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是從潞安府出發(fā),所以房慕白改走陸路,欲前往風陵渡口轉乘船只前往平?jīng)龈?。這次出來沒有帶太多的東西,隨行十多人,除了這些時間一直跟著的陳家大伯外,其余管事都未跟隨。房慕白出發(fā)前給太原府發(fā)了封信,告知石永泰統(tǒng)領各管事務必將潞酒的根基打牢固,切不可給汾酒一絲機會,并讓小音留在石永泰身邊,幫其打打下手。收到信的石永泰感激自家少爺對自己的信任,更對將小音留在身邊甚為感動,回信表示定將潞酒與山西書院的事情做好。
“大伯,我們離風陵渡口不遠了吧?”
“不遠了二少爺,在走個三五里路就要到了?!标惣掖蟛又f到“前面不遠有處涼棚,我們在哪里歇歇腳如何?”
房慕白估摸著時間尚早,大家伙凌晨出發(fā)一路未歇息便應允。
“幾位客官,來些熱茶,歇歇腳?!毙《@著殷勤。
不一會三壺剛燒開的熱茶便端了出來。
時值深秋,天氣涼意十足,涼棚的位置緊臨渡口,所以河面的風不斷的朝著房慕白等人吹拂,秋風像麥芒,透過衣襟扎著涼棚內的每一個人,手臂上的雞皮疙瘩也站立起來。
鄉(xiāng)下人燒的熱茶,自不比家中的茶葉,略顯苦澀的味道讓此次的旅程略微有些不好的預示,而熱乎乎的茶水倒是能去除絲絲寒意,雖說是無名的陳茶,倒是能有些回甘,房慕白頭一回喝這種茶水,也覺得有些新鮮。
休息一陣后,再次出發(fā)向風陵渡行進。風陵渡處于黃河東轉的拐角,是山西、陜西、河南三省的交通要塞,是黃河最大的渡口。千百年來,風陵渡作為黃河的要津,不知有多少人是通過這里,走入秦晉。金人趙子貞《題風陵渡》就有一句:“一水分南北,中原氣自全。云山連晉壤,煙樹入秦川?!?p> “二少爺,稍等片刻我去船政司打聽一下,看今日是否還有行船?”
半晌。
“二少爺,還有船只,我辦理了船票,這就登船啟程吧?!?p> “好。”
房慕白等人上船后便找了一處較為清凈的位置坐下等待開船。由風陵渡走水路,須從風陵渡口延渭河向西至涇河,再換乘其他船只北上方可抵達平?jīng)龈?p> “二少爺,喝點水吧,路程還有一會呢。”
“好,大伯些喝些水,歇歇腳吧。”
“大伯,咱們到平?jīng)龈烙嬤€需要多長時間?”
“二少爺……”
“大伯,我都說了多少次了,你叫我慕白就行了,決不可再呼二少爺,往后我與九兒可是難辦的多啊。”陳家大伯訕訕的笑了笑。“慕白,若是一路順利不消三日便可抵達平?jīng)龈?。?p> “好,倒是也沒有急事,路上就欣賞欣賞這沿途的風光吧?!?p> 要說這風陵渡的成因與前世今生,那還真是有的說呢。黃河流過河口鎮(zhèn)后,為南北走向的呂梁山所阻,折向南流,奔騰于陜西、山西兩省邊界的峽谷之間。河水從壺口瀑布瀉下后,出龍門繼續(xù)向南流,到潼關附近,因受東西走向的秦嶺山脈其中一條支脈華山所阻,折向東流。因而形成了這地勢較為開闊的渡口,也成為上古至今河東、河南、關中咽喉要道,兵家必爭之地。
“這位公子,風陵渡口的名氣可是由來已久,河道寬闊,水位又深,大小船只均可在此停留,從商賈到官兵,由風陵渡走水路可直接進入三省范圍,是重要的交通要地?!?p> 房慕白順著聲音的方向看到一位風度翩翩的中年人正對著自己搖著折扇笑吟吟的望著?!斑@位仁兄,快請坐下。”房慕白招手示意坐下。“這位仁兄,器宇不凡,風姿綽約,不知怎么稱呼?”房慕白問道。
“在下徐生,字子玠,陜西西安府人士?!狈磕桨滓宦犑顷兾魑靼哺耸希阌謫柕馈白荧d兄,是來山西旅游還是?”“哈哈哈哈,旅游談不上,我是考慮到處走走,尋些機會,大丈夫豈能困于一處,偏安一隅,為一點小小成績而束縛手腳?!薄芭??那依仁兄所言,大丈夫當如何?”“大丈夫四海為家,結交五湖好兒郎,貧賤不移、富貴不屈?!薄昂茫脗€貧賤不移富貴不屈!子玠兄不知可有酒量否,我們一起痛飲一番如何?”“好啊。不知公子怎么稱呼?”“在下房戴,字慕白,山西潞安府人氏?!?p> ……
