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膽寒的“咔嚓”聲再次響起。
林奕三人有了前車之鑒，拉過還在望墻的長敬和吳杳就往前狂奔。
石墻有多高，待會兒塌下來的時候就有多遠(yuǎn)的攻擊距離。
而且這回不是冰凍的感覺了，而是被重物砸擊的痛感，想想就覺得……
趕緊快跑吧！
可他們即使用了輕功，踏出凌波微步也跑不過石墻破碎的速度。劇烈的轟塌聲猶如整座城墻向他們傾倒一般令人心生絕望。
第一塊碎石擊中長敬的臂彎時，他便能理解先前林奕他們被寒風(fēng)席卷的感受了。
這痛感是那樣的真實，他頓時就覺得左手的小臂可能骨折了，錐心的疼。
“快，往左邊靠攏，蹲下相互抱攏！”
林奕此時比長敬更有經(jīng)驗，帶著大家就往角落里跑去，按下每個人的肩頸，用雙手搭出了個圓形堡壘。
只有如此，他們才能最大程度地保護(hù)要害，在這場無妄之災(zāi)之中活下來。
一塊塊碎石從天而降，被即使減速了但依舊劇烈的狂風(fēng)吹向各個角落，包括所在的位置。
重物大多都落在他們的后背、手臂上，有那尖銳的石渣還劃破了他們露在外面的皮膚，留下道道血痕。
長敬忍著痛睜開眼，就看到在自己左臂下的吳杳，一道鮮紅的血液順著她的耳廓流下來，劃過她的臉頰，滴落在地。
她閉著眼，眉頭緊皺，似在忍耐疼痛。
長敬咬牙拖動自己骨折的左臂往上，遮住她細(xì)嫩的后頸，血液浸在他的衣裳上，冰冰涼涼。
吳杳感受到了，睜開眼看向長敬，卻見他勾起嘴角，露出一個難看的笑容。
他無聲地用嘴型說了兩個字。
別怕。
吳杳忽然覺得眼睛下也有冰涼的液體流過，不知道是血還是什么。
碎石好像永遠(yuǎn)也砸不完一樣，一下又一下，當(dāng)你以為就快熬過去的時候，身上某處就又會傳來一陣鈍痛。
不知過了多久，久到他們都以為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砸暈了過去。
林奕嘗試動了一下胳膊，沒抬動，肩上仿佛壓了數(shù)千斤的巨石。
他們圍城的圓形堡壘使他們保持了一個完整的陣型，沒有被分散開，同時在他們的中心用身體擋出了一塊可供呼吸的空間，避免被完全淹沒導(dǎo)致窒息。
“長敬……吳杳……清語……瑤瑤……”
林奕一個個將同伴喊過來，他們聽到聲音后都緩慢地將眼睛睜開，也嘗試著抬了下胳膊——都沒抬動。
林瑤、趙清語、吳杳三個姑娘本就比他要瘦弱一點，此時身上壓了不知有多重的巨石，只覺得呼吸困難，難以開口講話。
只有長敬沒有反應(yīng)。
吳杳有些著急地想要喊他，一張嘴就吸了大量石粉，嗆得胸口疼。
林奕就在長敬的正對面，他勉勵提起一口氣，大聲地朝他喊：“長敬！醒醒！”
吳杳感覺到長敬的左臂似乎是動了一下，可他依舊沒睜眼，也沒發(fā)出任何聲響。
林奕道：“我們先從石堆里出來……我數(shù)一二三，一起用力起身。”
“一，二，三……”
“嘩啦啦……”
大量的石塊從他們身上掉落，四人一站起身，就因為手腳缺血麻木難以控制平衡地往一邊倒去。
因為吳杳從長敬手下站起，帶動了他的左臂抬起，他身上的石塊一掉落，他便整個人朝后跌倒。
吳杳不顧自己手腳還沒恢復(fù)，就猛地?fù)湎蜷L敬，想要抓住他摔倒的身體，不妨兩個人都摔在了石堆里，被各處的石塊尖角二次受創(chuàng)。
吳杳就靠在長敬的耳邊一遍遍喊他的名字，托住他的左臂抱在懷里。
他是因為我，承擔(dān)了更多的重量……
如果不是我幻化了石墻……我為什么要用石墻……
無盡的自責(zé)充斥了吳杳的腦海，連林瑤喊她都沒有聽見。
林瑤見她也沒了反應(yīng)，固執(zhí)地在叫長敬的名字，便與趙清語一起想要去拉他們起來。
剛碰到吳杳的衣服，吳杳就突然用力地甩開了林瑤的手。
“滾開！”
林瑤被吳杳嚇到了，第一次見到吳杳如此兇狠的一面。
她的臉上還掛著淚痕，卻沒有痛色，只有無盡的冷漠。
林瑤頓時脾氣也上來了，“我好心拉你，你沖我發(fā)什么火！又不是我讓半仙變成這樣的，還不是你變的石墻！”
林奕艱難地從地上站起來，拉了一把林瑤，厲聲道：“怎么說話的！”
林瑤見哥哥非但不幫自己，還要兇她，又氣又委屈，“你也兇我，我做錯什么了啊，要不是我喊你們快跑，現(xiàn)在我們早就成肉泥了！”
趙清語攬住林瑤，想要安慰她，“瑤瑤……”
林瑤一躲，避開了她的手，看著她說，話如尖刀：“你也離我遠(yuǎn)點，總是被你害……”
