就把這兩點也加進均田法案吧!”
鄭邦國退后一步,跪地急呼道:“不可?。∈ド?!萬歷年間的首輔張居正張大人,當初的一條鞭法。僅僅只是精簡稅制,就遭到了各種阻撓。如今臣擬的均田法和他比起來,猶有過之。想必一旦推出,肯定會在朝中掀起軒然大波!這種情形下,如果再加上您剛才說的那兩點,到時候,恐怕所有的讀書人還有士紳要鬧個天翻地覆不可!”
張嫣見鄭邦國這般跪在地上,一副打死都不干這事兒的樣子。
她無奈的看看朱由校,兩人對了個眼神。張嫣上前去扶鄭邦國,嘴里妥協(xié)道:“好好好!一口吃不成個胖子!都聽你的還不成?”
鄭邦國這才起身,苦著臉道:“不是微臣膽小,實在是此事難辦!只臣擬的那幾條,明日拿到朝堂上,還不知道會被其他大臣罵成什么樣!這臣都做好了萬一不行舍身成仁的準備!您又給弄出兩條?如果真按您的來,臣不如回家就讓夫人準備棺材板。此事絕無成功的可能!”
張嫣和朱由校無奈,只好妥協(xié)了。
不過,兩人心里還是惦記著后來提出的那兩點。打定了主意,就算現(xiàn)在不提,以后也還是要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