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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湖鈴醫(yī)錄

谷雨 十一

江湖鈴醫(yī)錄 九尾狐貍Lj 4664 2020-07-30 09:00:00

  雪絨坊的老板名叫周萬山,是個為人憨厚的中年人,這人不僅做生意有眼光,為人更是踏實肯干,兼得還寫得一手好字,來到京城沒過幾年,便把一間小作坊做成了京城最大的皮裘店鋪。

  大到皮衣斗篷,小到手套耳罩,無論兔皮、狼皮、虎皮還是狐裘、貂裘、獺裘,雪絨坊里總能有讓你心儀又買得起的貨物。這里的裘皮種類齊全樣式也多,你在別處買不到的東西,可以到雪絨坊逛逛,十有八九能買到稱心的的皮裘,可若是雪絨坊里沒有的東西,那便不用費心再去別家找了,任你跑斷腿也是徒勞。

  這幾年,北境邊關(guān)少有戰(zhàn)事,周萬山便派人出關(guān)大批收購皮貨,又從南方請來裁縫師傅設(shè)計新的冬衣款式,真正是把皮貨生意做成了產(chǎn)業(yè)。用他的話說,只要再過幾個冬天,他就能雪絨坊開遍全國。

  可就在前景一片大好之際,周萬山卻服毒自盡了。

  周萬山雖然是個生意人,卻有著十分規(guī)律的作息習(xí)慣,每天都是二更眠五更起。是以,那天早上,家里的下人見老爺遲遲沒有起床,便覺得奇怪。

  小丫鬟進去一瞧,這才發(fā)現(xiàn)自家老爺躺在床上,七竅流血臉色烏青,顯然早就沒了生息。

  小丫鬟慘叫一聲便昏了過去。聞聲而來的管家見狀也是一驚,不過畢竟是見過世面的,一邊派人去官府報案,一邊命心腹保護起現(xiàn)場,而他自己則親自趕到夫人孫氏的娘家,把噩耗告訴夫人。

  三月二十是周萬山的夫人孫氏母親的忌日,每年的這幾天,孫氏都會回娘家住上些時日。誰想到,周萬山竟會選在這個時候服毒自盡了。

  之所以說是自盡,全是因為大理寺的官差在周萬山的枕頭底下發(fā)現(xiàn)了一封遺書,遺書上說,他的好幾批貨都在塞外被北境韃子給搶了,不僅雪絨坊已經(jīng)無力經(jīng)營,自己還欠著石大可幾千兩銀子的貨款沒有結(jié)清。他自知對不起夫人也對不起朋友,只能一死了之云云。

  大理寺的人拿著遺書與周萬山寫的賬簿和書信進行對比,確認(rèn)書信正是出自周萬山之筆。

  雖然得了遺書,可大理寺的人還是不放心,又對下人進行了一番審訊,事發(fā)當(dāng)天,只有他的合伙人石大可曾在傍晚時來過,兩人一同吃的晚飯,之后還是周萬山親自送石大可出府。

  經(jīng)過勘驗,官差在周萬山的茶壺里驗出了砒霜,除此之外,現(xiàn)場便再沒發(fā)現(xiàn)任何可疑的痕跡。家人都說主人心善,并不曾與人結(jié)怨,對待家里的下人也很寬厚,并不知道有誰會對主人下毒。

  若說可疑,那便只有遺書上提到的那個石大可最為可疑,畢竟他是唯一與死者存在金錢糾葛的人物,可這人卻是在眾目睽睽之下,由死者親自送出府門的,死者死于砒霜,服藥之后片刻便會致命,由此看來,石大可也并不存在作案的時間。

  雖然現(xiàn)場還存在著些許疑點,可既有遺書,又無嫌犯,官差據(jù)此便在在尸格的死因一欄寫下了'自殺'。

  盡管周萬山的夫人孫氏一直高呼冤枉,可終究沒能改變官差的看法。孫氏也曾去大理寺?lián)艄镍Q冤,稱她從沒聽說有貨物被搶,自己的丈夫也不是那種會自殺的人,這當(dāng)中必有隱情,懇求官府秉公辦理。可少卿徐龍輝卻以證據(jù)不足為由,將孫氏的狀子給打了回來。

