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圍漆黑一片,不遠處有樓層,開著燈,似乎就在眼前,又好像離得好遠。
他不知道時間,但是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覺得自己快要遲到了,這個念頭一出現(xiàn),就像生了根一樣瘋狂充斥整個頭腦,要遲到了!
他在跑,不停地跑,身體好累,腿好沉,要喘不過氣了,可是即便如此,他也一刻都不敢停,可是怎么都跑不快,那棟樓始終離他好遠,好遠好遠,好像怎么也到達不了……
跑啊……
不能?!?p> 要遲到了……
好累……
他會遲到的。他要遲到了。
安靜了將近整晚的房間在黎明時刻忽然發(fā)出一點聲響,不久后有人長長舒了口氣,房間再次陷入沉靜。
手機屏亮,又被按滅。
有人用胳膊擋著眼睛,在心里悄悄罵了一句。
也還好,才四點。
不得不說,喻家是會享受的。這個床墊是單弈這二十多年來體驗過得效果最好的一個,不軟不硬,難以形容,這還只是客房里的。
單弈此人,常年奔波,早就練就一身隨便哪里都能睡得很好的本事,認(rèn)床認(rèn)枕頭什么更是萬萬不可能發(fā)生的事。
所以接下來的時間,都睡得很好。
清晨,單弈因為生物鐘早早就醒了,只是睜著眼睛躺著,沒有發(fā)出一點動靜。安靜的環(huán)境似乎總能勾人思緒亂飛。安靜又黑暗的環(huán)境尤甚。
睡著了可以什么都不想,醒了卻不行。單弈不可避免想著自己來到這個世界后發(fā)生的一件件事情。不知道該怪哪一步出了問題,讓自己現(xiàn)在居然躺在了別人家的床墊上。還是一個只見了兩面的“別人”。
但這都是小事。
可能是因為那個夢,本來已經(jīng)收拾好的心情又重蹈覆轍。
他沒想過會有機會重來,坦誠點說,如果有的選,他根本就不想重來。但是那天的事已經(jīng)清楚明白的告訴他:老實在這待著吧。
可是憑什么,好不容易才解脫了的……
厭倦的情緒再次襲來,單弈閉上眼睛,輕輕吐出一口氣,靜靜等著這段情緒過去。
“扣扣”兩聲敲門聲,喻涼澈的聲音從門外面?zhèn)鱽怼?p> “單弈,醒了嗎?要遲到了?!?p> 某人現(xiàn)在最聽不得這幾個字眼,即使看不見,他也知道自己現(xiàn)在臉色應(yīng)該算不得好。
怪誰?單弈又在心里爆了個粗口,還有心思想,他現(xiàn)在真是越來越不冷靜了。這樣不好。
他應(yīng)了一聲,掀起被子光腳下了床。
刷的一下拉開窗簾,才知道原來陽光已經(jīng)這么刺眼,激得他幾乎要流出淚來。陽光透過玻璃,照在他身上,身后,身前,影子被拉的老長。
不久,門打開,單弈衣著整齊,眼睛里沒有一點剛睡醒的樣子,就是臉色有點黑,可能是沒睡好吧。
喻涼澈只當(dāng)他不習(xí)慣,很體貼的沒有多問?!俺燥埌?,一會兒萬叔送我們回學(xué)校?!?p> 說完,轉(zhuǎn)身走了,沒有要等單弈一起的意思。
喻涼澈傷的不重,一個晚上過去就好的七七八八。昨晚的事像是場夢,兩個人攙扶著的溫度像是錯覺,再沒有那樣近的距離,像是某個不經(jīng)意的錯誤被撥亂反正,大家都恢復(fù)了自己原來的樣子。
兩個人,一個沉默淡然恨不得自己不存在,一個冰冷疏離,看似能接近實則拒人千里之外,唯一相同的就是周身都縈繞“生人勿近”的氣息,八輩子打不到一塊去的,現(xiàn)在卻坐在一起吃早飯。
相安無事,意外的和諧。
不過還是不一樣了,單弈還沒忘了某人偷偷打小報告的事。
其實這件事對單弈來說不算什么,他不是一個會多費心思在另一個不相干的人身上的人,但是這件事是這個人做的,他就有了想多探究幾分的心思。
單弈做事情隨心,在乎的事情,哪怕別人看來再小,他也不會刻意壓制著不讓自己在乎。
但是直接問的話,又有點奇怪。
對的,單弈只是不愛用自己的情商,不代表他一點沒有。
吃著還算可口的早飯,單弈看了喻涼澈一眼,想問出口的話就變成了這樣,“那個手鏈,怎么沒戴了?”