兩人在船上,把酒言歡,暢談天地。通過交談,房慕白得知徐子玠的家族是傳承了百年經(jīng)商世家,主要以經(jīng)營茶樓、販賣茶葉為主。與南邊漕幫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徐家不是西安府原住民,至于是從什么時候來搬來此處,也說不清楚,只是知道從搬到這里起,家里就做起了與茶葉有關的行當。徐家有三子,徐子玠排行老幺,比較得寵,不過天資聰慧的他對行商坐賈不感興趣,倒是對賦詩言文,舞文弄墨興致盎然,以至于看起來有時形骸狂浪,不拘一格。
“慕白兄弟,若是來了西安府,可以找我,我雖于官府不相熟,但在西安府盤踞多年,倒也是認得些人,或許能夠幫得上你。”
“子玠兄,那我就先謝過了?!狈磕桨鬃髁艘灰?。
“到岸咯~下船嘍~”
“慕白兄弟,我就先行一步,稍時若來西安府記得到永興坊得意茶樓找我?!?p> “慢走,子玠兄?!?p> “一路保重,慕白兄弟?!?p> ……
“鄒莊主。許久未見,氣色越發(fā)紅潤啊?!?p> “哈哈,二公子,看起來也是相當不錯,太原府的危機解決了,生意有了起色,真正是人逢喜事精神爽?!?p> “拖您吉言,也借您的援助,太原府的事情確實有了好的結果。所以收到來信,我便趕來。”
“慕白,東西按照你說的已經(jīng)全部做好,我差人取來,你先看看,看是否都符合要求?!?p> “好,那就有勞鄒莊主了?!?p> 不一會便有下人將皮物件取來。各種牛皮制品、大小物什,琳瑯滿目的擺滿幾排,其中房慕白點名的四樣,擺放到最前排。精致的牛皮護手、牛皮腰帶以及只有西域才出現(xiàn)的牛皮背包、牛皮酒壺,一個個看起來精妙絕倫。
房慕白取下牛皮背包,拿在手上翻來覆去,打開又合起,然后說道:“鄒莊主,制作精良,甚是用心。”“那是自然,咱們平?jīng)龈?,雖不及關內富饒,但老百姓善良淳樸,做起事情也都盡心盡力,所以你要的這些東西,決不會糊弄過去?!?p> 房慕白一邊摸著牛皮包,一邊說“可拆卸、可調節(jié)背帶,翻蓋式皮蓋,包內三層格擋,便于分隔存放。嗯,基礎功能全部都有了,基本可以滿足日常需求?!狈畔缕ぐ?,接著拿起牛皮酒壺。圓柱形酒壺,高約一尺,碗口粗細,從容量上而言還是比較能儲存的,壺身刻有‘壺里乾坤大,杯中日月長。’
“鄒莊主,試過沒有,不漏酒吧?”
“拿了二十個給下面經(jīng)常外面跑的伙計使用,到目前為止,還沒有聽說有漏酒的消息?!?p> “好。鄒莊主,我大體看了遍,甚為滿意,一共做了多少,給個單據(jù)。我就讓人驗收了?!?p> “好。”兩人都是爽快之人,很快就完成交易,舉杯喝酒而去。
……
陳家大伯在鄒莊主的推薦下,找了福威鏢局將做好的皮物件押送去了太原府。而房慕白這幾日閑來無事,走大街穿小巷一邊感受邊陲城鎮(zhèn)的風土人情,一邊尋覓著能夠帶進關內的生意。從馬匹、糧食、珠寶、奇貨到自然風光、風俗習性,接觸頗深,感悟也多。不過讓房慕白感興趣的還是又一次在一個外族人手中買來的葡萄釀。這葡萄釀與后世的葡萄酒有很大不同。主要體現(xiàn)在口味上,后世葡萄酒講究酸度、干型、葡萄種類等,而明朝時期的葡萄釀則沒有那么多講究,喝起來更加甘甜解渴,與后世相比,有點像帶酒精度的葡萄汁飲品。于是乎,房慕白覺得開發(fā)葡萄酒的時機到了。
這一日,房慕白及陳家大伯又來到義和莊,他倆想找鄒莊主商議一下,如果潞酒進入陜西發(fā)展,可能會遇到的一些問題。尤其是經(jīng)歷了太原府那段不忍回憶的情景,讓他變得更加注意自身及隊伍的周全。
“慕白,你想來陜西發(fā)展?”
