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道是好良言勸不住該死鬼,任飛回到霍家一直在院子里坐了兩個時辰,也等到霍元甲回來。老管家吩咐下人仆役收拾了院子,關(guān)上大門,走到他跟前。小心的問候道:
“任大爺,少爺今天看來是不會回來了。這天陰沉沉的,恐怕有場急雨,您西廂房的屋子已經(jīng)收拾好了,要不您也會去歇著?”
任飛搖搖頭:“不必了,師傅出去找秦爺?shù)幕逇?,今天晚上恐怕不太平。我晚點在回去,先再到偏廳練趟棍法。放心,那里清凈,不會打擾老太太休息?!?p> 跟霍元甲那些只知道蹭吃蹭喝的徒弟們不一樣,任飛雖然抓在霍家,但他出手闊綽,府里很多人都得過他的恩惠。財大者氣粗,管家雖然是霍家的老人,在他面前也矮上三分。任飛話都說到這份上,老管家也不好多說,訕訕的回屋睡覺去了。
任飛拎了根棍子在練功的偏屋坐下,閉上眼睛等著惡客上門。大門敞開了朝著外面,靜夜的晚風(fēng)帶著絲絲涼意,吹得院中的古樹葉子刷刷直響,曠蕩的大院子里顯得格外寂靜。
約莫過了一個多時辰,院子里突然傳來一串輕微的腳步聲。黑蒙蒙的依稀看見院子里一個身形腳尖的人影,翻墻越進院子,正躡手躡腳的往霍母的屋子那邊走,手里的長刀在黑暗中泛著幽幽的暗光。
黑暗中的這人正是秦爺?shù)牧x子秦厲。
霍元甲領(lǐng)著一眾徒弟大鬧秦爺壽宴,逼得秦爺不得不拼死一搏。但是拳怕少壯,秦爺?shù)木怒h(huán)金刀雖然功夫不弱,但秦爺卻已經(jīng)到了回家養(yǎng)老的年紀(jì),依舊慘死在霍元甲的重拳之下,被活活打死。
秦厲這次是來報殺父之仇的,他要讓霍元甲嘗嘗痛失親人的滋味。他的武功不弱,翻過院墻輕飄飄的落到院中青石板上竟沒發(fā)出多少聲響。正提到準(zhǔn)備進屋殺人的時候,突然背后一股惡風(fēng)。.
秦厲下意識的回手一刀,卻撲了個空,突然腿上傳來一股鉆心的疼勁,疼的他單膝跪倒在地。但他是個硬漢子,竟咬著牙哼都沒哼一聲,手拄著刀慢慢站起來。偷襲的人他也認得,是半月前和霍元甲打的不相上下的長衫眼睛哥。
任飛抽回長棍并未再打,側(cè)開身讓出一條通往大門的路:“這棍子是斷了你殺人的念想。你的腿雖然沒斷,但只要走錯一步就會萬劫不復(fù)。大門就在你身后,出了門,今天事情再沒人知道?!?p> 秦厲眼中的殺氣絲毫不見消退,低沉的聲音就像受傷的野獸:“沒人知道?的確!明天霍元甲就可以頂著津門第一招搖過市,我義父死的有多冤,又有幾人知道!”
秦厲父親早亡,是秦爺把他一手帶大。而秦爺膝下無子唯有一個小女兒,心里也一直是把秦厲當(dāng)成親子對待。兩人父子情深,從秦厲身上的蜀繡馬褂和白玉扳指,就能看出他從小錦衣玉食不曾虧待。
秦厲也知道憑自己的武功今日想在任飛棍下殺人十分困難。霍元甲和任飛比武打擂他也去了,自覺不是對手。更何況任飛以逸待勞,看手里的熟銅棍早就料到他要來。
“任爺,今日之事本與你無關(guān)。我知道你是個明白事理的人,只要我為義父報了仇,金刀門的武功訣竅我都可以教你!我武功雖然不高,但義父的絕招手段早就熟記下來了。”
秦厲壓低了聲音不想驚動其他人。任飛這棍子敲得極準(zhǔn),他的腿已經(jīng)疼得只能勉強慢走,莫說是看家的護院,就是吵醒個丫鬟管家,他今日也別想得逞。
任飛搖搖頭:“強來不行那就改利誘?不過你出的本錢倒是不小,但憑這一點秦爺就勝過霍元甲。今晚若易地而處,恐怕我那些師兄弟早就樹倒猢猻散,恐怕霍家祖宅被人賣了都不會有人拿出一個子。
但就是因為我明事理,所以才不能讓你殺人。殺秦爺?shù)氖腔粼?,攛掇他的是那群徒弟。你把他們大卸八塊我都沒意見,但翠兒不過是四五歲的孩子,不該為那群禽獸受這份罪。
金刀門的功夫我很敬仰,可這功夫若是收了,心中有愧,只好熱痛割愛?!?p> “那孩子不該死,難道我義父就該死嗎?”
眼看任飛油鹽不進,秦厲重新舉起手里長刀擺個門戶,要做困獸一搏。
“若不是你看不慣霍元甲得意忘形,來回攛掇秦爺和他較勁,恐怕也未必會有今日之禍了。今日死的若是霍元甲,你難道不會一邊給秦爺祝壽,一邊罵他不自量力?”
“話我已經(jīng)說盡,你若再不離開,我今天就殺了你!”任飛崩起手中長棍,搭在秦厲身前三寸處,做個“撥草尋蛇”的棍勢,只要他稍有異動就先把另一條腿也敲斷。
正在兩人劍拔弩張的時候,突然院墻外面又竄出一道人影。但他身手顯然比秦厲要強太多了,從兩米多高的院墻上跳下來,幾乎未見有什么卸力的動作,腳尖在石磚上輕點一下便毫無聲息的落在地上。
“津門第一的名頭就像顆誘人的毒藥,秦爺和霍爺都已經(jīng)陷到里面了。卻不想想,打來打去終究一介武夫,于國于民殊無大用?!?p> 那人捋著山羊胡子,慢慢走到院中。任飛收了棍子先后退了兩步,給他個面子。而秦厲似乎也認識那人,低聲道:“武爺,今日分明是他霍元甲欺人太甚,,,,”
秦厲話還沒說完,那人突然出手如閃電般抓住秦厲的刀柄,靈巧的一個回手就把鋼刀奪下來。厲聲呵斥道:“武行里生死勝負的事情多了去了,秦老陜年輕時難道沒殺過人?也不想想,你若是死在這里,留下你干娘和你妹妹怎么辦?”
說完把鋼刀就勢一甩,正釘在院邊的柳樹上,楔進數(shù)寸有余。他這一手既是表明秦厲不會再殺人,同時也是在立威!他轉(zhuǎn)頭對任飛一拱手:“今日是這小子不知天高地厚,還望閣下高抬貴手放過他?!?p> 任飛其實早就認出此人是杜先生,只是不知道他為何會與秦家糾纏在一起。但既然他為表露身份,任飛也沒必要說穿,就像沒看見兩人一樣,轉(zhuǎn)身回屋關(guān)門睡覺了。
杜先生贊許點點頭。有人闖進霍府殺人,任飛一個外人若張口說不追究,那是逾越;若繼續(xù)追究,那是不給面子。轉(zhuǎn)身裝沒看見是最好的辦法,而且也是對自己的信任。
秦厲腿上傷的厲害,杜先生一手?jǐn)r腰把他挾起來??v身一躍,竟帶著他一步跳上兩米的院墻,翻身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