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私奔（二）

　　看著他來到我的面前，我害怕的低下自己的頭，心砰砰直跳，我根本不敢看他的眼睛，我沒有勇氣去反抗他的任何命令。只是低著頭一路跑回了家，不去想只留下姐姐一個人，她該怎么辦？可是到了晚上，他們還是沒有回來，那天的夜晚離奇的黑，黑沉沉的夜仿佛無邊的濃墨重重的涂在天際，連星星的微光也沒有。深秋的風有些凌冽，吹得屋前的老樹上的葉子嘩嘩的往下落。除了偶爾的一兩聲狗吠，冷清的村頭是寂靜無聲的。一直擔心著姐姐，不知道她會面對父親怎樣的責罰？我在家門口踱來踱去，焦急地等待著......

　　沒過多久，村頭終于傳來了急促的狗叫聲，我緊繃的心松了一口氣，伴隨著村民談話的聲音，我隱隱約約看到了一群人從遠處走來。他們的聲音越來越大，越來越清晰，甚至越走越近，透過重重人群，我只看到了姐姐。她低著頭，聳拉著雙肩，一步一步挪著往前走，甚至還能聽到周圍人對她的說教。我看不清她的表情，不知道她是否受了傷，連忙跑上前去，伸手去拉姐姐的右手，卻落空了，原來不知什么時候，她的右手竟狠狠的摳著左手的手背，左手的手背已經(jīng)被摳破了皮，上面有很多烏青的指甲印，可是她仿佛沒有知覺似的繼續(xù)摳著。我連忙抬頭看她，只見她的臉白的有些過分，雙眼因為長時間的哭泣已經(jīng)有些紅腫了，牙齒正狠狠的咬著下唇，血絲順著她的嘴角往下滲著。在這無寂的黑夜，她的樣子是那么的滲人！

　　我拉了拉她的衣角，想搖醒沉浸在悲傷中的姐姐，可是她甚至連余光都沒有分給我。只是呆呆的站在那里，門前的老樹投下的陰影打在她的身上，好像把她隔絕在了另一個世界，與周圍格格不入。村民們紛紛和父親告別，經(jīng)過我家門前，漸漸遠去，看著越來越遠的背影，父親伸出右手，握成了一個拳頭，倚在嘴角，裝模作樣的咳嗽了一聲。然后回頭看了看我們，什么也沒說，轉(zhuǎn)身進了院子里。姐姐仍呆呆的站在那里，眼睛里溢滿了悲傷！與周圍的清冷的夜色混為一體，仿佛慢慢的消融在這無垠的黑暗中。夜慢慢的深了，夜色越來越沉了，周圍愈加安靜，只有蕭蕭的秋風吹打著樹上僅剩的幾片落葉。

　　忽然，屋內(nèi)傳來了父親的怒吼：站外面死呢？還不快進來！還嫌今天丟人，丟的不夠嗎？滾進來！翅膀還沒硬呢，就想和老子作對！快滾進來！

　　他的聲音在這寂靜的夜里越發(fā)的響亮，甚至驚動了還棲息在老樹上的昏鴉，它們撲棱撲棱的向更遠處飛去，幾片枯葉悠悠的從樹上落下?？墒墙憬銋s依然未動，她緊緊的攥著拳頭，一動不動的站在那里，她是想與父親抗爭吧!不多時，屋內(nèi)隱隱約約傳出了幾聲咳嗽，接著又傳來了母親問話的聲音。仿佛突然間觸動了什么開關(guān)，這時姐姐的臉色更加難看了，變得越發(fā)的蒼白，她閉上雙眼，有淚從她的眼角滑落，悲傷、絕望瞬間從她的身體內(nèi)向外擴散?？墒遣坏揭豢?，她攥緊的手忽的松開了，拭去眼角的淚水，露出了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那時的她就像一個還未組裝好的機器人一樣，四肢極不協(xié)調(diào)的往屋內(nèi)走去?？粗瞧婀值臉幼?，我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后。剛進屋就看到了父親那深棕色的眼睛正滴溜滴溜的轉(zhuǎn)著，藏不住的喜悅在眼睛里顯現(xiàn)。他看到我們進來了，就對姐姐說道：你今天做的好事！可真丟了老子的臉。不過也好，不費功夫就宰了個冤大頭?？纯?，還是我閨女長得好，腦子也靈活，不然咋能攀上個城里人呢？這點隨我。說著，邊笑邊點頭。他的話音剛落，姐姐的臉就刷的一下沒有了血色，她顫抖著雙唇，往前走了幾步想說些什么。可是看看站在一邊無辜的母親，她正扭頭看著父親，有些迷糊的問道：什么事兒?。空ψ屇銇G人呢？

　　姐姐頓了一下，跑到母親的身邊，雙手攙扶著母親進了里屋，輕聲告訴她什么事也沒有，讓她安心睡覺，好好休息。在姐姐的輕聲勸慰下，母親慢慢的進入夢鄉(xiāng)，她看著年僅三十六歲的母親，但模樣已經(jīng)蒼老，常年的不如意使她的臉上整年掛滿愁容，日積月累，竟成了一道道皺紋，就像干枯的絲瓜筋。她摸了摸母親鬢角的白發(fā)，將頭依偎在母親的懷里，仿佛那樣就可以汲取到溫暖似的。

　　過了一會兒，她站了起來，看了看我，說道：小妹，你就在這里看著娘，我有事情和爹說。娘醒了你就大聲喊我一下，我就進來了。記住，外面不管發(fā)生什么事情，你都不要出去，娘醒了一定要喊我。聽到?jīng)]？說完，她扶著我的雙肩，用她那已經(jīng)有些發(fā)紅的眼緊緊盯著我，

　　我點了點頭。她抬著頭，挺起胸膛，踏著大步向外面走去，昏黃的燈泡拉出一條長長的背影，那背影里蘊含著一腔孤勇。

　　屋外隱約傳來了姐姐痛苦的質(zhì)問聲，擔心母親聽到，她只能壓抑的表達著自己對父親的不滿?？墒歉赣H毫無顧忌，坐在里屋甚至能聽到他那無恥的聲音：那我養(yǎng)你干嘛？要怪只怪你生下來就是個女孩！要怪就怪你是我的女兒！

　　姐姐哭泣著說：那我情愿我不是你的女兒！當初要是你丟掉的是我，該有多好！我也不會這么痛苦了！同樣都是你的女兒，張曉丹被你丟掉，張老漢抱回家可是當成自己親閨女養(yǎng)的?？纯慈思叶嘈腋＃鞘且驗閺埨蠞h是個人，他有良心！而你卻沒有！你還算個人嗎？誰家逼閨女去賣身掙錢？你花著那樣的錢不覺得臟嗎？今天我就是和別人摟抱一下你都覺得丟人，那去打工和別人S就不丟人嗎？你這不是掩耳盜鈴嗎？同是你的女兒，離你越遠那就越幸福，你說，你是不是就是一個掃把星，專門來克我們的??！你是不是要把一家人都逼瘋逼死才好??！

　　“啪”的一聲，打斷了姐姐的質(zhì)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