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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開彼岸情動忘川

番外——無念(陳景妍)

花開彼岸情動忘川 沐立夏 4826 2020-01-28 21:14:24

  八月十五,闔家團圓的日子,也是我的生辰。

  父親在府里設(shè)了晚宴,趁著上午清閑,爹才許我出門逛一逛。街上人不少,張燈結(jié)彩,為的不只是中秋,還有一件重要的事——邊疆大勝,李守業(yè)將軍于今日凱旋回朝。

  我家府邸里城門最近,剛邁出府門,就看見了浩浩蕩蕩的一支隊伍從城門進來,周圍簇?fù)淼娜藬?shù)不勝數(shù)。

  在隊伍最前的那個,身披鎧甲,傲然于馬背之上,劍眉星目,眼中可見的是凌駕于一切的姿態(tài),眉眼間盡是無情,渾身上下都透出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氣場。

  這便是那位滿身戰(zhàn)功的常勝將軍——李守業(yè)。

  不知為何,明明他給人的感覺那么冷漠,我卻還是拼命想要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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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拒絕了我爹的求親,三次。

  我身體的情況越來越不好,幾乎整日都在榻上,藥不離口?;蛟S是他可憐我,第四次,我爹再次拉下面子去到將軍府,他竟然答應(yīng)了。

  出嫁那日,是我這輩子最開心的一天。

  洞房花燭夜,他喝得爛醉,滿身酒氣,意識已經(jīng)不清,他將那紅蓋頭蠻力扯下,隨手扔在地下,便醉倒在床上不省人事。

  替他更衣后,我摘了那華而不實的鳳冠,輕輕吹滅了紅燭,卻聽見他嘴里喃喃地重復(fù)著一個人的名字。

  “婉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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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對我冷淡,是意料之中的事。尤其在我知道了那個人的存在之后,我更是明白了他為何三次拒絕了提親。只是,他終究還是答應(yīng)了,這讓我心中又燃起了一絲希望,或許他并不是太愛那個人,只要我陪在他身邊,那終有一日他定會喜歡我的。

  他對我態(tài)度的轉(zhuǎn)變,是那一日我在府中閑來無事,便走到了花園后的一處廂房。府里最常見的是曼陀羅花,幾乎遍地都是,綠色的一大片點綴著雪白的大花朵,倒不似平?;ǘ洌?fù)頎幤G。我心里自是明白,曼陀羅便是她最愛的,可即便如此,我也只能裝作不知道。

  廂房后的一處空地,只有些許雜草,我便叫人買了些竹子。我平日最愛的便是綠竹,究其緣由,其實并無其它,只是愛它的氣節(jié)罷了。

  不知怎的,我一時興起,忽然想自己動手。便叫丫鬟拿了些鏟子和鋤頭,同丫鬟們一起嬉笑打鬧著,倒許久未曾如此放肆過了。折騰了一番,好不容易挖出了一個像樣的坑。一回頭才發(fā)現(xiàn),他不知何時已經(jīng)站在了我身后。

  他微微皺眉,目光落在內(nèi)心已經(jīng)亂作一團的我的身上。

  “你回來啦!”我扔下鏟子,跑到他身邊,本想攙上他的胳膊,卻發(fā)現(xiàn)手上才殘存著剛剛刨坑時沾上的泥土,不由得收回了手。

  他卻擒住了我還未完全縮回的手,攤開掌心盯了那泥土許久。我有些窘迫,本以為他會責(zé)怪我有失身份,卻不想他并未在意,反而一改往常,用一種從未有過的的溫柔的聲音道:“快去洗洗,以后這種活讓下人做就行了。”

  我對他的這一反應(yīng)有些意料之外,卻更加喜出望外。那一天,我連睡覺都是笑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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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們之間的對話變得多了起來,不再像從前一般只是寥寥數(shù)語,甚至一整日都說不上話。雖說他問的最多的也是我父親在朝中的事情,但我想,他也是朝廷的重要官員,關(guān)心國家大事無可厚非,便知無不言了。

  一日在用午膳時,我突然覺得胃里一陣惡心,便請了郎中來看。他的表情在郎中說出的那句話后變得凝固。

  “恭喜將軍,夫人有喜了!”

