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你想干嗎？”凱爾歪著頭看向維利：“難道你要轉行賣女性用品？還是說準備開面包店甜品屋之類，所以今天找我們來試毒？”
“抱歉，剛剛忘記下毒了?！本S利瞪了一眼凱爾，又笑著看向我：“我的意思是，伊珂，你覺得通常女士們都喜歡些什么類型的東西呢？”
“……”我觀察了維利好一會，確定對方不像是在開玩笑。
那么，就是……
“是要準備禮物嗎？”我試探著問了一聲。
“啊，嗯，差不多吧?！本S利模糊其詞，又接著問：“就算是禮物好了，那選什么合適呢？鮮花？首飾？”
“是在碎石城這里嗎？不同地方的人愛好不一樣吧?！蔽掖蟾挪碌揭恍┣闆r，但還想再縮小范圍確認一下。
維利扭捏又掩飾的樣子讓我覺得有點好笑。這時候的他不再像一個洞察人心、巧舌如簧的商人，倒像是一個情竇初開、想方設法猜猜猜心上人喜好的男生。
“有道理。確實不是城里的人，就算是鄉(xiāng)下吧。”維利點了點頭，卻還在撐著不講透對方是誰。
“那么……”我舉起右手建議：“送一套最新版的小學生科普系列圖書如何？”
“哈？”維利張大了口，一副聽到天方夜譚般的表情，下巴仿佛會隨時掉到桌子上。
“??？”凱爾也愣了一會，才問起我：“伊珂，你喜歡這種的嗎？”
我沒理會犯傻中的凱爾，看著維利，揭穿謎底：“嘉妮老師在帶小學部的一年級新生。現(xiàn)在是新學年，送一套科普讀物應該蠻符合她的需求。而且，溫芝學校的小圖書館里，原來那些圖書都已經殘破不堪了?！?p> “咦，你猜到了？哈，哈?！本S利笑了幾聲，尷尬地撓起頭。
“舅舅，原來你想送嘉妮老師禮物?。俊眲P爾這會也醒悟過來，笑著問維利：“怎么回事?。亢俸??！?p> “今天是8月4日?！蔽移种笖?shù)日子，替維利解釋：“嘉妮老師是8月7日，下周二生日。她本人很喜歡小孩子的，我覺得可以從這個角度來挑禮物，實用又恰到好處?！?p> “我都不知道嘉妮老師下周生日呢?！眲P爾說了一句后，便自個兒嘀咕起來：“8月7日嗎？離得好近哩……”
“真是個好主意?！本S利激動地來回走了幾步，仿佛受到天大的啟發(fā)。一會后，他便停下來對我說：“我以前都沒想到……伊珂，謝謝你，我知道怎么做了?！?p> “沒什么啦?！蔽倚χ貞?。
聽維利的意思，說不定他之前已經嘗試過送禮物了。但我記得，嘉妮老師對那些漂亮玩意并不是很感冒。估計維利也碰了不少釘子吧。
雖然維利總給人以浮夸的不靠譜印象，但我覺得這人天性也不算壞，至少是一個勤勞創(chuàng)業(yè)的商人，也沒聽說他有什么放蕩行為。在我記憶中，他對嘉妮老師一直有好感，而且表現(xiàn)了好些年，但看似瀟灑實則笨拙的互動方式總讓他減分不少。
所以，我覺得可以稍稍幫他一把。至于之后嘛，就只能靠維利自己加油。
“現(xiàn)在要先去忙嗎？”我看著維利滿臉喜悅地搓著手。
他那按奈不住的樣子，不知心已飛到何處。而且，他不是還要去進貨么，就是那些神秘的超高密黑能晶基礎原礦。
“對，對，還好你提醒我。”維利順水推舟地接話，便笑著吩咐起凱爾：“快，幫我把這臺烤箱搬到樓下的皮卡上。待會我們去一下西南邊的舊城區(qū)，我要先去拿貨。”
“咦……就知道沒好事。”凱爾又重復一遍。但他看起來似乎很習慣這種事，說歸說，仍然主動地走到包裝好的烤箱前，張開雙手，吃力地抱起這臺碩大的機器。
“抱歉啦，伊珂，先跟我們走一趟?！本S利對我說：“待會拿到那些黑能晶后，你就幫忙拿到學校去做測試吧。周二再去找你拿回來，行嗎？”
“可以，沒問題。不過，我周二上午有課，可能得中午12點左右才有空哦?！蔽艺酒饋?，和維利商量：“到時再拿過來給你，來得及嗎？你是不是還要回月鈴鎮(zhèn)……？”
下周二就是嘉妮老師的生日，維利如果要回月鈴鎮(zhèn)的話，會不會時間太趕了？
“好說，那下周二中午12點，就在學院大門口見面吧?！本S利跟我約好時間：“然后就開車回鎮(zhèn)，那樣剛好。”
“好的?！蔽铱粗S利，又多說一句：“加油咯?！?p> “嘿嘿。”維利沒答話。他那憨笑的瞬間，看起來像是個羞澀的大男生，讓我差點忘記他其實是個三十出頭的精明商人。
