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友不必如此拒人于千里,在下確實沒什么惡意。”
他往前走了兩步,將扇子別在了腰上的銅鏡邊,手上空無一物的狀態(tài)在那個雙手?jǐn)傞_的動作之中顯示了出來。都這么在表達自己的無威脅了,陸星遙就算再怎么提防他,也實在是不太好意思繼續(xù)表露得這么明顯。
只能任由他站定在了距離她四尺開外的地方。
“說起來,小友是哪個宗門的?伏龍嶺的地界不大,但凡是個天才些的好苗子我?guī)缀醵紨?shù)得上來,倒是漏掉了一個,實在慚愧。”
“這不重要?!?p> 陸星遙又一次把這人文縐縐的話給梗了回去。
臨蕭覺得自己快要繃不住臉上的笑容了,好在他總算還是有那么點成就感的,尤其是在看到這個小丫頭在巷子里左旋右轉(zhuǎn)的,似乎是為了找出方才那個漢子的蹤跡。
“小友不懂得靈力尋蹤之法?”
陸星遙終于把眼光投在了他的身上。
不知道為什么,明明第一眼這人給人的印象確實如他自我介紹的時候所說的,蕭蕭肅肅,爽朗清舉,可有的時候,又難免讓人覺得,他微微抬著下巴的那種姿勢,像是個對著鏡子欣賞自身的美貌的自戀狂。
“確實不懂?!?p> 她很坦誠地回答。
在她看來這點東西又不是不能承認的,反正她年歲小修為低,這人既然目前看起來沒有顯露出什么擺在明面上的惡意,她也當(dāng)然無所謂跟他演一出戲。
當(dāng)然,能當(dāng)個打手最好,不過人情也不是那么好承的,薄顏跟她說起過修仙界的因果之論,這種本就算是虛無縹緲的東西,實在是讓人有點無從把握這個度。
薄顏說起這個契機還是何嫚的那一句無愧于心,在她看來,在無法判斷什么會扯上因果,在修煉的道路上留下一道痕跡,什么又只是正常的援手之類的,確實如何嫚所說,不需要投入多少的精力去對每一件事詳細地判斷,無愧于心即可。
“靈力尋蹤之法,在于對同源靈氣之間的共振捕捉。不巧不巧,方才看戲的時候正好在那人身上留下了個標(biāo)記?!?p> 在臨蕭的指尖,一點青綠色的光點突然現(xiàn)了出來。
隨著他變化的口形發(fā)出的讓人分辨不出的低語,這光點陡然間分裂成了一片細密的網(wǎng),其中的一根絲線突然就朝著遠處延伸了過去。
“那邊。”
既然有了指引,便也不必那么急地追趕了。
臨蕭走得慢,陸星遙也不好意思趕在他的前邊。
這種細微的靈氣操控比剛才的輕身之術(shù)更加能夠體現(xiàn)一個人的水平。陸星遙此時是做不到這樣的程度的,就算在細微之處,比如說傀儡的材料的提取上能夠做到短時間的爆發(fā)狀態(tài),可也無法形成這種大范圍的延展。
如果這人真是個仇敵,她就算另有本事傍身也還真不是他的對手。
這牽引的靈光并沒有延伸出去多久,便已經(jīng)到了盡頭。
陸星遙往前走了兩步,便看到那個漢子,正倒在前方的拐角,一只手扶著墻根,一只手努力支撐著身體,可又一次襲來的四肢不協(xié)調(diào)的感覺完全沒法讓他的這個動作發(fā)揮出作用。她一眼便看出這人的膝關(guān)節(jié)扭曲中的不自然。
不知道為什么,剛才頂多是覺得行為僵硬,現(xiàn)在卻覺得他的動作之中更像是木偶人。
關(guān)節(jié)扭曲的方向與正常人的舉動完全是反的。
“好奇怪……”
還不等陸星遙走到近前,臨蕭已經(jīng)先一步走了過去。
他指尖未來得及收回的靈力,直接按住這男人的脊椎探了進去。靈氣的世界之中,這一道與那隱現(xiàn)的黑氣所不同的綠芒如同濺入了油鍋之中的水花,陡一入體,便讓那男人疼痛難忍地打起了滾,他連忙撤回了這道靈氣。
不過奇怪的是,他這個試探的舉動,居然還真有了那么點效果。
當(dāng)疼痛的反應(yīng)在這個男人的臉上消退殆盡后,他直起了身子,像是恢復(fù)了身體的掌控權(quán)一樣,全然行動得像是個正常人。
那黑氣在躲藏,這未必是件好事。
之前起碼還能看出顯露于外的特殊氣息,現(xiàn)在卻徹底蟄伏了起來。
可對于那個男人來說,卻是這個突然出現(xiàn)的公子將他的疾病給救治好了。
從他那個翕動的嘴唇和眼睛里突然就冒出來的激動情緒完全可以看出這一點。
臨蕭的扇子一抵便止住了這人試圖跪下來的動作。
“我可沒真治好你,只是阻止了這一次的發(fā)病而已。“
從天堂掉到地獄不過如此,男人臉上頓時失去了血色,原以為是抓住了個活命的稻草,現(xiàn)在卻發(fā)現(xiàn)只是個假象而已。
”那……那公子可有根治之法?公子剛才那么一點,我感覺身體里有兩股氣在打架,那個打輸了的肯定就是那邪祟了,若是公子都沒辦法,我豈不是只能等死了?!?p> 臨蕭沒有給出個肯定的答復(fù)。
他朝著陸星遙看了一眼,似乎是在等待著她的開口。
”能否先帶我們?nèi)ツ慵铱纯???p> 既然臨蕭不想說,陸星遙當(dāng)然也沒有必要繼續(xù)保持冷臉?,F(xiàn)在要緊的是任務(wù),而不是臨蕭這個人到底是出于一個什么心理才會接近她。
不知道為什么,從這個角度,頭頂?shù)娜展鈱⑺巧睃S衫上的金線都勾勒得清清楚楚,也讓他看起來多了幾分貴氣,卻完全沒在他那個銅鏡的鏡片上形成反光,這件看起來毫無靈氣波動的東西,說不好還真是個效用獨特的法寶。
”行行行?!?p> 那漢子見給了他希望的這位公子居然沒打算走,而是準(zhǔn)備和這個小女孩一起到他家里去一趟,驚喜得忙不迭點頭。
他的家距離那個他倒下的地方其實已經(jīng)不太遠了。
也怪不得他有這個和一起行動的人分開的勇氣,說不定在他看來剛才已經(jīng)在醫(yī)館里發(fā)作過了一次,現(xiàn)在怎么都不應(yīng)該再來一次了。
可誰想到,這第二次的爆發(fā)來得猝不及防。
”家里有點簡陋,貴客不要在意?!?p> 陸星遙打量著這個屋子。
她覺得這人和陸老爹的生活狀態(tài)實在是有點相像的,不過陸老爹是煉丹,而他則是做木匠活,將整個屋子擺得滿滿當(dāng)當(dāng)?shù)?,這屋子里沒什么柔和的裝飾,看起來就是個普通的單身漢木工的家。
說是在房子里四處轉(zhuǎn)轉(zhuǎn),可似乎沒走上兩步就已經(jīng)將里面的情況看得一清二楚。
陸星遙眉頭一皺,在剛才她轉(zhuǎn)過去的瞬間,好像有一道黑氣從她的身后掠了過去,只在眼尾余光之中留下了一點,就像是只是因為屋子里太黑而形成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