  我有孩子了。

  我們有孩子了。

  我的手在小腹上反復(fù)撫摸,有些不敢相信。

  只是他看起來卻沒那么高興,甚至好像還有一絲懊惱。我只記得那日他讓廚房做了許多大補的菜肴給我送了來,卻將自己關(guān)進了書房,一整晚都沒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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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開始在府里安心養(yǎng)胎。

  我身子本就弱,再加上之前大病了那么一場,郎中說我底子虛,必得好好調(diào)養(yǎng),否則對肚子里的孩子也不好。我抬手摸了摸微微隆起的小腹,心里卻下定了決心:無論如何,我也要讓這個孩子平安健康的來到這個世上。

  只因為,這是我和他的孩子。

  不知從何時開始,他陪在我身邊的時間多了些,不再冷著一張臉,還會輕輕地趴在我的腿上聽我肚子里的動靜。

  這樣歲月靜好的日子,便是我最期盼的。

  六月,天氣已經(jīng)有些悶熱,我在屋里有些坐不住,便挺著肚子跑進了廚房,想著天氣炎熱,他下朝回來應(yīng)該沒什么胃口,便讓丫鬟去買了些山楂,做了些山楂糕。

  我端著盤子走到他面前,在他面前晃了晃,他趕忙起身扶我坐下,責(zé)備道:“你大著肚子不方便,就別亂跑了?!?p>  而當(dāng)他看到盤子里的山楂糕時,臉色卻變了,甚至有些驚恐。他支支吾吾道:“這......是你做的?”

  我滿心歡喜的點點頭:“快嘗嘗,我怕天氣太熱你沒胃口特意做的,原來在家的時候我也常做給我爹娘,他們都說好吃呢!”

  “廚房里不是沒有山楂嗎?”

  “就是啊,所以我才讓丫鬟去買的?!?p>  于是他在我的滿眼期盼中將那盤山楂糕吃的一點不剩。后來我又做了許多次,每次他都全都吃完,可直到后來我才知道,他最討厭的就是山楂。

  我忽然明白我第一次想做給他吃時,為何翻遍了廚房也未找到一顆山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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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肚子越來越大,行動愈發(fā)不便,天氣也越來越炎熱。我不再到處瞎逛,只安安靜靜的在房里待著。

  一日母親忽然來了,我歡喜得很,畢竟自回門之后便再沒見過了,她此行帶了些給我肚子里孩子做的小衣裳和小鞋子,看起來十分可愛,我越來越期盼他的降生了。

  “姑爺......對你還好嗎?”母親臉色不太好看,這話問的有些遲疑。

  他對我好嗎?母親的這個問題著實把我問住了。其實這個答案我并不確定,究竟怎樣算好,怎樣算不好,也并無什么能拿來衡量的標(biāo)準(zhǔn)。

  “他對我挺好的?!?p>  本以為是母親擔(dān)心我在這受委屈,為了不讓他們擔(dān)心,便也只好如此回答了。況且,他對我比起之前,已然是好了許多了。

  “那便好。唉......”

  看著母親緊鎖眉頭欲言又止的樣子,我知道定是發(fā)生什么了。

  “娘,您有話但說無妨。”

  她滿眼擔(dān)心的看看我,終是沒有再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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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鬼門關(guān)前走了一遭,我疼暈過去。再睜眼時,已經(jīng)都結(jié)束了。

  產(chǎn)婆笑呵呵地說,是位小少爺。

  我看著那襁褓中的嬰孩緊閉著雙眼、小臉紅撲撲的樣子,忽然覺得這幾個月的辛苦都不值一提了。

  “我們的孩子,就叫‘亦安’,好不好?”

