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萬古長空一朝風(fēng)月

第十一章 情不知所起

萬古長空一朝風(fēng)月 骨灰收集者 4043 2019-12-22 17:00:00

  在小小的關(guān)隘守城里,趙恒月看到了很多傷殘士兵,現(xiàn)在的糧草已經(jīng)不多,為了支撐下去,每人每天只能吃一頓飯。如果沒有援軍,很快就會跟趙雍、趙獻期盼的一樣,凌云關(guān)不攻自破。又或許這些守城的士兵哪天支撐不住了,會鋌而走險砍下她們的腦袋拿去討好圍城的叛軍。想著想著,趙恒月隱隱覺得那些盯著她看的人,眼里都有壓抑已久的兇光,如果他們真要造反,只怕比關(guān)外那些人更可怕。

  三個姑娘被命令換上軟甲扮男人,雖然面貌清秀了些,但起碼沒那么惹眼了。深更半夜大家都睡了,趙政、李恪還領(lǐng)著士兵在城頭巡查。鄭依柔一直像小尾巴一樣跟著李恪,許靈蟬則混在趙政帶領(lǐng)的巡邏隊里,跟著人家巡邏到深夜。趙恒月一覺醒來正見她倆個哈欠連天回來睡覺,心里真是又好氣又好笑。

  趙恒月這會兒睡醒了便決定也去城頭上看一看,說實話這兵臨城下的情形令誰都壓抑?,F(xiàn)在確定是趙雍、趙獻謀了反,她開始擔心太妃、德妃還有趙賢等人的安全。

  趙恒月沿著寂靜的城墻走著,沿途都是士兵倚在墻根打瞌睡的情形。看得出他們是真的很累很累了,似乎站著都能睡著。關(guān)外同樣是一片的死寂,趙雍、趙獻的人馬也在城墻那頭打瞌睡。趙恒月沒費什么力氣便登上了城樓,沿著石砌的臺階一級一級走上去,很快視線里便出現(xiàn)了那個高大威嚴的熟悉背影,他巍然站立在城樓上目視著遠方,在月光下如神祗一般肅殺冰冷。

  “政哥哥!”趙恒月輕輕喚了一聲,那聲音不大,但在這樣的夜里足以讓趙政聽得清清楚楚。

  趙政轉(zhuǎn)過身來,趙恒月只看了一眼他那布滿血絲的眼睛就頓感心疼不已。她顧不上想太多,三兩步就沖到趙政跟前,伸手緊緊把他抱住了。便在那一剎那,趙恒月的淚水也如洪水決堤般洶涌而出。此時此刻的趙政,內(nèi)心也處在極其的脆弱期,他感到趙恒月抱他的力度,幾乎與經(jīng)歷過生離死別無異。緩了片刻,趙政伸手輕輕拍了拍趙恒月,安慰道:“沒事!別怕!”但趙恒月依舊抽泣的很厲害,她的淚水透過趙政的盔甲滲到了他的心里。

  “好了好了!我在這里了!”趙政用手揉了揉趙恒月的頭發(fā),安慰一聲。

  秋天后半夜寒氣甚重,趙恒月死活不肯放開趙政,趙政怕她生病便脫了披風(fēng)將她裹好。

  第二天,三個姑娘是被巨大的嘈雜聲吵醒的。等她們穿好衣甲出門一看,個個都被驚住了。那些士兵全都上了城墻,不時還有箭矢破空飛來。關(guān)隘外鼓聲大作,士兵們幾乎全部投入戰(zhàn)斗。一時間人心惶惶,看樣子趙雍、趙獻已經(jīng)耐不住性子開始主動攻擊了。

  這三個姑娘久居深宮,哪里見過真正的血腥場面?這一次,就在她們眼前,那些被箭矢射飛下來的將士慘叫一聲墜下城墻瞬間摔得血肉模糊。

  “?。 比齻€人同時閉上眼睛尖叫起來,可是耳畔那震耳欲聾的喊殺聲卻聽得更加真切,她們又慌忙蹲在地上捂住耳朵。一支流箭擦著許靈蟬的耳畔飛過,許靈蟬嚇得癱坐在地上,鄭依柔、趙恒月只能合力把她拖進遮擋墻內(nèi)。

  “難道要這樣坐以待斃嗎?”趙恒月忽然想。

  “??!”

  “啊!”

  “啊!”