喻涼澈吃相很好,是收過專門訓(xùn)練的那種賞心悅目,他抿了一口豆?jié){,看了眼自己的手腕,不緊不慢說:“學(xué)校不讓?!?p> 于是小報告的事情似乎就這么揭過去了,單弈接著話說:“可惜了?!币矝]有追問昨天為什么戴了這種話。不都說了,學(xué)校不讓戴就不戴,自己有原因戴了就戴了,問問問,多冒昧啊。
“喜歡那個手鏈?”喻涼澈反問他??床怀鰜恚瑔无倪@個人對自己想表達的東西十分不掩飾,看著就是不會對任何東西提起興趣的感覺。
當(dāng)然,也不好說是不是自己誤判。
喜歡?單弈反想,雖然那個手鏈?zhǔn)呛芴貏e,但是他還真不到喜歡的程度,不過戴著那個人的手上……
“還行。”單弈沒有否認(rèn)。
喻涼澈說,“那條是朋友送的,不好再送給你。不過可以給你準(zhǔn)備一條新的,需要點時間。”
“不用?!眴无脑尞惪粗鳑龀?,“只是看到了隨口說一下?!碧嵋幌戮鸵腿说脑?,那他可送不過來。
喻涼澈沒說行或不行,似乎是默認(rèn)了單弈的話,留給他們的時間并不是很充足。他用餐巾紙沾了沾嘴角,說,“快吃?!?p> 又說,“要遲到了?!?p> 單弈噎了一下,不再講話,兩三口把剩下的東西解決進肚子。
兩人一起回了學(xué)校,憑借喻涼澈嚴(yán)格的時間觀念,兩人都沒有遲到,且?guī)缀踉谧詈笠豢踢M了教室。
兩人不在一個班,但是離得不遠,喻涼澈就在單弈隔壁,兩個都是重點班,但要按排名來的話,喻涼澈應(yīng)該比“他”高了一個班,最少。
單弈卻想,就該是這樣的。這樣才對。至于別的,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他才來幾天?
學(xué)校是有早讀的,但是不強制,單弈多年沒當(dāng)高中牲,一時間生物鐘沒切換回來,今天的早讀全當(dāng)成了早飯后的補覺時間。
他這會兒又有點慶幸沒跟那家伙在一個教室了。
第一節(jié),英語課。
單弈的座位在最后一排,靠近窗戶的位置。三十張桌子,三十個人,有個不知道為什么現(xiàn)在還沒來,所以單弈就成了落單的,兩兩為同桌,單弈沒有,他一個人坐在最后一排。
原來的單奕大概不是個很會跟人打交道的人,孤僻程度跟單弈有的一拼。不過單弈是自己選擇的結(jié)果,這個卻未必。
單弈不想承認(rèn),然而事實如此,那個不知所蹤的光團似乎真的給他找了個了不得的世界。一切的一切,跟他原來的生活都太像了。連那種少年失意的心理歷程都那么相似。
他是已經(jīng)走出來了,雖然遍體鱗傷,并把自己包裹的無堅不摧,但是這人沒有,所以他沒了,單弈來了。
該說什么呢。
謝謝嗎?單弈沉默看著窗外。
很快他就沒有心情想這些了。如果那個光團真的費盡心思給他找來了一個平行世界,那么很多事情其實是有跡可循的,比如單弈時隔十多年,終于又回憶起了曾經(jīng)被英語接龍的恐懼。
從前往后,從后往前,從左到右,從右到左,偶爾還會轉(zhuǎn)個圈……
“Let's start from this column, each person read a paragraph.”
“Begin .”
英語老師輕飄飄一指,單弈這一列的命運就被放在了天平上。
單弈眼看著站起來的人一個接一個,離自己越來越近。
慶幸他頹廢歸擺爛,但是該學(xué)的東西都沒有丟,而且他無疑是成長了的,所以拋開環(huán)境濾鏡不談,其實這些當(dāng)初讓他頭痛到覺得人生無望的事其實不過如此。
英語課文講解,每個人一段,挑出自己覺得是重點該掌握的東西,然后講給大家聽。
單弈很快上手,講的過程中他能聽到心臟在胸腔里撲通撲通跳的聲音,這很沒必要,因為他并不怕了。
但是心臟跳得還是那樣快,且強烈。
有很多覺得不重要的就沒有講,放在現(xiàn)當(dāng)下也不突兀,英語老師只當(dāng)是單弈沒有發(fā)現(xiàn),又覺得這個學(xué)生的發(fā)音咬字很特別,就讓人把講的那段通讀了一遍。
然后意猶未盡的自己接過任務(wù)詳細解讀起這段文章。
美麗、時尚且小巧的英語老師在講臺上滔滔不絕的講課,單弈一只耳朵聽著,一邊分神。
剛才的提問另一種意義上也算頒發(fā)了一枚免死金牌,接下來的時間,不出意外的話單弈不會再被提問到。所以他光明正大在講臺下走神,但是裝的很像樣子。
時間淡化了他對課堂的敬畏,但是刻在骨子里的規(guī)矩還是下意識要遵守。
只是這一刻,好像終于有種大夢初醒的感覺。
睡時是夢,醒了也是夢。
其實都一樣。
“Mr.shan,…”
單弈緩緩站起身,漆黑的眼睛看著站在教室某一處的英語老師,游刃有余得應(yīng)對提出的問題。
從始至終,心臟都在平靜地跳動。
英語老師不會懷疑這個原來英語不是很好的同學(xué)為什么忽然之間像是變了個人,她只會為自己的學(xué)生有良好的表現(xiàn)感到高興。
最后單弈坐下的時候,她還非常開心的連對單弈夸贊了兩次。
至于其他人,日常在一個班級相處著,哪怕平時沒有交集,也明顯能感覺單弈的變化。
好小子,一聲不響的,居然在偷偷卷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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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玖離
好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