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緝拿
袁靜程突然有些后悔問他。
自己好心,覺得無論如何,人家也是來幫忙的,順口也問一句看法。哪里想得到蕭默說出這等無禮之詞,張口便是問自己怎么沒挨刀子?
什么意思?
難道這蕭默是在懷疑自己和賊人有勾結(jié)?
想到這,袁靜程心底又升起一股怒火,只是壓著沒有發(fā)作。
唐臨也皺起了眉頭,不知道是覺得蕭默又說錯了話而發(fā)愁,還是也在思考同樣的問題。
而蕭默則根本沒有注意兩人的表情變化,依舊自顧自地說道:“既然是為了逃避追捕,為什么不一刀插死追捕的人?”
唐臨聽了,立刻解釋道:“六扇門分金銀銅鐵四個等級,袁姑娘是銅腰牌,官職等同于縣令,如果他真的飛刀殺了袁姑娘,就不是竊賊的罪名這么簡單了?!?p> 蕭默雖然聽見,眼睛卻沒有看唐臨,而是繼續(xù)盯著馬頭上的那把飛刀,嘴上又道:“那也不對。就算不殺人,飛刀射向手臂、肩膀總可以吧,為什么偏偏是馬匹?”
“射人先射馬,阻攔袁姑娘追趕,確實也是拖延時間最好的辦法?!碧婆R順著蕭默的猜測說道。
“攔住她就夠了嗎?蕭默喃喃自問。
沉默持續(xù)了片刻。
蕭默突然開口:“師兄和馬相比,誰更快些?”
唐臨愣了一下,說道:“平地奔跑,自然是馬快。但是馬匹要走街道,想追捕房檐上靈活變向的人頗為困難?!?p> “也就是并不比師兄快。”蕭默道。
唐臨道:“確實如此?!?p> 蕭默則又問:“那師兄在追他的時候,他可有再出手?”
唐臨回答道:“并沒有。雖然我一直保持防范,但他確實只顧著逃竄,沒有再發(fā)飛刀出來?!?p> “有沒有可能是沒把握?”蕭默問道。
唐臨哈哈一笑,道:“飛馳的奔馬都能被他回頭一刀射中頭顱正中,人可是要比馬頭大多了?!?p> 蕭默道:“那師兄的命,可比六扇門的銅腰牌值錢?”
“在他眼里,肯定是比不上的?!碧婆R聽了這話,突然眼睛一亮,也不惱,臉上反而露出會意的笑容,說道:“從衣著上判斷,他不知道我是何人,但知道袁姑娘一定是六扇門的捕快。殺一個路人,可比殺官差的罪名差得遠了?!?p> 蕭默臉上也露出了一絲笑意,繼續(xù)道:“可他同樣不敢出手?!?p> “確實沒有?!碧婆R接話道。
袁靜程看著這師兄弟二人突然開始一唱一和,如同打機鋒一般,只感覺有些摸不著頭腦。
蕭默繼續(xù)道:“如若是我,至少也會一刀插在師兄的腿上,讓師兄不能再追?!?p> “但他并沒有這樣做。”唐臨接道,“所以他不是不敢,而是不能。”
蕭默的眼睛又看向馬尸的頭顱,說道:“所以這把飛刀……就是他最后一把?!?p> 蕭默抱起胳膊,淡淡道:“只是猜測。”
“八九不離十。”唐臨肯定道。
袁靜程聽這師兄弟二人你一言我一語就猜出來了結(jié)論,即便有些莫名,但也似乎合情合理。盡管她還是有一點芥蒂,但也不得不承認,這個蕭默看似無禮,實際上還是有點本事的。
想到這里,袁靜程一拳捶在手心,將結(jié)論一語道破:“所以他這樣的飛刀好手,斷然不會讓自己一直赤手空拳的!”
……
日落黃昏。
景嵐鎮(zhèn)的居民們紛紛結(jié)束了一天的忙碌,零零散散的游客也各自回到旅店歇息,街道上突然安靜了許多,人聲也漸漸平靜,只有一家鋪子里還傳出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拇蜩F聲。
鐵匠鋪里,一個面帶胡須的中年男子還在繼續(xù)勞作。他胸前圍著漆皮的圍裙,手上正在擺弄器材,腳下踩著風(fēng)箱,一旁的火爐燃燒得正旺。
火星四濺,看不見的滾滾熱浪從中年鐵匠的臉上舔過,胡須也跟著一抖一抖。中年男子伸出火鉗,將火爐中一塊已經(jīng)燒得紅彤彤的鐵錠夾了出來,放在鐵砧上,右手又抄起黝黑的大錘子,用力向鐵錠砸去。
叮!
鐵錠受了一錘,立刻就癟了一塊。一錘之下,鐵錠原本通紅的表面也崩開了黑色的表皮碎屑。
那是鐵錠中的雜質(zhì)。
中年鐵匠腰部用力,以腰帶肩,以肩帶臂,又是狠狠的一錘子落下。
一連三錘,原本方正的鐵錠就變得扁平,紅色也褪去了不少,逐漸又變得烏黑。
就在此時,鐵匠鋪門外簾子一掀,進來了一個漢子。那漢子綁腿護腕,緇衣馬褲,纏著一條腥紅色的皮腰帶,明顯的鏢師打扮。
“客人想要點什么?”中年鐵匠粗著嗓子問道。
“隨便看看。”鏢師擺了擺手,向一旁琳瑯滿目的貨架走去,一邊走一邊說道:“這個時辰了,師傅還沒收工???”
中年鐵匠笑笑,聲音依舊有些嘶啞,回答道:“隴村突然來了一筆單子,要十把鏟土用的鏟子,很著急。這不,我得緊趕慢趕,不能耽誤了人家的農(nóng)活不是?”