  原本再過兩天便要定案,周萬山的尸體也要送回本家安葬,可江嶼卻說周萬山是被人毒死的。

  “尸體的臉頰兩側(cè)有著幾點淡淡的尸斑,下唇內(nèi)測也有淤血滲出的痕跡,應(yīng)該是有人捏著他的嘴巴給他灌藥時留下的。想來驗尸的時候那些痕跡還不明顯,如今過了幾天,這才隨著尸斑一同顯現(xiàn)了出來。”

  江嶼此言一出,立時便和梁書一起被大理寺的官差圍了起來。不多時,當(dāng)值的大理寺少卿徐龍輝便被老胡請了過來。

  徐龍輝屏退了一眾小吏,親自帶著仵作下去驗看,過了大半個時辰,才臉色陰沉的走了上來:“周萬山的尸身本官已經(jīng)重新驗看過了,確實在臉頰和下唇上發(fā)現(xiàn)了些許淤痕,只是這些痕跡實在做不得實證?!?p>  梁書心里有鬼,只想著早些離開,畢竟周萬山只是個幌子,生怕耽擱久了,會有人發(fā)現(xiàn)他們動過那具腐尸??尚忑堓x這么一說,卻又激起了他胸中的正義之火,不由反問:“哦?尸體上的傷痕都不能作數(shù)了?下官倒要請教一下,究竟什么樣的證據(jù)才能算做實證!”

  梁書說話一向很沖,此時又帶了火氣,聲調(diào)便不自覺的高了幾分,徐龍輝卻只是笑笑:“能造成這些壓痕的可能性有很多,比如,周萬山毒發(fā)時肚痛難耐,而他又不想發(fā)出聲響驚動了家人,因而自己捏住了嘴巴以免發(fā)出聲音。又或者是他在毒發(fā)時,身體出于本能的痙攣,導(dǎo)致他的臉撞在什么地方。總之,諸如此類的可能性實在太多太多?!?p>  聞言,梁書驀地豎起兩道劍眉,怒視徐龍輝:“你這不是抬杠嗎!”

  梁書的語氣中絲毫沒有半分對待上官的尊敬,可徐龍輝依舊不急不惱:“梁大人的發(fā)現(xiàn)本官已經(jīng)知曉,已經(jīng)吩咐差人去周家調(diào)查了,此事有了結(jié)果,自當(dāng)向刑部通報。不過,本官還有一事不明,需要向梁大人請教?!?p>  畢竟身處大理寺,徐龍輝這么處置也沒有明顯的錯處,梁書不由哼了一聲,壓了壓火氣,才不情不愿的說:“什么事兒?”

  徐龍輝牽起嘴角:“周萬山的案子還在大理寺中沒有審結(jié),按理說刑部還沒有權(quán)利過問,不知梁大人是從什么地方弄到的協(xié)查公文呀?”

  “額?”

  梁書一陣愕然,沒想到這廝竟然突然問起這個,好在他早有準(zhǔn)備,便從懷里掏出公文遞給徐龍輝:“本官奉命調(diào)查近期京中發(fā)生的怪事兒,聽說周老板死的蹊蹺便過來看看。怎么,不可以嗎?”

  徐龍輝接過公文看了兩眼,便疊好之后遞了回去:“既然梁大人是奉命辦差,本官自當(dāng)全力配合,這便把周萬山的案卷調(diào)閱出來,由梁大人親自調(diào)查?!?p>  梁書先還擔(dān)心對方拆穿自己的借口,沒想到卻是越聽越不對勁,怎么看徐龍輝這意思,竟然是要把周萬山的案子交給自己調(diào)查?

  不僅是梁書,就連跟在徐龍輝身后的老胡都是一怔,徐少卿這么做,既不合國法也不和規(guī)矩。大理寺還從沒有過把查了一半的案子交給刑部的先例,真不知道徐少卿的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

  送走了梁書和江嶼徐龍輝便回了值房。才把房門關(guān)上,身后便響起了一個男人的聲音:“梁書走了?”