  ……

  耳畔全是一聲一聲慘叫,應(yīng)該是誰又中了箭掉下來。然而此時此刻,她們誰也沒勇氣探頭看一眼。過了不知多久,趙恒月突然站起身來,她像做了重大決定一樣命令道:“你們兩個就在這里等著,誰也不許亂跑!”趙恒月說完,飛也似地沖了出去。鄭依柔本想阻攔,但頭還未伸出去,又一直箭從她視野里飛了過去,她趕緊縮頭躲好。

  趙恒月從小除了學(xué)習(xí)騎術(shù),防身的功夫也是不錯的。她在并不密集的箭矢中閃轉(zhuǎn)騰挪不一會兒就到達了趙王所在的軍帳前。這時大部分的侍衛(wèi)都跑去防守城墻了,王帳前并沒有太多護衛(wèi)。然而到了近前,她手剛剛想要碰帳門,一隊披堅執(zhí)銳的侍衛(wèi)就里三層外三層地圍住了她。趙恒月心中暗暗叫苦,若他們懷疑自己是來刺殺趙王的,那不用通稟當場就能將自己斬立決。這時李恪從里面出來了,他見是趙恒月先是一瞪她,接著揮揮手讓侍衛(wèi)們退下。

  “擅闖王帳是死罪!你難道不知道?”李恪語氣很嚴厲。

  “我知道,可我想了個破敵之策!”

  “破敵之策?”眾將商討了這幾天也沒有想出破敵之計,趙恒月說她想出了破敵之策,李恪真是不知說什么好,“公主別胡鬧!快回去!”

  “我沒胡鬧!你帶我進去,我去跟父王說!”趙恒月抓著李恪的手搖著。

  “公主,你知不知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我不吃你這一套!”李恪一臉嚴肅呵斥一聲。

  “師傅!李師傅!我仔細想過了,現(xiàn)在唯一難解決的就是如何聯(lián)絡(luò)援軍?!?p>  李恪聽得此言,目光閃過一絲驚詫,他盯著趙恒月,問:“你又是聽誰說的?”

  “您先別管這個了,反正你們需要有個人能活著出去送信,對不對?”趙恒月道。

  李恪看一眼遠處慘烈的守城局勢又看看趙恒月,心里對于她所謂的破敵良策還是萬分憂慮。

  “我有本事活著從宮里逃出來,還能上到這圍得鐵桶一般的凌云關(guān),您就信我一次吧?!壁w恒月懇切地望著李恪。李恪知道這個時候不過是死馬權(quán)當活馬醫(yī)罷了,于是也不再多說領(lǐng)著趙恒月進了王帳。

  趙王還是像一只病貓一樣歪在坐榻上,他見突然有人闖進來像只驚弓之鳥般猛地坐直了身子,兩只眼睛更是帶著警惕盯著進來的人。

  “臣,李恪參見王上!”

  “月兒給父王請安!”

  趙王先是一愣,接著看了一眼跪在眼前的李恪和趙恒月又安心窩了回去,他問:“何事?”

  李恪簡潔將事情陳述一遍,當聽說趙恒月有可以出去聯(lián)絡(luò)援軍的辦法,趙王的眼睛立刻放了光,他馬上一掃不耐煩的情緒,拍拍自己的坐榻招呼道:“月兒,來,坐在父王身邊來!”

  這一舉動倒是讓趙恒月和李恪都感到意外,趙恒月看看李恪,李恪微微點了點頭,趙恒月便起身遲疑地上前坐在趙王身邊。

  被帶到宮中七八年,這還是她第一次離這個所謂的父王這么近。從一個遙不可及、高高在上的帝王,變成一個有溫度、近在咫尺的親人,趙恒月大著膽子細細看了趙王一眼,發(fā)現(xiàn)眼前的這個人更像是一個溝壑縱痕、滿目滄桑的長輩。

  趙恒月在趙王看她之前趕緊收回了目光,又從坐榻上起身“噗通”跪在趙王膝前,她這才道:“啟稟父皇,女兒曾與瑞儀姐姐一起學(xué)習(xí)飛仙舞。除了瑞儀姐姐和藝馨姑姑,皇城之內(nèi)恐怕再找不到比女兒更身姿輕盈的女子。女兒曾聽藝馨姑姑說起,古有學(xué)成飛仙舞的舞者身背特制斗篷從高山之巔跳下,落于湖中小舟起舞恍若似仙。如此,女兒可以效仿古法,從凌云峰跳下,再按照來時的小路出去送信。父王意下如何?”

  趙恒月說完望向趙王。趙王眼中似閃過一線希望,但很快又暗淡下來,外面的喊殺聲讓人煩躁,他一時想到的事情和諸多顧慮也讓他難以決斷,他道:“讓朕考慮考慮吧!”

  趙恒月知道趙王覺得此事有些天方夜譚了,臨到要走時,她又道:“月兒知道此事并非兒戲,也明白父皇的顧慮。但現(xiàn)在除了我,您認為還有誰能從懸崖上悄無聲息地跳下去?除此之外,這主意誰聽了都會認為是胡言亂語,就算敵軍真的得了消息,他們肯定也只是當個笑話聽。誰會相信您真派我去調(diào)兵呢?!”

