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不速之客
馬車軸輪轆轤,停在了遠東邊陲小城的破爛城墻前。生滿青苔的紫藤木牌上依舊可以辨認幾個大字,只是顯得不堪罷了。
“大魔導鎮(zhèn)?!?p> 很直白的名字,即便不是生于斯長于斯的人們也能猜出名字的由來,只不過這里的人會更自豪一些,遠東深處的小鎮(zhèn)竟然可以走出一個大魔導師。
這里就是大魔導鎮(zhèn)?
白煌趴在馬車窗邊,拖著下巴打量著。只不過是公國連城市都算不上的邊陲小鎮(zhèn),腐爛紫藤木牌帶著一種特有的深沉,橡木樹佇立在門口兩旁而顯得端正,這樣的門面才不至于寒酸。
哼,哪怕是這樣,也依然是一個小鎮(zhèn)。
白煌撇了撇嘴,拉開窗簾,自己僅有的兩個侍衛(wèi)之一的卡洛回了來。
“殿下,這里的鎮(zhèn)長早已經(jīng)為我們打理好了,已為殿下設(shè)下宴會接風洗塵。”
“打理好了?”白煌冷笑,大魔導鎮(zhèn)前只有他們的幾輛馬車,就像是年年來帝都進貢的外族使臣,壓根沒人在意。他苦悶地擺擺手,“誰要他來接風洗塵,趕緊給我們安排好住的地方,困死我了?!?p> 些許時間,干凈得有些樸素打扮的老人才趕了過來。他已經(jīng)有些老了,但是卻還顯得壯朗。
“我是大魔導鎮(zhèn)的鎮(zhèn)長因卡塔,見過白煌殿下?!币蚩ㄋ⒋f,抹去額角的汗水,“殿下一路路程艱辛,我早已經(jīng)讓人為殿下設(shè)好了宴席,這。。。”
“呵,一路艱辛?!卑谆蜔┰甑卣f道,“你覺得我們現(xiàn)在要做的事只是吃點東西嗎?”
卡洛侍立在馬車的另一端,直勾勾地盯著車簾后說話的那個人。
白煌撒氣似重重地敲了敲扶手:“這里的所有人都很累了,特別是我,已經(jīng)連續(xù)20個小時沒睡。我想我說過,給我安排休息的地方。還是說,你們根本就忘了這件事?”
因卡塔連忙晃手,惶恐地解釋道:“不不不,殿下的住處我們一周前就為您準備好了。只是這宴席。。。”
“那就帶路,至于宴席該去的時候我自然會去,我很期待你們這里的料理?!卑谆屠湫?,打了個重重地哈欠,拖著臉欣賞這窮山僻嶺,嘴中嘀咕著還是熱的東西好吃云云。
因卡塔握緊了手帕,一口氣提上來,無可奈何地呼了出去。
單薄的大門打開,紅簾赤木的馬車慢悠悠地往前趕去。因卡塔似乎看到,在馬車上了多了幾分不易察覺的血紅,在悠悠地馬鳴聲遠去。
直到夜中月半時,白煌才別扭地舒展著四肢,從還算舒服的床上掙扎地坐了起來。
遠從窗外望去,遠方小鎮(zhèn)燈火飄零,脆弱得孤獨得就像是田野里時不時飄起的鬼火,并沒有帶來任何的溫暖以及生氣。月光爛碎如沙,照進漆黑的房屋里,宛如昨夜夜空之下。白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想點起燈來。
萊特公國英光長存,不僅是周遭的其他小國敬且畏也、北方草原獸人十八部落不敢進犯、西南矮人森林與其他小族聯(lián)邦也永結(jié)友好、東邊徐國隔海相敬,就連再北邊大陸的魔族也已修生養(yǎng)息好幾代,戰(zhàn)事不興。
這樣一個國家的貴族有著一個特殊的傳統(tǒng),但凡貴族,必習文武。王家貴族,享有著最廣泛、最深奧以及最為時效性的學習的環(huán)境,自然優(yōu)秀超于常人。然而,其中自然也有著少數(shù)人難成大器。這些人若無人照應(yīng),便會在二十二歲生誕的第二個月圓之后,離開王城,去到邊陲小鎮(zhèn)當一方領(lǐng)主。
究竟為何有著這樣的傳統(tǒng),歷屆議長都認為原因是曾經(jīng)舊朝皇族白姓宗族特有的不可思議的天賦所決定了這一點。盡管早在許多年前,舊朝崩塌,公國建立,而八大外姓貴族卻也逐漸繼承這樣的傳統(tǒng)。不過能獲得一塊領(lǐng)土的也絕不占多便是了。
白煌武不成文不就,周歲前的考核不出意料讓所有叔舅沒有感覺得到意外。遠派到這個完全沒聽過名字的小鎮(zhèn),也是白煌意料之中的,萊特公國占大陸十之二三,其中的領(lǐng)土自然有高下衰盛之別,外放領(lǐng)主能分配到的領(lǐng)主自然不是什么肥沃的天國凈土。冠以“大魔導”之名的大魔導鎮(zhèn),當然不會好到哪里去。
“白煌殿下,您為何睡到床下去了?”
