學完琴后,我和阿榮揮手道別。我和阿榮是在鋼琴培訓班上認識的。當時我初三畢業(yè),興趣使然,跑去學鋼琴,我的父母和一些朋友對我說,“你都這么大啦,學鋼琴已經遲啦。”嗯哼,可能是這樣吧,但我不在乎,我喜歡手指在黑白琴鍵上舞動的感覺、喜歡樂聲由指間流淌的感覺。在我的軟磨硬泡下,父母終于答應讓我學琴。
在琴房里我第一個認識的就是阿榮了,他呀,剛認識的時候,覺得這個人超高冷,不怎么說話,還有點呆呆的感覺。熟絡起來后,他就變了,哇塞,又逗比又呆,不過我覺得這樣子挺好。
暑假期間,鋼琴班下午四點半開始,到七點結束。
現(xiàn)在天還大亮,我不想早早回家,就獨自在公園的小徑里走著。我喜歡傍晚,喜歡獨自看日落,當然,如果是我喜歡的人陪我看的話,我也是很愿意的呦。不需要說太多的話,兩個人就靜靜的依偎著,看太陽慢慢掉進水里,微風拂過湖面,金光閃閃的波紋細細展開,偶爾無風時,橘子味的云朵會跳進湖中洗澡,意外的卻不濕漉漉,碧綠的湖水和橘子云搭配起來一點兒也不突兀。哇,想想就讓人有點小浪漫呢,雖然現(xiàn)在還沒有人陪我看這些就是了。
今天公園的人不多,大概是因為今天天氣不好吧。天空離地面很近,陰沉沉的,落日也被這層厚重的窗簾遮住,橘色的光芒若有若無,似是想沖破這層桎梏卻又無能為力。湖面升騰起的水汽和太陽留在地面的余溫包裹住了我,異常的悶熱。
我坐在湖面前的石凳上,回想了下最近在學的《花之舞》,手指在想象中的琴鍵上跳躍。我沉浸在了一種奇妙的感受里,旁若無人得略顯囂張,輕重急緩的觸鍵,樂符似乎從太陽穴處飄了出來,之前的悶熱變?yōu)榱讼闾鸬臍庀?,不再那么難捱了。
沖刺陰沉帷幕的陽光最終無奈退場,最后幾縷光芒被太陽收了回去,只留下一點點悶熱的微風。
該回家了。
……
我在樓下又呆了會兒才回了家。
“三愿,回來啦?今天回的有些遲啊。”
“嗯,剛在公園逛了逛?!?p> “來洗洗手吃飯吧,媽媽下了面?!?p> “不了,媽,我在外面吃啦。今天有些累,想早點睡覺?!?p> 說完我走進衛(wèi)生間,換上睡衣,洗漱了一番后,回到自己的房間,關門,躺在床上。窗外,天已經完全黑了下去,烏漆漆的,樓下幾盞路燈發(fā)出了光芒――偏暗的黃色光芒,我沒開燈,慢慢的,眼睛適應了黑暗,可以靠鉆進屋里那一點點的光芒視物。
我盯著天花板,偶爾有車輛駛過,屋頂就會印上光和護窗的影子,伴隨著輪胎碾壓柏油路發(fā)出的嗡嗡聲,影子也由細窄到寬厚再到細窄,最終又歸于虛無。
最近不知怎的,總是感覺很累,也沒什么食欲,總會在凌晨三四點就醒來,有時還會有夢魘襲來。
我起身看了眼手機,只有一些軟件發(fā)來的推送,沒有其他消息,已經十點半多了,我還是沒有困意。
探身打開了臺燈,拿起枕邊辛波斯卡的《萬物靜默如謎》看了起來。
媽媽聽到了我房內的響動,進來問我:“還沒睡嗎,三愿?”
“嗯?!蔽覔]了揮手中的書,“看一會兒就睡啦?!?p> 媽媽坐到床邊,看著我說:“怎么了,三愿,今天好像很不高興?”
“沒有呀,”我撓了撓頭,“可能是學習學的了吧,嘿嘿~”
“你呀,”媽媽掐了掐我的臉,“要是有什么不開心的事情一定要和媽媽說,不要自己憋在心里。”
“知道啦~”
媽媽又摸了摸我的頭,才走出了房間。
我接著看起手中的書,辛波斯卡的詩句細膩流暢,平淡的語句下流露出對生活的思考,我很喜歡她的一首詩――
與石頭交談
我敲了敲石頭的前門。
“是我,讓我進去。
我想進到你里面,
四處瞧瞧,
飽吸你的氣息?!?p> “走開,”石頭說,
“我緊閉著。
即使你將我打成碎片,
我們仍是關閉的。
你可以將我們磨成沙礫,
我們依舊不會讓你進來?!?p> 我敲了敲石頭的前門。
“是我,讓我進去。
我來是出于真誠的好奇。
唯有生命才能將它澆熄。
我打算先逛遍你的宮殿,
再走訪葉子,水滴。
我的時間不多。
我終必一死的命運該可感動你。”
“我是石頭做的,”石頭說,
“因此必須板起臉孔。
走開。
我沒有肌肉可以大笑?!?p> 我敲了敲石頭的前門。
“是我,讓我進去。
聽說你體內有許多空敞的大廳,
無人得見,徒具華美,
無聲無息,沒有任何腳步的回聲。
招認吧,你自己也不甚清楚。”
“的確,又大又空,”石頭說,
“但沒有任何房間。
華美,但不合你那差勁官能的胃口。
你或有機會結識我,但你永遠無法徹底了解我。
你面對的是我的外表,
我的內在背離你?!?p> ……
又看了一會兒,感覺眼睛發(fā)澀,雖然沒有困意,但我還是關燈躺下了。
夜里我聽到了雷聲和雨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