“喂喂……”抱起烤箱的凱爾，艱難地探出頭看向我們：“要走沒有？很重哇！”
“走，走，走?！本S利邁開步子，還不忘打趣凱爾：“你一個年輕國防生抱怨啥呢，平時不都是扛著十幾公斤重的沙包，青蛙跳上下樓么？這就像喝水一樣簡單吧？”
“別造謠啦謝謝?！眲P爾搬起烤箱，向門口走去：“幸虧你不是教官，不然我們都會被搞死在樓梯上……”
當我們陸續(xù)走出維利的商社辦事處后，我又看到對面那間被貼了封條的工會辦公室。
“維利叔叔?！蔽肄D身看向正在鎖門的維利：“上周日這里，是不是有很多治安官和調查官來搜查對面的工會辦公室？”
“對啊，你知道這事嗎？”維利鎖好門，轉過身，指著對面的房門說：“可能得有幾十個人吧，幾乎把里面都拆了?！?p> “而且啊，一開始還有警察找錯地方，猛砸我辦事處的門，嚇到我了。”維利抬起手輕拍心臟，似乎后怕不已：“我還以為不小心進了違法的貨，被發(fā)現(xiàn)哩?！?p> “不是因為你擅自用客人的貨，才來抓你的嗎？”凱爾回頭開了個玩笑。
“如果因為這個事就被抓，你也有份哦?！本S利指著樓道口，對凱爾說：“看路啊，別把這寶貝摔壞了，它可比你值錢多了?！?p> “去……”凱爾抱著烤箱，小心走路：“剛剛誰說我也能賣到那個價來著？”
“這位先生，這件貨可是現(xiàn)值，而你只是期值，緊急套現(xiàn)的話要打好大折扣的?！本S利收好門鎖鑰匙，轉身離開。
“聽說有上百號人來搜查這，是真的嗎？”我看了看維利辦事處門上的大坑，估計當時的情形挺緊張的。話說回來，圖書館小廣場的“扯淡版”不是號稱“有超百名治安官、調查官和警察涌入工會辦公室搜查”么？難道真的是在扯淡？
“哪有這么多人，這里裝得下么？”維利擺了擺手，邊走邊對我說：“幾十人的陣勢就很嚇人了。”
那確實也是。我跟上維利，接著又問：“工會辦公室在這里駐點多久了？你們平時有交流過嗎？他們都是些什么人？”
“我是今年才搬過來的，他們好像很早之前就在這里了?！本S利回答：“雖然剛好在對面門，但因為我經常在外面跑，其實交流不算多?！?p> “至于印象嘛，這里駐點的人不多，看起來都比較紳士，穿著也體面一些?！本S利整理著自己的衣領，雙手扯了一下外套：“要不是門口那塊工會牌子，我還以為里面是報社編輯部。而且平時都很冷清，就是被查封前幾天，來往的人多了些，總有些工裝的粗人進進出出。那段時間對面都是一直關著門的，但從里面?zhèn)鞒鰜淼穆曇艚洺：艽螅恢涝跔幊承┦裁?。?p> “是這樣么……”我猜，或許工會那幾天是在籌劃罷工運動。但后面怎會失控成暴力沖突呢？甚至，還牽扯到聚能聯(lián)合集團總部大樓爆炸案，實在無法理解。
我們很快就走出這棟公寓改商用樓，來到維利的皮卡前。
“舅舅，放在車后箱行么？”凱爾站在皮卡的無車頂后箱旁邊，轉頭問起維利。
“別，還是放到車里后座吧?！本S利打開車子右側的后門，指示凱爾行動，又轉而對我說：“伊珂，你就坐在后座吧。我和凱爾坐前面?！?p> “什么呀……”凱爾看起來有些不滿：“現(xiàn)在天氣這么好，難道還怕下雨嗎？”
“這么金貴的東西，我怕顛壞了，丟了就更麻煩了?！本S利指示凱爾趕緊裝貨入車：“給客人的貨，當然要保護得好好的，這可關系到我的信譽哩?！?p> “舅舅，你的信譽不包括偷用客人的新貨嗎？”凱爾裝好機器并關上車門，接著又打開車子的右前門，彎下腰鉆了進去。
“調試，懂嗎？這傻外甥，怎么老胡說呢?！本S利嚴肅地糾正凱爾的說話。他繞回到車子的左側，開門后坐到駕駛位上。
我打開車門，坐在車子的左后座?，F(xiàn)在，跟我同一排的，是一臺包裹在方方正正箱子里的“新”機器。
“好的，以調試之名，出發(fā)吧?！眲P爾關好車門之余，還不忘調侃維利。
“嘿，你小子，今天怎么話這么多？”維利發(fā)動車子，看了一眼后視鏡，便笑著向凱爾湊近了些，雖然聲音有些小，卻仍然讓車里的人聽了個仔細：“我懂了，你是嫌棄和我一起坐前排，對吧！”
“亂說啥呢……”凱爾的聲音也小了些。
“而且，你今天中午不是‘迷路’了嗎？真的還是假的??？挺有想法的嘛。”維利一邊打方向盤退車，一邊嘲弄凱爾：“你是不是故意沒看到車站名字后的括號啊？如何，山路探險順利嗎？要不是我猜到你可能要‘迷路’，專門給你標了個路口大樓，說不定你要準備迷路到晚上吧？那我可要提燈去找你們了……不對，可能你也不希望我來找吧？哈哈。”