  他點點頭,順了順我耳邊早已被汗水浸濕的碎發(fā)。

  風(fēng)定云初斂,潮平浪亦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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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兒的百歲宴上,我第一次見到她。

  我曾經(jīng)想象過她是什么樣子的,知書達(dá)理,氣質(zhì)不凡,卻從未想過竟是如此古靈精怪的一個人。

  大抵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在吧。我這樣安慰自己。

  在她身旁的那位,應(yīng)該就是她的夫婿了,我曾聽父親提起過,禮部尚書年紀(jì)輕輕卻穩(wěn)重得很,對自己夫人更是寵愛有加。

  原本我只是聽說,可如今見到了,只是他們兩人眼中除彼此之外再無他人的模樣,便足以讓我羨慕不已。

  我的目光落在正在敬酒的他身上。上次這么看他是什么時候,是他剛得勝歸來的時候,好像已經(jīng)過了許久,又好像就在昨日。

  敬酒到她的這一桌時,不知怎的她直接吐了上來,趕忙被挪去了偏殿,讓人去請了郎中。我看到了,他伸出的雙手在片刻后不自然地收回,目光遠(yuǎn)送他們的背影,眼底盡是無奈和不甘。

  而聽到郎中的回答后,他呆呆地在原地愣了好久,徹夜未眠。

  “恭喜將軍,令妹有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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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兒睡著后,我便能稍稍放松一會兒。這小東西鬧騰的很,我想,將來定同他一樣,是位不負(fù)盛名的大將軍。

  閑來無事,我便開始做些小玩意兒打發(fā)時間。到底是武將家,連尋常女兒家的針線都沒有。好不容易等到丫鬟去外面買了來,我卻不知該繡些什么了。尋常之物沒什么意思,要做便要做些有意義的。

  “夫人給老爺繡個香囊如何?”

  我搖搖頭:“香囊這東西,都是女兒家才戴的,老爺是習(xí)武之人,定不會喜歡的?!?p>  忽然,我靈機一動,“還是瓔珞吧,看起來也不會小家子氣?!?p>  瓔珞這東西,不用整日掛在身上招搖過市,貼身收著反而更好。

  “那夫人要在瓔珞上繡個什么圖案呢?”

  我略微思索,目光落在了遠(yuǎn)處的瑩盈綠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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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許久未做過的緣故,手生了些,再加上安兒時不時便會哭鬧,竟足足做了七日才完成。

  那日他早早地便走了,走之前我便同他講:“待你今日回來,我有個禮物送給你。”

  他看我的眼神有些奇怪,卻還是點了點頭。

  我滿心歡喜的在府里等了一天,看著日頭漸落,天色變暗,卻遲遲不見那個熟悉的身影。

  許是有什么事耽擱了吧。

  我將那瓔珞放在枕頭下,想著明日等他回來再給他。

  第二日我起的很早,等來的卻不是他。

  “夫人,府外有一個人說是您娘家的人,叫碧兒,說有重要的事要告訴您?!?p>  門衛(wèi)來稟報,我有些納悶,碧兒是我弟弟的丫鬟,怎么會跑來這里?

  而碧兒見到我時,頭發(fā)亂七八糟,衣服上全是泥漬,臉上還是掛著淚的。她平日里是很愛干凈的,斷然不會無緣無故變成現(xiàn)在這個樣子。

  “碧兒,你不是景元身邊的么?還有你這身上,發(fā)生什么事了?”

  她卻顫抖著身體直接跪在了我面前,從懷中掏出了一封信。

  “小姐......陳府......沒了......”

  我有些莫名其妙,趕忙扶她起來。

  “什么叫沒了?到底怎么了?”

  “小姐......陳府......被抄家了......”

  頓時五雷轟頂。

  “老爺被查出誣陷朝中命官,這是老爺讓我交給小姐的信......府里管家的兒子替少爺頂了罪被抓進牢里了......現(xiàn)在少爺下落不明......”

  “老爺已經(jīng)被......就地處決了......夫人也......隨老爺一同去了,奴婢是從后門偷跑出來的......”

