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她不語,駱問笙有點(diǎn)低沉:“唉,若不是怕你也想不開,我才不會茍活,我自然是以你為重,先要照顧好你?!?p> 秦念初想起來之前她落水,她夜半采花,回回他都及時出現(xiàn),恐怕是一直在暗地里守著,可見他只是嘴上冷嗆,其實(shí)真的是生怕她有個三長兩短的,于是也嘆了一聲:“所以其實(shí)你當(dāng)時是賭氣不愿多理我,其實(shí)還是很在意的吧,一聲不吭跟高傾遠(yuǎn)走了,也是因?yàn)樘颖埽俊?p> “這些還需要猜?我的心思你會不懂?”駱問笙又冷笑了。
怎么辦?
在他面前,總覺得自己無所遁形,她扮演不來駱問菱,除了長相,她不了解她任何事情,之前在丫頭侍衛(wèi)面前她從內(nèi)斂慢慢恢復(fù)強(qiáng)勢,他們也許不會多想,畢竟有個主仆的身份撐著,在南宮丘岳面前,她也不需要特別掩飾,只從低調(diào)試探慢慢轉(zhuǎn)為自然而然,畢竟他們之間的交往可以算作從零開始,其他人更不必在意,只要退一步裝做高冷狀不熟就好了,而只有駱問笙,她有些無措。
這種無措,首先是因?yàn)轳槅柫獾纳矸?,她和他有著多年的情感糾葛,他們之間太過熟悉而親密,相愛的人是會記住并在意對方的任何細(xì)節(jié)的,這些不容易作偽,而其次,秦念初感覺到自己心里一點(diǎn)都不排斥駱問笙,她是想要同他親近并交好的,不然她早就可以借小夫人的身份將他擋在自己的世界之外,而眼下,她想要的卻是借駱問笙情人的身份逃脫出晏楚的世界。
對,是了,她似乎才摸清了自己心里想要的,逃離晏楚的世界,這是第一位。
秦念初不但心里撐不住,身子也仿佛才感覺到了病中的虛弱一般,一面垂了頭,慢慢地將肩膀也縮了下來,拿雙臂交叉疊起墊著頭,將臉歪著臥在石桌上,沖著池塘走神兒。
過了一會兒,她覺得身上一暖,是駱問笙將一件披風(fēng)覆在她身上,又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再之后便沒了動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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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半池荷葉依舊碧綠,原本粉艷艷的荷花卻是有了頹勢,有些許花瓣已經(jīng)皺縮著倒掛在刺梗上,微風(fēng)襲來的時候晃一晃,岌岌可危的樣子。湖面上還有許多合歡落花,同樣的色調(diào),襯了滿湖碧水。
或許駱問菱很愛這樣鮮艷的粉紅色吧,年輕俏麗張揚(yáng)活潑,在任何濃墨重彩里都難掩其光芒,她不嫉妒她,因?yàn)槟峭瑯邮亲约菏藲q的樣子,可如今的秦念初,是一顆二十六歲的心,開始喜歡內(nèi)斂溫雅然而又透著成熟嫵媚的紫色,她想了半天,有哪些花卉是紫色的,改天可以種一些。
這樣神思忽遠(yuǎn)忽近,她漸漸靜下心來,有些昏昏欲睡,午時的陽光透過斑駁的樹葉落下來,不像之前那么盛,卻是和暖而不刺眼的光芒。
承露和落葵遠(yuǎn)遠(yuǎn)看著,也沒敢上前打擾她,畢竟這段時間也是有點(diǎn)摸不清她的性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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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又是那雙溫?zé)岬氖?,輕輕覆上肩頭,俊俏的臉探過來,對上她乍然睜開的眸子,溫潤的嗓音剛好響在耳畔:“還真睡著了嗎?”
秦念初對他的一切仿佛是自然而然地熟稔,并沒有嚇一跳以及任何掙扎,支起身子,看著他,俊美無儔的少年站在陽光下,飽滿的額頭上有薄薄的汗意,手里提了一只碩大的瓦罐,蓋子一圈的縫隙里還冒著絲絲熱氣。
駱問笙在對面坐了,一邊叫丫頭拿碗筷過來,掀開蓋子給她看:“瞧,面夠不夠細(xì)?據(jù)說這師傅是從吳縣來的,離駱州不遠(yuǎn),因此口味相似。不過湯料雖接近,這蝦卻不太一樣,這邊難得有新鮮的湖蝦,皆以海蝦入味,多了一絲咸腥。”
落葵拿了碗過來,給兩人盛上,語氣十分羨慕:“問笙哥可真快,這湯面還熱著呢?!?p> 駱問笙仰頭沖落葵一笑:“今天急切,等改日我再去,讓他多做幾碗帶回來給你們也嘗嘗,還有承露,是不是早就想念家鄉(xiāng)的味道了?”
承露那邊正拿了水盆來給他們洗手,乍一聽提到自己,似乎還有些不好意思:“少爺竟還想著,奴婢在這過久了都快忘了呢。”
“你忘得倒快,我在關(guān)外一年,又在這兩年,依然不能忘懷幼時的一切。”聽著他語氣里并不友好,面上卻依舊是暖暖的笑意,又對著秦念初殷勤,“你快嘗嘗,涼了就腥了?!?p> 秦念初聽他們言語來往,自己并不插話,仿佛他們幾個才是原本的一家人,自己是外來的,來了這些日子,竟是第一次有這種感覺,于是情緒里有些悵惘似的,低頭挑了一筷子面,往嘴巴里放。
好吃,有些許熟悉的感覺,也許是身體本能的印象,味蕾會記得嘗過的一切,但是腦子里并沒有這個味道的記憶,抬頭迎上駱問笙期待的目光,于是彎起嘴角盈盈地笑:“嗯,不錯?!?p> 駱問笙目光里充滿了寵溺:“就知道你喜歡?!蹦笾种笇偛鸥苍诿嫔系囊恢淮笪r剝了,遞到她嘴邊,“嘗嘗這個,肉質(zhì)勁道,只是不如湖蝦鮮甜?!?p> 秦念初稍一猶豫,張嘴接了,余光里瞥見承露別過了臉,而落葵毫不在意。
秦念初并非病重,只是昨日情緒起伏太大,一時情急下又著了涼,早上喝了藥,這會又坐在太陽底下吃了熱騰騰的一碗面,身上竟出透了一身汗,病氣已去了七八分,面上漸漸淡去了因低燒引起的紅暈,恢復(fù)了往日的嫩白。
“看你臉色好多了,不過還是不要太累,既是吃飽了,再去補(bǔ)個午覺。”駱問笙根本不容她回答,伸手扶了她往屋里走。
承露跟在后面一同進(jìn)來,默默鋪床疊被,待要伺候秦念初更衣,才又看了駱問笙一眼。
然而駱問笙這回并不接她的眼神,只對著秦念初說話:“我等你睡下了再走?!?p> “嗯。承露你外面候著吧?!鼻啬畛跻膊幌胍x開,又不是全裸,何況她本來也不大在乎這些的,于是將承露支開,自顧自解了衣帶,外衫脫了,穿著中衣躺進(jìn)薄被里,找了個舒服的姿勢側(cè)了側(cè)頭,伸出一截胳膊來,主動握住駱問笙的手。
“你回來之后,我覺得安心多了?!边@是她的心里話,并非敷衍。
“放心,我再也不走了。”駱問笙這會兒的手心變得涼涼的,仿佛能將她心中最后一絲暑氣也散盡一般,“睡吧,快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