她的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響亮的巴掌打斷。
林瑤不可置信地捂住自己的臉頰，這一下比那些石塊砸在身上的時候還要疼千倍萬倍。
林奕沉著臉，眼里是強(qiáng)壓的怒火，“林瑤，是我小時候沒教好你，讓你這般沒教養(yǎng)。”
林瑤捂著臉笑了，“呵，我沒教養(yǎng)？那你這個做哥哥的，也差不了多少?！?p> “你！”
林奕還想再說，就被趙清語一把拉住。
“疼……”
長敬這個時候終于幽幽轉(zhuǎn)醒，呢喃出聲。
吳杳立即將他從地上扶了起來，靠在她肩上。
長敬睜開眼，就看見林奕、林瑤、趙清語三人站的遠(yuǎn)遠(yuǎn)的，臉色怪異，耳邊還傳來吳杳溫柔的問語。
“哪里疼？左手嗎？”
長敬有些發(fā)愣，不知是砸傷了腦袋還是怎么，就覺得氣氛十分怪異，還有吳杳啥時候會這么溫柔對他了……
長敬遲疑道：“沒……嘶！哪里都有點疼……”
本想說假話寬慰伙伴，不想一抬手臂就覺得從骨縫里疼出來，渾身各處混合著鈍痛、刺痛、酸痛。
長敬緩了一陣，才終于覺得清醒許多，也有力氣說話了，便挨個問伙伴們傷勢如何。
林奕硬邦邦地答了肩胛可能有傷，趙清語和吳杳都說自己無妨，只剩下林瑤一個人抱著手站在一旁不吭聲。
長敬便以為她是傷的地方不方便說，轉(zhuǎn)頭輕聲問吳杳：“林瑤傷在哪兒了？要不你去看看？”
奇怪的是，吳杳也不說話了。
果然出問題了。
長敬嘆了一口氣，用右手撐地想要站起來。
吳杳扶著他一起站起，陪他一起走到了林瑤跟前。
那個巴掌印湊近了看便異常顯眼，紅紅地印在林瑤白嫩的小臉上。
長敬故意玩笑道：“喲，哪來的灰頭土臉小丫頭?！?p> 林瑤像是被踩著了尾巴，又跳起來，“誰是小丫頭，你也沒比我大多少，別想像我哥一樣教訓(xùn)我！”
長敬知道是誰留下的這個印記了。
除了林奕，想來也沒人敢對這個小祖宗下手。
長敬看看林奕，林奕沒辯駁也沒再呵斥林瑤，只撇過臉不看她。
長敬雖然不知道大家這是因何而起了爭執(zhí)，但他絕不能放任這樣的情況存在。
“你知道我和吳杳在風(fēng)眼里遇到了什么古怪的事嗎？”
長敬特意提起他們被石墻追砸前的話頭，想要吸引林瑤的注意力，林瑤卻沒領(lǐng)情。
“你和吳杳躲在風(fēng)眼里優(yōu)哉游哉的時候，我們卻在受苦，你還好意思說……”
吳杳扶著長敬的手頓時一緊，長敬敏感地發(fā)覺了，心里有數(shù)了——看來吳杳也有參與其中。
林奕無可忍耐，又想發(fā)火，被趙清語強(qiáng)拉著才沒有走近，長敬并不在意林瑤的諷刺，繼續(xù)道：
“我們原本確實沒受什么苦，直到后來我們看到你們出現(xiàn)?！?p> 林瑤不禁也被吸引，他們當(dāng)時正在颶風(fēng)最猛烈的位置，從未到過風(fēng)眼中心，怎么會看到他們呢？
“我們以為風(fēng)眼移動到了你們那里，便站起來問你們?nèi)绾巍！?p> “你們的衣服上滿是破口，像是剛與人大戰(zhàn)一場，還受了不少傷，比現(xiàn)在還要狼狽幾分?！?p> “你告訴我們，你們找到了虛魔幻境的夢眼所在，要帶我們一起出去。”
長敬這話是對著林瑤說的，林瑤更感詫異，難道她被凍傻了，忘了部分記憶？
轉(zhuǎn)念一想，便明白了，“是幻夢！有人假扮我們！”
長敬點點頭，“沒錯，但當(dāng)時我們一心在你們的傷勢上，又聽到找到夢眼的好消息，便失了防備?！?p> 林奕聽到這，就知道長敬和吳杳一定是中了圈套，被幻夢傷到了。
“你傷哪兒了？”
長敬苦笑著指了下左臂。也不知道算幸運還是不幸，被落石砸中的地方正是在風(fēng)眼中被假林瑤所傷的地方。
雖然他知道，只要出了虛魔幻境，所有傷口都會恢復(fù)如初，可只要他們還在這詭異的夢境中，那么傷勢都會無比真實地累積。
也正是因此，他才會被落石一砸，傷上加傷，直接骨折。
這也是為什么吳杳關(guān)心則亂，看到長敬左臂再次受傷，林瑤又向他們靠近的時候會破口而出一句滾開，直接造成了這次爭執(zhí)的爆發(fā)。
吳杳聽到長敬講到這，早已冷靜下來，也恍然發(fā)覺自己的異常。
她從小接受師父的情緒掌控訓(xùn)練，這十幾年都不曾大怒大悲，甚至在風(fēng)眼中還覺得自己有了精進(jìn)，為何方才會突然理智全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