鏢師點了點頭,深表認同,又不經(jīng)意間說道:“看來師傅農(nóng)具做的不錯,不知道武具的手藝如何啊?”
“看您要打造些什么玩意兒了?!敝心觇F匠繼續(xù)捶打著鐵錠,說道,“您要是要打個尋常的刀劍之類的,大概我這手藝還算有點用處??扇绻窍氪蛟焓裁瓷癖?,那您就得另請高明嘍?!?p> 鏢師也笑笑,說道:“自然不會。且不說咱家手頭不寬裕,付不起神兵利器的價錢。咱家行走江湖,腦袋系在褲腰帶上,就算有了什么神兵利器,還會被別人惦記上,保不齊那天還會因此丟了性命,不劃算,不劃算?!?p> “您倒是想得清楚?!敝心觇F匠停下手,說道,“所以客官您進來繞了半天,是想要點什么啊?”
那鏢師突然繞過貨柜,走到了鐵爐前,問中年鐵匠道:“暗器,能打嗎?”
中年鐵匠面色不變,一邊又用火鉗夾起鐵片伸進爐子里,一邊說道:“什么要求?”
“尋常的飛刀樣式,用生鐵就成。四寸長,九分寬,刀頭重一點,要六把?!蹦晴S師回答道。
中年鐵匠點了點頭,說道:“您給六十三銅,三天后過來拿。”
鏢師急忙道:“能不能今晚就打,我明早過來取?”
中年鐵匠看了鏢師一眼,問道:“客官這么急?”
鏢師臉上露出無奈的神色,說道:“明天有一趟鏢物要送,下午就上路了,確實時間緊迫?!?p> “哈哈哈?!敝心觇F匠朗聲大笑,高聲喝道,“不過是個房檐上的跳蚤,哪來那么多廢話!”
鏢師臉上大驚!
此言一出,嚇得鏢師立刻向后跳開,眼睛死死地盯住中年鐵匠!
這時他才發(fā)現(xiàn)一個奇怪之處:這個鐵匠的身材太瘦了!如若是常年打鐵的鐵匠,臂膀決計不會是這樣細的!
“中年鐵匠”突然將爐子里的火鉗抽出,火鉗頭部燒得通紅,還帶著火爐里的熊熊高溫!火鉗向前一伸,鉗頭的火星飛散,卻不像尋常那樣立刻熄滅,反而灼燒得愈加猛烈!
飄散在空中的火星看似慢慢飄落,卻驟然被匯集成了一股,如同一條星火組成的長蛇,直接沖向鏢師的胸口!
似慢,實快!
鏢師大驚之下,不敢用手去擋,當(dāng)即向后翻過柜臺,又伸腿一蹬,身形向后飛掠,堪堪躲開了這一下突然襲擊?;疸Q攜帶的強悍力道也落在了空處,火星終于熄滅。
鏢師撞開簾子,眨眼間就已經(jīng)逃到鋪子外面去了。
蕭默放下火鉗,伸手摘下胡須,又搓了搓面頰。黃白色的粉末如細雨一般落下,灑在漆皮的圍裙上。
接下來就是師兄的事了。蕭默心想。
候在門外的唐臨早有準(zhǔn)備,腳步一錯,身形立刻就撲向轉(zhuǎn)身逃跑的鏢師。
一險剛脫,一險又至。倉促之下,鏢師也來不及防備,只是胡亂踢了幾腳,攔住了唐臨第一下的飛撲,旋即轉(zhuǎn)身,狼狽不堪地向街道跑去。唐臨緊追其后,不過幾步之遙。
鏢師知道自己中了圈套,心中又懼又急,轉(zhuǎn)身便要爬墻上房,卻看見周圍的房檐上早已占了二三十個持著棍棒的衙役,正等著自己!
該死!
上房不成,那鏢師匆忙回頭一瞥,見到唐臨越追越近,三兩步之間已經(jīng)竄到自己身后,甚至隱約能聽到身后傳來的呼吸聲!
鏢師神色一變,心一狠,突然轉(zhuǎn)身,向著唐臨拍去一掌!
手掌附著內(nèi)力,帶起土黃色的掌風(fēng),讓人絲毫不懷疑這一掌有開碑裂石的威力!
這一掌出其不意,鏢師胸有成竹,在他心里,唐臨已經(jīng)追到身后,距離太近,一定來不及反應(yīng)!
去死吧!
鏢師轉(zhuǎn)頭,手掌悍然拍出,卻發(fā)現(xiàn)身后根本沒人!
怎么可能?
未等鏢師反應(yīng),一根鐵索“嗖”地貼地飛行,如同黑龍?zhí)ь^,突然就纏上了鏢師的右腳!剛一鎖緊,一股拉扯的大力立刻傳來!
鏢師只感覺自己突然失去了對身體的控制,飛在半空,而后便是一連串的聲響。
嘩啦一聲!
這是鐵索再度發(fā)力,一股劇痛從右腳上傳來。只這一下,就扭斷了鏢師的右腳筋,疼得鏢師叫出聲來!
砰的一聲!
這是鏢師凌空挨了一腳。這一腳不僅勢大力沉,還把他踢得又飛起一尺!疼痛難忍,鏢師在空中就蜷縮起身體,像是一只烤熟的大蝦。
撲通一聲!
鏢師落地,揚起街道一片塵土。
袁靜程手持鐵索,唐臨一腳踩在鏢師身上,四周的衙役持著撓鉤套索,一擁而上,將他包圍起來。
兔起鶻落之間,慣盜“飛檐跳蚤”已經(jīng)落網(wǎn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