“是的,鄒莊主,山西省內已經(jīng)基本覆蓋了,所以我就想走出山西,去向更遠的大明朝屬地,發(fā)展自家的生意?!?p> “呵呵,慕白不愧為仁義伯,這等胸懷抱負真是望塵莫及?!?p> “鄒莊主言重了?!狈磕桨字t遜作禮。
“慕白要是想在陜西站住腳,一定要先選擇西安府。直搗黃龍,占據(jù)有利位置,才是在陜西發(fā)展的關鍵之所在?!?p> “哦?鄒莊主,這是為何?”
“陜西不同于山西,陜西地域面積廣袤,西至與尕甘接壤,北與瓦刺、韃靼接壤,整個陜西由西北到東南,水土氣候全部一致,民俗文化也頗不相同,但西安府作為陜西省道最大的城府,也是各地方司辦公之所在,更是作為古往今來的文化、政治重地,在省內及大明朝都有著舉足輕重的重要地位,所以拿下西安府,相當于拿下了整個陜西省道。這樣說你可明白?”
“鄒莊主說的是,這么看來,要想在陜西站穩(wěn)腳跟,一定要先在西安府有所作為。只是不知道西安府的情況如何?”
“西安府乃是多個前朝的皇都,歷史文化悠久,人口眾多,商業(yè)氛圍濃厚,人民生活也相對較優(yōu)厚。當然了,這種地方一定是很多人都盯著的地方,只要不生意不偏門,大明律法未做限制,倒是都可以試試。慕白若是想去西安府發(fā)展,我有一人或許可助你一臂之力?!?p> 房慕白聞言甚是欣喜,連忙道:“鄒莊主,此言當真?”
“那是自然?!?p> 房慕白自覺事態(tài),連忙致歉道:“鄒莊主,方才激動以至言語有失,還望海涵?!?p> “無妨,陜西省都指揮使司經(jīng)歷常九郎,與我有過命的交情,你去了找他,想必在陜西省內定不會受到什么欺壓。”通過與鄒聚賢進一步了解得知,其與常九郎有過一段奇異的經(jīng)歷,常九郎早些年間因公務受傷,在返程途中遭遇劫匪后被鄒聚賢搭救,不僅治療身負的重傷,而且在傷愈后更是送上百兩盤纏作為途中銀錢,至此之后,兩人關系非比尋常,而鄒聚賢的生意之所以做的如此之大,與常九郎的支持也是有莫大的關系。
“鄒莊主,我想把潞酒引進陜西,在西安府賣上一賣,您覺得如何?”房慕白對于自家潞酒還是比較有信心的,所以進入陜西,以潞酒打頭陣,是其最初的想法。
“你考慮用潞酒當開路先鋒?”
“嗯,潞酒的優(yōu)勢……”
還未等到房慕白展開闡述,便被鄒聚賢打斷道:“慕白,我不建議你將潞酒帶去西安府,你要知道,西安府可不比太原府,那里的人情世故、關系網(wǎng)絡錯綜復雜,假若遇到如當初太原府的那些事,我想你不會這么簡單容易解決的?!编u聚賢介紹說,陜西自古以喝鳳翔燒酒為習,對于外來酒比較排斥,只因鳳翔燒酒口感極其特殊所致。鳳翔燒酒在陜西各地方,各階層都有忠實的擁護者,如若以潞酒殺入,一定遭遇難以預測的困難。
一直未說話的陳家大伯這時問道:“鄒莊主,我們慕白公子所做的生意就那么幾樣,您又比較熟悉西安府的情況,我想問問,若您是我們二公子的話,您會優(yōu)先選擇哪種進入西安府呢?”
“嗯,陳兄,若是我的話,我倒是會把銀花酒樓照搬到西安府,以作嘗試。我覺得贏面會更大一些。”
雙方不斷交換意見,最終商定以銀花酒樓作為進入西安府的排頭兵,當酒樓成功在西安府立足后,再憑借酒樓拓寬其他業(yè)務,以達到經(jīng)營多元,立足西安府,輻射陜西省的目的。
人無遠慮必有近憂,房慕白沒有以潞酒作為先鋒,為其在西安府打拼的步伐算是予以助力。但是偌大的西安府也不是你一個外地人說想進來就能進來的。前路究竟有多么坎坷,也許只有房慕白親自感受一遍之后,才會懂得‘不經(jīng)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的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