  “已經(jīng)走啦。”

  徐龍輝邊說邊往里走,坐回到椅子上后,才繼續(xù)說道:“帶著周萬山的案子走的。”

  徐龍輝的對面坐著一個勁裝武士,聽了徐龍輝的話,不由有些黯然:“哦?這么說來,莫非他真是奔著周萬山來的?”

  徐龍輝牽了牽嘴角,臉上現(xiàn)出一抹淺笑:“陳都尉放心吧,梁書已經(jīng)看過那具腐尸了,最近幾天我就尋個理由把那尸體處理了?!?p>  武士聞言揚了揚眉毛:“雖然不該問,可我還是好奇,你干嘛要把周萬山的案子給他?”

  徐龍輝連忙笑著擺手:“陳都尉可別這么說,云騎都尉只有不想問的,哪有不該問的。本官把周案交給他,無非兩個理由。其一,云騎衛(wèi)在周家的清理工作尚未完成,正好借著周案來拖一拖梁書的腳步?!?p>  武士點了點頭:“其二呢?”

  “其二嘛,大理寺為他存著那具腐尸也有些時日了,讓他替我辦件案子,就算是尸體的保管費吧?!?p>  ---

  雪絨坊開在西市,是一套前店后坊的三進院落。此時,店鋪的門外掛著白綾,大門也只開了一半,一望便知主家正在出白事。江嶼隨著梁書才走進門,迎面便聞道了一股刺鼻的腥臊氣,嗆得江嶼直咳嗽。

  伙計見有客人來訪,便迎了上來,拱手抱歉道:“這位客官實在抱歉,家里主人新死,店里正在籌備喪事,這幾天暫時便不營業(yè)了,還請兩位多多包涵,先請回吧?!?p>  雖是趕客,可小伙計說的懇切,讓人聽了生不出惡感。梁書本就不是來買皮貨的,掀開袍角亮出腰帶上掛的刑部令牌,冷聲道:“刑部辦差,奉命調(diào)查你家主人服毒一案,還不帶我去見你家主母?!?p>  伙計聽說他們要為自家老爺伸冤,立時便來了精神,跟另一個伙計交代了兩句,便帶二人進了柜臺,穿出一扇木門,眼前便豁然開朗,眼前所見正是一片涼棚,涼棚下面橫著許多竹竿,竹竿上密密麻麻掛滿了各種皮毛。皮毛下面擺著數(shù)口大缸,缸里冒著熱氣,正有幾個工人從缸里撈出皮貨,放在一旁的板子上搓洗。

  空氣中的腥臊氣便是來自于此,梁書不由捂起了鼻子。

  “怎么這么臭,你這是要帶我們?nèi)ツ膬喊???p>  小伙計顯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這味道,一邊帶路一邊解釋:“這兒是硝制皮子的地方,味道確實大了點兒,不過我們都習(xí)慣了,要不是看您著急,我也不會帶您從這邊兒走,剛才的門平時是不開的?!?p>  梁書被熏得快要暈過去了,哪里還有心情去管其他。江嶼還是頭一次參觀這種地方,看什么都覺得新鮮,一邊走還不忘四下張望,活像是個第一次進城的老鄉(xiāng)。

  穿過過了涼棚,又經(jīng)過了幾間工坊,七拐八繞才終于進了周家的后宅。聽說有刑部的官員來給自己做主,孫夫人便在正廳接待了梁書二人。

  周家的正廳十分氣派,全堂的紅木桌椅,地上還支這一扇大理石屏風(fēng),鏤雕百花的支架正中嵌著好大一片大理石,石上是天然形成的一副山水畫。畫上山高水遠(yuǎn)意境悠然,最難的是水中那個乘船獨釣的老者,簡直惟妙惟肖。不由令人感慨,這才是鬼斧神工。

  孫氏夫人身披重孝,身上滿是焚燒紙錢所留下的煙火氣。梁書道了聲節(jié)哀后便進了正題:“出事之前,你相公可有什么不尋常的表現(xiàn)嗎?”

  孫氏夫人抬起紅腫的雙眼,斷然搖頭:“沒有!”

