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六章:小屋前的較量
李圓圓的媽媽來學(xué)??磁畠毫耍黄鹋阃倪€有李圓圓的兩個姨媽,三姐妹,珠光寶氣,容光煥發(fā),高雅雍容,浩浩蕩蕩。她們今天開車專程來諸城購買香榧,聽說這兒的香榧營養(yǎng)價值極高,慕名而來,順便給李圓圓送些好吃好喝的。
教室走廓里,李圓圓接過零食袋后,嘴巴撅得老高老高,一副悶悶不樂的樣子,和平時大相徑庭。李圓圓媽媽覺得里面必有緣由,于是追問,李圓圓不情不愿地說,二姨媽送的駝絨大衣前兩天不見了。
圓圓媽媽聽后,心里極為不爽,前些日子女兒電話里說目前宿舍里經(jīng)常會出現(xiàn)掉東西的現(xiàn)象,這是怎么回事?
找生活老師去,李圓圓的媽媽和任葦見過一次面,那當(dāng)面找她問個究竟吧。三姐妹商議好后,直往宿舍奔。鄭四鳳正在一樓值班室,李圓圓的媽媽打聽道:“您知道210的生活老師任葦現(xiàn)在在哪兒?”
此時,生活老師剛下班不久,家長來訪,肯定是有重要事情,鄭四鳳生怕怠慢,趕緊用手指了指足球場的看臺:“你們往看臺的右邊走過去,看臺背后有一排小房屋,任葦就住在右邊的第一間?!?p> “好吧,我們找她算帳去?!比税逯?,氣勢洶洶的樣子。鄭四鳳心里暗暗叫苦,她明白,可憐的任葦又要受罪了。
今天陽光正好,任葦穿著學(xué)生的舊校服,洗了洗發(fā),頭發(fā)很長,一綹一綹的披著,還沒干徹底,她坐在門前一邊曬太陽,一邊拿著書在看。
三人很快找到了任葦?shù)淖∷?。首先發(fā)言的是李圓圓的媽媽:“任老師,我是李圓圓的媽媽,今天我們從老家剛過來。”
任葦放下手中的書站了起來,恭敬地說:“您好,您有什么事需要我?guī)兔Φ膯???p> “幫忙倒不要,我們只想問問,我們聽圓圓說,她的一件大衣這幾天不見了,你怎么解釋?”二姨媽看到任葦穿著學(xué)校的校服,心里就來了氣,這件校服,肯定是從宿舍偷來的。
“我真不知道,我從沒有見過圓圓的大衣呢!”面對二姨媽的質(zhì)問,任葦后退一步。
二姨媽更來氣了:“你從沒見過?那意思是說我們圓圓無中生有?告訴你,這件大衣就是我?guī)蛨A圓親手挑選的,在海寧皮革城,我千挑萬選,那天,我的腳都跑痛了,你居然說沒有這回事!”
三人站成犄角之勢,一步步向任葦逼近。
任葦有些招架不住了,不知怎么回答是好:“你們誤會了,我并沒說圓圓的大衣不存在,只是我確實沒見過那件大衣?!?p> 三姨媽五大三粗,她要為兩個姐姐幫腔了:“那這樣吧,我們進(jìn)屋找一找,到底是有,還是沒有,一查就一清二楚了。”她走上前去,一只手抓住任葦。
任葦掙扎著,理直氣壯地說:“你們怎么能擅自進(jìn)入我的屋里?這樣是對他人人格的不尊重!”
三姨媽一陣推搡,把任葦幾乎推倒在地:“這是你的屋?你有房產(chǎn)證嗎?你一個生活老師有什么了不起,你連一棵蔥都不是,還配和我們談人格談尊重?看看你的穿著,和一個討飯的有什么區(qū)別?你手上的書,也是從學(xué)生宿舍里偷來的吧?”