一對精致而簡單的黑色小皮鞋,花邊短襪伴隨著一聲低笑出現(xiàn)。白煌抬頭看上去,長裙下腳腕如瀅。蕾絲長裙落落大方,古樸的女仆宮服端莊而優(yōu)雅。就算是放在王都中,會像這樣打扮得如此符合女仆的那些仆人侍女,怕都不會占多。
皓腕如雪,花眉如畫,茶色的長發(fā)束成很低調(diào)很樸素的馬尾。這是唯一肯跟自己來這兒的女仆:麗塔。
“我聽說這段時間普多他們在玩些新花樣兒?!备纱嗵稍诘厣系陌谆蛯φf道,普多是他在王都中的少數(shù)的幾個好友之一。
麗塔捂著嘴笑了笑,微提長裙行禮道:“不知道殿下指的是什么?”
走廊的燈光照射進來,白煌忍不住用手遮住了眼睛,他掙扎著爬了起來:“只可惜你不肯穿那徐國傳來的女仆服,我覺得像你這樣應(yīng)該是我見過最漂亮的人,穿起來明明會很好看?!?p> “殿下您可是在奉承我,不過我可不認為穿著裙子短得蓋不住到膝蓋以及會漏出肩膀的衣服有多好?!丙愃⑽⒌氐皖^,“所以殿下今天想體驗一下西教那些和尚苦修的意志還是想學習北方獸人的日常生活,才一直躺在地上?”
白煌恍然大悟地拍了拍自己的腦袋:“燈芯掉到地上,快幫我找一找?!?p> 搗鼓了幾通,微弱的燈苗終于還是亮了起來。光這種東西,無論是多么虛弱,在黑暗中總是如此的奪目。
也直到此時這位領(lǐng)主的相貌才變得明朗了,來自舊朝皇族的后裔,自然是東方人的特征。黑發(fā)黑眸,早在數(shù)百年前或許是世間的常態(tài),不過放在今天也算是稀有人種了。白煌長的并不高大,和身邊的女仆相比也只是高了少許。相貌也是普通,氣質(zhì)上并沒有多少舊朝人的那種深邃,所以也不顯得突出,只是眉角間時不時透露出一絲懶意罷了。
白煌打了個哈欠,問道:
“有什么事嗎?!?p> “鎮(zhèn)長那邊來了,想邀請殿下去用餐?!?p> “又來了?”白煌從窗戶望去,的確可以看到不遠處有幾簇火把。他伸了個懶腰,看了看桌上擺著魔法道具顯示的時間,哪怕是在王都中也早過了晚餐的時間,更別說這種鄉(xiāng)下,“還真是煞費苦心,推了吧?!?p> 麗塔吩咐了個侍衛(wèi)下去,白煌可以看到火把很快地就離開了,卻也不時地停駐似乎在回望著什么。這時麗塔又推門進了來,手上端著幾疊吃的。
“那位鎮(zhèn)長我想應(yīng)該不只是想找你吃一頓飯那么簡單吧?!?p> “他想做的當然不可能只是請我一頓飯而已?!卑谆涂吭谝伪成咸袅艘粔K吃,“畢竟小鎮(zhèn)上憑空多出了個領(lǐng)主,他身為鎮(zhèn)長當然想要來也必須要來探聽探聽一下情況,只不過找了個平庸的借口罷了。”
“那殿下為何不應(yīng)邀呢,我想這也是殿下可以了解鎮(zhèn)子的機會吧。”
“呵呵,我了解這里何必要有什么機會,我就是領(lǐng)主?!卑谆蜕裆珔s有些黯淡地說道,“再說了,我還是沒有太準備好?!?p> “哪怕已經(jīng)到了殿下您的領(lǐng)地?”麗塔聲音中帶著幾分笑意,“公國每年封出去的領(lǐng)主,也不過二三。像殿下這樣不怎么激動的,可應(yīng)該不會太多。”
“有什么好激動的?!卑谆筒恍嫉卣f,不過才說完自己便笑了出來,“倒的確還挺值得激動的,畢竟是一塊屬于自己的領(lǐng)土,可以盡可能地去搞些發(fā)展什么的,種田嘛。人都會做夢,更何況有能力白撿一個領(lǐng)土的八大貴族之后呢。膽子大一點,夢做美一點,以后這個大魔導鎮(zhèn)便是天下第二個王都也不成問題?!?p> “聽起來,殿下不像是這么想的。”
“誰說不是了,只不過我說了,還沒有準備好而已。”白煌話中那份情緒又降了下去,“你不能苛求每個人都可以毫無負擔,毫無壓力地背負起領(lǐng)主這個名號的重量還有他背后的人與物,哪怕是這樣一個不值一提的小鎮(zhèn),也應(yīng)該生活了數(shù)百多人,還有他們朝夕相伴的土地。不過是沉迷于自己力量和權(quán)力的妄想而已?!?p> “所以殿下是覺得他們做得、或者說想的不對嗎?”
白煌有些無奈,麗塔的表情從來不虛假。但你也不能說她是真誠的,因為像這時一副‘我很好奇殿下您的看法’的表情,用真誠來形容實在是有些偏差。
“王都的那些貴族哪個不優(yōu)秀,又哪個甘于平庸啊?;蛟S是只有像我這樣的才會有這樣的想法?!?p> 白煌說罷后,麗塔良久都沒有回復,像是在消化白煌所說的意思,又像是在好奇為什么他白煌有這樣奇怪的想法。
忽然冷風沖敞開的窗戶吹來。但蕭瑟秋風如刀,已非王都金秋流火,竟然是有些刺骨。見白煌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麗塔起身把窗給掩上。
“殿下果然是個奇怪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