  出了王帳,李恪冷著臉斥責趙恒月莽撞。趙恒月卻道:“自古為君者所思所想往往出人意料,父皇未必不想一搏。更何況因遭此劫,父皇情愿信我也不愿再相信這些哥哥和那些大臣了!”

  李恪楞在當?shù)?,回味片刻又深感認同。他沒再說什么,只是把趙恒月送回了住處。僅僅隔了一個晚上,趙王又秘宣趙恒月覲見。這一次趙王主動屏退了左右,然后鄭重其事從內(nèi)室玉匣中取出一塊虎符交到了趙恒月手中。

  “這……是?”趙恒月愣住了。

  “這可是能調(diào)動十萬大軍的兵符!你拿著它到雁門找鳴雷老將軍!”趙王說的嚴肅認真,接著他將如何勘合兵符以及諸多調(diào)兵事項詳細對趙恒月講了一遍。然后趙王又從懷中掏出太妃先前所給的盒子,那盒子似有機關(guān),趙王拿在手里擺弄了半天才將盒子打開,里面是一枚純金箭矢,趙恒月站在趙王身邊這才看清那盒子里有圖案,里面刻著栩栩如生的狼群圍獵,盒蓋內(nèi)部還有密密麻麻的文字,如同咒語一般。趙恒月猜想既然是太妃危急時刻拿出來的東西多半跟趙國的國祚有關(guān),她不敢多問,只愣愣看著趙王將一方薄薄的寫著紅字的絲娟壓在那箭矢底下,又將盒子重新蓋好并鄭重交到了她手里。

  “找到鳴雷老將軍后你就不必回這里了,把這個盒子交給武陽王,他知道該怎么辦!”

  趙恒月在心里仔仔細細記下趙王所說的每一句話,尤其是對如何使用兵符。正如李恪提醒的那樣:調(diào)兵遣將哪里是那么簡單容易的事?整個過程、一字一句都很是繁瑣、講究。趙王也深知此行的重要性,不但叫趙恒月當場復(fù)述了重要環(huán)節(jié)更親自模擬勘驗場景讓趙恒月試練。大概練了一個時辰的功夫,趙恒月終于達到了趙王想要的要求。與此同時李恪那邊也在緊鑼密鼓地為趙恒月趕制跳崖用的特制斗篷。

  做完了充足的準備工作,在趙恒月準備動身的前一天晚上,一個侍衛(wèi)過來傳話請她到城樓上去。調(diào)兵的事是機密,但趙政還是知曉了。他此次見趙恒月,實際與訣別無異,畢竟誰也不知道這關(guān)隘還能撐持多久,更無法預(yù)知趙恒月此去的吉兇。

  月色甚是清寒皎潔,趙恒月安靜坐在城墻上,一眼不眨盯著趙政看,她心里也知道,這一晚過后會不會與趙政就此陰陽兩隔了,所以她盯著趙政,企圖記下他每一個細微的表情。

  “哥哥,如果我被抓住了,我希望你們能突圍出去殺出一條血路!”趙恒月道。

  “不許胡說!”趙政聞言,斷然呵斥一句,“你不會被抓住的!你一定要跟著大軍回來!”

  “政哥哥!”

  “……”

  “那我不說了,您別生我的氣,您笑一下,好不好?”趙恒月?lián)u了搖趙政的胳膊。趙政轉(zhuǎn)過頭去目視遠方,隔了好半天才應(yīng)了一個“好!”字,可他并沒有笑,而是心中難受至極。

  沉默許久,趙恒月鼓起勇氣說了句:“政哥哥,比起你的姬妾我更羨慕高荃(高荃是從小跟趙政一起長大的侍從太監(jiān),趙政開府后又被帶到王府),我真羨慕他可以那么多時候陪在您身邊?!?p>  “……”

  “政哥哥,要是我是個男兒身,我就跟李師父一起投到您的帳下,我當你的親衛(wèi),您答不答應(yīng)?”趙恒月又說了一句。

  “月兒,你接下來要做的事關(guān)乎到整個國家,牽涉無數(shù)人的生死,你該像個大人了!”趙政轉(zhuǎn)回身認真地看著她說。

  “嗯!”趙恒月咬著唇很認真地點了點頭。她從城墻上躍下,跳到趙政眼前,目光灼灼又極其認真問了最后一句:“政哥哥,以后你會不會想月兒???”

  “……”趙政愣住了,與她四目相對,但是一句話也沒再說。

  “政哥哥,你看!”趙恒月用手指向天空,“那便是月兒了,以后不管什么時候,在什么地方,如果你想我了,一抬頭便能看到!”趙恒月說完跑走了,趙政順著她手指的方向看去,天際那一輪皎潔寒月正普照著大地,在這樣的烽火邊塞,越發(fā)有一種說不出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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