任葦一個趔趄,但她又馬上站定:“請你說話文明一些,有些事情并不是你們想像的那樣。”
老大和老二齊上陣,霎時,小屋里的被子弄得亂作一團(tuán),布衣柜里的衣服也被甩在床上,床頭邊的書籍散落一地,被二人踩在腳底?!澳銈儾灰獎游业臅?!”任葦大喊,悲憤而委屈的淚,從眼角溢出。
“你有什么好叫喊的,一斤書也值不了幾個臭錢?!倍谭薹薜卣f。
這些書,是任葦?shù)拿樱恳槐径际撬龔睦牙锵裉詫氊愐粯犹詠淼?,用毛巾仔?xì)擦凈,晾干,再疊好。每晚都要和它們親近后才能入睡,這些日子,她只做一個夢,在夢里,只做一件事,造船,造船,向理想的彼岸進(jìn)發(fā)??墒?,殘酷的現(xiàn)實令她淚流滿面,她的夢里,永遠(yuǎn)欠著一片蒼茫而柔軟的大海。
黃心語今天給奶奶帶了兩大盒雞蛋糕,是她上午親自精心制作而成,上等的面粉,上等的白砂糖,攪拌雞蛋時她費了九牛二虎之力,她要把最人間的至味呈現(xiàn)給母親的恩人。
她將手中的貨卸完后,提著雞蛋糕風(fēng)風(fēng)火火地向足球場后臺的小屋跑去。
她想像著,奶奶正躺在門口悠閑地曬著太陽,一只小貓蜷在懷里,鍋里蓋著綠豆粥,桌子上放著銀耳湯,她獻(xiàn)上雞蛋糕,奶奶盛給她一碗溫軟的綠豆粥,她一飲而盡,抹抹嘴巴,再討要一碗。
可她來到小屋門前,不禁被眼前的情景呆住了。
她看到任葦像一只小雞被一個壯女人死死抓住,沒有還手之力,一頭長發(fā)糾結(jié)在一起。小屋里,還有兩人正在翻箱倒柜。
來不及仔細(xì)思考,黃心語一個箭步?jīng)_上去,猛地一把將二姨推開。多年的體力活,不是白練的,她身手敏捷,臂膀有力,二姨貌似強(qiáng)大,腳上的高跟鞋沒站穩(wěn),差點摔倒在地,分明不是她的對手。
“任葦姐,不要怕,我來了?!彼讶稳斃缴砗?,順手從菜地里撿起一根木棒,“誰再敢動,我就不客氣了!”
她怒目圓睜,木棒在空中飛舞著。
半路殺出一個程咬金,三姐妹從沒見過這種陣勢,一時慌了神,李圓圓的媽媽停住了手,一副外厲內(nèi)荏的樣子,嚷嚷道:“你是誰?竟敢和我們對來?”
黃心語反問道:“你們是誰?竟敢在這兒放肆!”她真不知道這三人為何這樣對任葦無禮。
李圓圓的媽媽高聲說:“我們是學(xué)生的家長,我們家小孩的衣服被這個生活老師弄丟了,我們在找她問個明白?!?p> 黃心語接上話:“你不管我是誰,路不平,有人鏟修。衣服丟了有你們這樣解決問題的嗎?你們確定衣服是她弄丟的嗎?理由是什么?證人是誰?現(xiàn)在是法治社會,你們不要無故血口噴人,如果你們再胡纏蠻攪,我要報警了。”
“誰無理取鬧了?我們家小孩的衣服丟了是事實,不信,你問她?!倍虌屝睦锊环?。
任葦看著黃心語,小聲說:“是的,學(xué)生的衣服是找不到了?!?p> “你們家小孩的衣服多少錢,說個數(shù)目,我來賠!”黃心語一邊說,一邊摸出錢包。
“三千!你賠得起嗎?”三姨看著黃心語一身簡單的裝束,輕蔑地說。
黃心語從錢包里摸出一張卡:“你別看不起人,就是三萬,本小姐也賠得起?!?p> 三個女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李圓圓媽媽不想把事情鬧大,如果繼續(xù)僵持下去,對自己和女兒都不利,她打著圓場說:“今天我們是來諸城購物,只不過是順便來看看我女兒,哪知發(fā)生了這樣的事情。不過,丟衣服這樣的事情,以后還是不要發(fā)生為好。你一個小姑娘,要你賠錢,顯得我們太小家氣了吧?!睅兹伺牧伺纳砩系幕覊m,揚(yáng)長而去。
任葦緊緊抓住黃心語的手,渾身發(fā)抖。
黃心語看了不遠(yuǎn)處一眼,周桂花正忙著自己的事,偶爾投過來一眼。剛才的事,周桂花盡收眼底,她不想出面阻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這是她的為人辦事宗旨。
“任葦姐,跟我走吧,帶上奶奶和葉葉,到我那兒去上班,有吃有住,工資也不比這兒差,最起碼沒有人敢欺負(fù)你。這兒是什么鬼地方,一點人身安全都沒有,連周圍的人,都是那樣冷漠?!秉S心語內(nèi)心悲憤,她恨的不是三姐妹的囂張,而是周桂花的沉默。
奶奶的頭上裹著一條大圍巾,只露出一雙眼,蜷在一角,這兒發(fā)生的一切,她渾然不知。
任葦驚魂甫定,依舊不言不語。
黃心語跺了跺腳:“葦姐,你聽到?jīng)]有?你看看你凄凄慘慘的模樣,這兒有什么舍不得的?”
萬一離開這兒,任葦會有萬千舍不得的。這兒有好姐妹田真真,有如兄長般的肖家譯,有相處已久的學(xué)生們,有體貼的貝爾,有朗朗的讀書聲,有床頭的各種書籍,還有她心中從來不曾放棄過的舞臺――三尺講臺,更有腳下這塊流過汗也流過淚的土地。
“心語,謝謝你的好意,如果有一天,我實在呆不下去了,會帶上奶奶和葉葉,再去找你?!比稳斔尖饬撕镁煤镁?。
怎么那樣倔犟啊,黃心語越想越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