“別胡說了……”凱爾低下頭，又搖了搖頭。
我坐在后座，看不到凱爾的表情，但大概能猜到他那尷尬又郁悶的心情。于是，我開口替凱爾解圍：“維利叔叔，我們是真的坐錯了車，走錯了路。幸虧有你標識的路口大樓，說不定我們真會迷失在那管道之城里，那就麻煩了。”
“嗯，這地方確實很容易迷路，總之能順利到達就好?！本S利總算放過凱爾。他很快就將車子開上寬敞的環(huán)城北路，特意向東行駛到車站附近后，才掉頭轉向西行，同時對我們說：“看，你們下次認清這個站牌就好了。當時，我在找租金便宜又相對交通方便的辦事處，最后才選中這地方。畢竟商社還是要靠近主干道比較近才好?！?p> “嗯，確實呢。當時我們饒了好久才走到那個路口大樓時，我就很奇怪，怎么可能會選在這么交通不便的地方?！蔽一叵肫鹉菞澠茽€的樓房樣貌，又問了一句：“但那棟樓有五層高呢，空間也挺大，原來不是當做路口的吧？”
雖然那種立體式路口設計很有創(chuàng)意，但我總覺得不像是專門設計來當路口的樓房。若是的話，比如四層那些明顯的隔間設計又是做啥的？
“那是曾經的紡織廠倉庫?！本S利一邊開著車一邊回答我：“聽說廢棄好久了，后來被公共交通集團旗下的建筑工程商社低價收購，廢物利用改成了立體式十字路口。還曾經被評選為年度創(chuàng)意重生建筑大獎呢?！?p> “重生建筑？”我覺得那棟樓的現(xiàn)狀好像對不起這個稱號：“可是，那樓現(xiàn)在很破爛啊，好像很久沒被翻新過一樣。”
“而且很臭，又臟……”凱爾補充了一句。他那時大概也聞到了那些難以形容的氣味。
“反正榮譽拿到手就行了嘛，后面的事誰去管啊?！本S利盯著前方的道路，隨口說：“只要不倒塌成為新聞，沒人去關注啦。這個城區(qū)里，比那棟樓更有歷史，曾經更高大，現(xiàn)在更破爛的多了去?！?p> “是嗎？嗯，那真可惜?！蔽彝高^車窗，視線越過長長的圍墻，望向那屹立在起伏地勢上的成片陳舊樓房，那些仿佛已死去的建筑群，就像是末日的荒涼墓碑。
“對了，我剛剛雖然在說笑，但說真的，晚上也確實不要在舊城區(qū)深入逗留。”維利瞥了凱爾一眼：“比如那個路口大樓，已經是流浪漢營地了。好孩子不要去那邊玩哦?！?p> “舅舅，那你選在這種地方開商社，行嗎？你也要小心啊?！眲P爾看向維利，多了些擔憂的語氣。
“放心吧?！本S利的回答很樂觀：“我們這里是舊城改造樣板工程，那棟樓就是樣板中的臺柱。附近另外幾棟樓，未來都是要改造的。畢竟市政廳的大佬們也需要政績嘛。我就是看好這個前景才租在這里的。要是資金再多點的話，可以考慮低價入手點公寓呢……”
“哇哦……舅舅，你還是挺有眼光的嘛?！眲P爾恭維了一句。
“當然了，舅舅還年輕，前程無量哦。這位小伙子，要不要現(xiàn)在就跟我混??？”維利笑著說：“跟我干幾年，就有錢合伙了，何必去搞國防生那條路？流汗又會流血?！?p> “不不，我更年輕，正值流汗又能流血的青春年華?！眲P爾挺起了腰，正兒八經地回絕維利。片刻后，他又問了一聲：“對了，我們現(xiàn)在去哪里?。俊?p> “哈。以后流夠了，再來找我吧，舅舅等你。”維利無所謂地聳肩，再回答凱爾：“我們先去西南舊城區(qū)，許愿池廣場附近，聚能聯(lián)合集團總部倉庫所在街區(qū)。供貨的渠道商就在那里。我要先去找他，免得他把貨出光了。現(xiàn)在這種黑能晶很緊俏啊，聽說沒多少了?！?p> “許愿池廣場？聚能聯(lián)合集團總部倉庫？”我聽說過那個位置的倉庫，便追問起來：“難道是以前聚能紡織商社最早的紡織工廠，后來改造成倉庫的那個地方？”
“聽說確實是紡織廠改造成的倉庫。”維利反問我：“伊珂，你知道那里嗎？”
“不，我只是聽說過……”我回答：“從來沒見過?！?p> “是嗎？那我們現(xiàn)在就去見見吧?！本S利開始換擋：“現(xiàn)在時間有點緊張。先生，女士，本車要開始加速了?！?p> “喂，喂……哇哦！”凱爾的驚呼聲，被淹沒在轟然而起的動力源響聲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