  她說話時嗓音沙啞,顯然失去夫君對她造成了不小的打擊。她有些艱難的咽下一口口水,才又繼續(xù)道:“之前徐大人也曾問過民婦,可民婦前思后想,就是想不出夫君他有什么理由非要自殺。民婦后來也曾問過家里的下人,都說相公之前好好的,根本不像是有心事的樣子!”

  孫夫人說到這里,便又抽泣了起來,聲音中立時便多了幾分哽咽。梁書等她的心情平復(fù)之后,才又道:“可是周老板畢竟留有遺書。不知夫人怎么看?”

  說道遺書,孫夫人立時便止住了哭聲,一字一頓的說道:“那封信根本不是我夫君寫的!一定是有人模仿了他的筆跡!”

  江嶼見孫夫人情緒激動,便上前溫言道:“夫人自然最是熟悉周老板的筆跡,可是,如果您發(fā)現(xiàn)了破綻,但是為什么沒有對大理寺的人提出來呢?”

  孫夫人不僅沒有回答江嶼的問題,反而默默地閉上了雙眼,任由兩行清淚傾瀉而下。

  江嶼和梁書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出了疑惑。江嶼便繼續(xù)問:“您一直說是有人偽造了遺書,莫非……您也沒有證據(jù)嗎?”

  孫夫人默默點頭:“民婦……并不識字……可民婦就是知道那封信不是民婦的夫君寫的,夫君也絕不是會自殺的人……如果兩位大人不信,民婦也實在沒有證據(jù)?!?p>  梁書臉上的肌肉抽了抽,顯然是要發(fā)怒,江嶼見狀忙道:“啊……這樣啊……那您能不能挑幾幅周老板的筆跡給我們帶走,我們拿去和遺書兩相對照一下,或許真能發(fā)現(xiàn)線索也說不定呢?!?p>  孫夫人默默點頭:“請兩位大人隨民婦到書房親自挑選吧?!?p>  三人起身,行不多遠(yuǎn)便到了書房。孫夫人當(dāng)先,江嶼和梁書隨后也跟了進去,室內(nèi)昏暗,兩人的眼睛還沒適應(yīng)昏暗的光線,孫夫人便已推開了木窗。

  書房不大,正中擺著一桌一椅,桌邊放著卷缸,墻上掛著幾幅字畫,東西墻上各靠著一排書架。書桌上除了文房四寶和許多賬冊之外,便是一盆蘭花格外顯眼。襯得這間書房多了幾分淡雅之氣。

  梁書翻了翻桌上的書冊,其中多是賬冊,盡是些日期和錢兩之類的東西,筆畫潦草,看著似乎無法用作筆跡對照,便隨手丟了賬冊問道:“夫人,聽說周大人寫的一手好字,可這書房里怎么全是賬冊。您找找有沒有書信之類的東西拿來給我看看?”

  孫夫人聞言臉現(xiàn)愁苦:“民婦也不識字,所以相公也從沒給民婦寫過書信?!?p>  江嶼正翻著賬冊,聞言哦了一聲,惋惜道:“哎呀,那太可惜了,誒?這是什么?詩”

  江嶼正準(zhǔn)備放下那本賬冊時,忽然從中掉出一張詩箋,上面工工整整的寫著一首詩:

  最愛纖纖曲水濱,夕陽移影過青蘋。

  東風(fēng)又染一年綠,楚客更傷千里春。

  低葉已藏依岸棹,高枝應(yīng)閉上樓人。

  舞腰漸重?zé)煿饫?,散作飛綿惹翠裀。

  字跡工整結(jié)構(gòu)飽滿,只在筆鋒之處顯露鋒芒,顯得這人心思縝密殺伐果斷。

  江嶼舉著詩箋問道:“這是周老板寫的詩?”

  孫夫人一怔,待看清詩箋后,默默點了點頭。

  江嶼繼續(xù)道:“看來周老板北上進貨的時候,心里想的全是夫人啊。我看著詩箋不錯,不如就讓我們拿去做個對照,可好?”

  梁書接過詩箋,也不等孫夫人答話,便把詩箋揣進了懷里:“這個不錯,字兒多,正好可以用作比較。您再帶我們?nèi)ガF(xiàn)場看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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