  信紙上沒有寫什么,那短短的三個字,卻足以讓我的世界天崩地裂。

  【李守業(yè)】

  我的大腦頓時空白一片,兩只腿瞬間變得無力發(fā)軟,我有些站不穩(wěn),差點從臺階跌下去。

  后面碧兒說了些什么我已經(jīng)聽不見了,只看見她的嘴張張合合,眼前開始變得模糊不清,天旋地轉(zhuǎn),猛然一黑,我便沒了意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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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睜開眼,他坐在我身邊,拿著手帕給我擦拭著額頭的汗珠。

  他沒說什么,只是繼續(xù)拿著手帕擦拭著。我躲了躲,他的手落空,目光對上我的眼睛。

  我腦子里回蕩著碧兒說的那些話,一字一句,都如同一把利刃扎在我的心上,后背一陣陣的發(fā)涼。

  “我做了一個夢?!?p>  他定定的看著我,不答話。

  “夢里,你殺了我爹,我娘,和我弟弟?!?p>  我拼命地想從他的眼睛里得到答案,卻總是徒勞。直到現(xiàn)在我才發(fā)現(xiàn),面前的這個人是如此陌生,自己好像從未讀懂過他。

  他面無表情,嘴角抽了抽,給了我致命一擊。

  “不是夢?!?p>  心口一陣陣生疼,淚水不受控制地順著眼角滑落,浸到枕頭里,變成一小塊灰色。

  我用盡全身的力氣,撐著床板勉強坐起。

  “為什么?”

  就連我自己都不知道,我問的到底是他為什么要這么做,還是他為什么如此坦誠,就連編個謊話騙我說不是他做的都不肯。

  起碼,你騙騙我,還能證明,你至少不想傷害我。如今,卻讓我不得不去相信,你真的對我毫不在意。

  “因為你爹,害了婉兒全家?!?p>  婉兒。

  那個讓他用命去愛的人。

  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揚了揚。自己這么久以來所做的一切一切,都比不上她的一個微笑,自己,也不過是一個笑話罷了。

  喉嚨有股炙熱的灼燒感,壓抑的我喘不過氣。片刻后,一口熱血蓄謀已久般噴涌而出。

  他一個箭步?jīng)_上前,伸手向替我擦去嘴角的血漬,卻被我一把推開。

  我拿出枕頭下的那枚繡著竹葉瓔珞,頓時覺得諷刺得很。

  “昨日我說,等你回來,要送個禮物給你?!?p>  “可如今,我想,你也不再需要它了吧?!?p>  “呵,”我自嘲的一笑,摸起針線盒里的剪刀,發(fā)瘋似的在那瓔珞上劃了好幾道,然后用力將它甩在了地上。

  他低下頭,撿起了那枚傷痕累累的瓔珞,攥在手心。

  “李守業(yè)?!?p>  他一愣,抬起頭看著我。

  這是我第一次喚他的名字,自然也是最后一次。

  “我記得,你凱旋歸來的那日,是八月十五,可是你不知道,那天也是我的生辰?!?p>  “第一眼,我便愛上你了。就那一眼。”

  “你拒絕了我爹三次提親,第四次,你答應(yīng)了,我以為,是你終于愿意接受我了......”

  “我現(xiàn)在明白了,你娶我,都是為了幫許玉婉報仇罷了......”

  “我一直都知道,你心里有個別人,我沒說,是因為我覺得,早晚有一天,你會喜歡我的,哪怕只有一點點,我也知足了......”

  “我可以忍受,你把我當(dāng)成她的替代品,我也可以忍受,你對我忽冷忽熱......”

  “可是為什么,從一開始你就利用我,我究竟做錯了什么???就因為,我喜歡你嗎?”

  “既然你那么愛她,那么放不下她,那往后的日子要整日看著我,心里應(yīng)該也堵得慌吧......”

  “陳家上下,都沒了......你留著我,是讓我每日遭受自己良心的譴責(zé)嗎?譴責(zé)自己是如何一步步害死自己全家的......”

  “安兒,就拜托你照顧了,無論你如何討厭我,如何恨陳家,他畢竟是你的孩子,身上流著你的血......”

  那把劃爛了瓔珞的剪刀依然在我手中,我緊緊攥著它,對準(zhǔn)自己的心口,直直的刺了下去。

  貫穿心臟的那一瞬,我感覺不到痛,只覺得解脫。我看見眼前的那個男人大驚失色地朝我飛過來,我卻聽不見他說的任何一個字。

  最后一絲光消散在眼角,我用盡最后一絲力氣,湊在他的耳邊,訴盡了我今生全部的悔恨。

  “下輩子,別讓我再遇見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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