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長城”
朱祁鈺的軍隊一路向東,不久就遇到被遼東開平衛(wèi)殺潰的瓦剌軍隊。
軍陣變換,五千騎兵化作千人一隊率先出擊,追殺潰軍。
步兵原地列陣防御潰兵沖線。
土木堡的勝利讓這群新一代瓦剌人蒙蔽了雙眼,如今他們才意識到明軍還是那個被老人傳唱了近四十年的鐵軍。
明軍的戰(zhàn)刀矛槍,讓他們再也無法回去那溫暖的棉帳。
他們仿佛聽到親人為他們的死去而慟哭,還有血性的揮刀反抗,已經(jīng)破膽的只能拍馬狂逃,最終還是被軍弩射下馬,倒地等死。
朱祁鈺面無表情的看著零星散落的小型戰(zhàn)場,他仿佛聽到土木堡英靈們的哈哈大笑。
那種肆無忌憚,痛快無比的笑聲。
回想前幾日錦衣衛(wèi)送來的對土木堡之變初步調(diào)查的情報。那土木堡事件里面要是沒一點貓膩,他朱祁鈺是一萬個不相信。
就瓦剌這種戰(zhàn)力,到底是怎么突破九邊重鎮(zhèn)防線的?
“這個世道就是這樣,哪怕數(shù)百年后這片大地不再有戰(zhàn)爭,但是依然有人做著背棄種族的事情。”
想要北地之民不敢南下,除了鐵血的殺戮以震懾,還要有強大的武力底蘊。
懷柔、和諧只存在武力震懾四方的年代,這也是為什么后世戲稱“和平”為“核平”。
在這個年代,在這里,只有殺戮和鐵血才能換來相對的“和平”。
殺戮持續(xù)了半天,臨近黃昏零星的戰(zhàn)場才逐漸恢復(fù)平息。
難得一見的放晴,天使之光隨處可見。
而西邊的太陽仿佛不忍心看,躲在了晚霞之中。卻不沒想到晚霞倒映著大地的紅色,將其呈現(xiàn)在它的面前。
朱祁鈺駕著戰(zhàn)馬巡視著每一處戰(zhàn)場,他似乎在肯定戰(zhàn)士們的功績。
這時,遠處旌旗招展,一支規(guī)模宏大的騎兵正在向這里挺進。
四周的騎兵逐漸向他靠攏,將他護衛(wèi)在中間。
這支軍隊的到來朱祁鈺早已知道,而且前不久斥候也送來了消息。
朱祁鈺命令步兵打掃戰(zhàn)場,而他則帶著騎兵迎上了那支騎兵軍隊。
直到雙方間隔百丈的距離,才紛紛停下前進的腳步。
只見那邊奔出一支十人小隊,來到明軍陣前。
“遼東開平衛(wèi)參將趙又,拜見大明皇帝陛下。”
來將下馬施禮。
“你來何事?”
朱祁鈺微微抬手問道。
“回皇帝,我遼東大王知陛下北出抗擊瓦剌,對陛下推崇備至,曾言看到我漢人又恢復(fù)太宗時期的榮光。所以斗膽與陛下見上一面,談一談遼東歸附之事?!?p> 趙又起身看著朱祁鈺不卑不亢的說道。
“遼東本就是我大明疆土,卻被你家大王竊取,如今卻想歸附,是人老了膽子也小了嗎?”
朱祁鈺平淡的問道。
“非也,我家大王并非是竊取遼東,而是不忍心太宗皇帝陛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無奈才起兵割據(jù)。然,陛下您從登基至今,我家大王一直多有關(guān)注,他說在您身上仿佛看到了太宗的影子,所以遼東現(xiàn)在歸附他才放心?!?p> 趙又言外之意,要不是你入了我家大王法眼,我們還就割據(jù)了。
“哦,何時何地?”
朱祁鈺也不想跟他打嘴炮,本來這也不是他的強項。
“七日后正午,開平衛(wèi)。我家大王掃榻以待?!?p> 趙又聲音不由的拔高幾分。
“好,朕定往!”
朱祁鈺聲音也大了幾分。
“如此,臣先告退?!?p> 趙又施禮道。
“嗯?!?p> 朱祁鈺揮了揮手里的馬鞭示意他可以離去。
果見,趙又回去之后,遼東騎兵如潮水退去。
直到對方連旗幟也消失在地平線,朱祁鈺才帶兵回去。
當夜,五十騎士隊快馬加鞭離開大營,往京城奔去。
次日不到正午,在軍機處坐班的于謙就收到了朱祁鈺的密旨。
自從軍機處成立之后,外地所有軍情奏報均送至軍機處下屬軍情室,再有軍情室篩選送至大內(nèi)軍機處。
兵部所掌軍制、訓(xùn)練、征調(diào)、鎮(zhèn)戍、邊防、符勘、等軍事行政,以及督軍出征之權(quán)、操賞罰進退將帥之柄,均被軍機處剝奪。
禁衛(wèi)收歸大內(nèi)侍衛(wèi)營征調(diào)和五軍都督府統(tǒng)訓(xùn),這也是變相的增加五軍都督府的權(quán)利,讓其能與軍機處相互制約。
從此軍事調(diào)令不再出兵部。
兵部也只剩下武衛(wèi)官選授考課及儀仗、驛傳、廄牧、軍械、兵籍、武學(xué)等行政事宜,其堂官也沒了督軍出征之權(quán)柄。
雖說現(xiàn)在于謙是兵部尚書,依然有著督軍職權(quán),那是因為他兼著軍機處,朱祁鈺還需要他。
戰(zhàn)后于謙也會退出軍機處,那時再把著權(quán)利不放,就是跟朱祁鈺對著干了。
別說朱祁鈺卸磨殺驢。
于謙的功勛夠大,又靠山文官集團,再把著軍權(quán),任何皇帝都不會放心他。
朱祁鎮(zhèn)奪門后殺于謙不是沒有原因。
換做現(xiàn)在的朱祁鈺,如果于謙打算這么干,他也不介意找個由頭弄死他。
別管由頭好還是爛,在既得利益面前,任何生前身后名都得老老實實靠后。
我特么都快死了,還管名聲如何了。
周公恐懼流言日,王莽謙恭未篡時。
這句詩可是一句警世恒言,他不想以后跟于謙兩相看厭。
畢竟于謙還是個有才能的人,如此人才應(yīng)當用在正途,要讓他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該伸手的地方千萬別伸手,朱祁鈺的刀子可是真敢往手上落的。
于謙也知道這一點,他原本是打算借著整頓軍務(wù)的名義將禁衛(wèi)納入兵部管轄,進而削弱皇權(quán)對軍隊的影響力,從而能在施展自己的抱負時不受皇帝影響。
然而他沒想到的是,朱祁鈺先是設(shè)立軍機處直接打亂了他的初期步驟。
之后朱祁鈺誰讓他統(tǒng)兵練兵,可卻不是他那一套方式,甚至朱祁鈺還直接插手軍務(wù),甚至把重新整頓后的軍隊直接交給五軍都督府統(tǒng)轄。
這讓于謙原本想削弱皇帝軍權(quán)的想法落空。
再后來,那次議政王大臣會議直接展示了朱祁鈺對軍隊的掌控力。并把六科給事中并入督察員去監(jiān)察天下,算是徹底折斷了這只名叫“文官”的幼虎雙翼。
朱祁鈺的每一步棋看似雜亂,但是每一步棋都把文官壓的死死的。
于謙就是再傻,也看出朱祁鈺對文官是個什么態(tài)度。所以后來,朱祁鈺讓干嘛他就干嘛,爭取能得到朱祁鈺的認可,以期望能換來他想要的東西。
為此,他甚至故意疏遠三楊舊部。
因為在他看來,三楊之中哪怕一人在世也不會讓這些人這么急功近利。
真當皇帝眼瞎嗎,搞那么多小動作。
看著手里朱祁鈺的密旨,于謙回想起這些天一直游說自己的人,目光中帶著無盡的嘲諷。
就算那個人被救回來又怎么樣,當今若促成此事,其功績足以讓天下向背。
說不得就是一場靖難。
不過這次不是叔侄,而是兄弟。
蔚州,明軍進攻驟停。
因為朝廷的談判使團要進蔚州見也先,談釋放太上皇的事宜。
楊洪起初左右為難,他已經(jīng)下定決心效忠當今了,但京城里那幫子人又不能得罪。
好在最后趙信給他送了四個字“先停一下”。
這讓他松了一口氣的同時,也驚醒。
看來自己跟京城那些人來往,圣上是知道的。
趙信如此作為,也是在給他釋放一種信號:既然你已經(jīng)打算效忠,圣上也不能讓忠心之人為難,索性幫你一下。
如果沒有趙信送來的四個字,說不得他真心就要倒戈了。
為了讓當今滿意,他不惜把自己的精銳投入戰(zhàn)場。
精銳是什么,是自己賴以生存的底牌。
如今卻被自己坑害去了三層之多,哪怕?lián)Q下了差不多的瓦剌人,他還是心疼不已。
然而他不知道,趙信之所以送給他這四個字,是因為紫荊關(guān)截下一份京城送給他的密信。
一份關(guān)于朱祁鈺行蹤的密信。
趙信看到時心中大駭。
關(guān)于朱祁鈺的行蹤,只有錦衣衛(wèi)和軍機處知曉,外人一概不知,就連他也一樣。
別人怎會知道這么清楚。
錦衣衛(wèi)和軍機處里有鬼?!
于是他一邊安撫楊洪,一邊派人給錦衣衛(wèi)南鎮(zhèn)撫使元杰送信。
元杰奉命組建軍機處軍情室,所有軍報必走軍情室入軍機處,兩者之間肯定有一處進了水。
趙信掌管氣禁衛(wèi)多年,知道元杰的履歷,目前來說他還是可信的,而且目前京城明面上能用且能接觸到軍機處的也只有元杰。
所以這件事需要元杰去查。
元杰接到消息第一反應(yīng)是恐懼,仔細捋了又捋,軍情室的人是可信的。
因為軍情室的人均出自七十二事所。
那么出問題的就是北歸的騎士和軍機處內(nèi)部人員。
不過元杰還是打算查軍機處的同時,再篩一遍軍情室的人員。
至于騎士,從到京城一直被軍情室隔離在五軍都督府,只需要查下出入記錄就可以。
一連兩天,沒有任何收獲。
騎士自從前兩日回京,一直未出過隔離點。而且隔離點有伙房,還有儲藏的食物足夠吃七天。
所以騎士們暫時排除。
那就剩下軍機處,但軍機處又不好動,畢竟是圣上欽點……
對啊,除了幾個主事是圣上欽點,文吏許多都是從兵部和翰林院調(diào)過去的。
于是一場涉及一百多人的背景調(diào)查,緊鑼密鼓的悄然展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