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識的朦朧地帶，杜陽明恍惚中聽見一道語音，照本宣科似的語氣顯得有些沉悶。
“神經(jīng)系統(tǒng)接駁中……本體自查開啟……”
聲音不是來自某個方向，而是四面八方無處不在。杜陽明恍惚間升起探尋的念頭，卻被隨后響起的宏亮的警示音鎮(zhèn)住。
“皮膚系統(tǒng)異常！”
“血液循環(huán)系統(tǒng)暴露，下肢靜脈破裂！”
什么東西在說話？是在說我么？
杜陽明想要從泥潭般的困境中脫離，可是發(fā)現(xiàn)毫無辦法，身體似乎不是自己的，根本不聽自己使喚。
“本體自我修復營養(yǎng)素檢測中……
含水量60%……蛋白質(zhì)充足……脂質(zhì)充足……維生素部分缺失……糖類缺失……開啟本體周邊環(huán)境維生物質(zhì)掃描……飲用水充足……糖類充足……礦物質(zhì)充足……蛋白質(zhì)充足……脂類充足……維生素充足……”
搞什么啊？我這是在哪？為什么能聽到這個聲音？
“軀體主動性修復開啟……局部凝血酶釋放……加速肝臟纖維蛋白原合成，創(chuàng)口愈合開始……”
聲音落下，杜陽明忽然感覺到腿部傳來一陣麻癢，像是有密密麻麻的小蟲子在爬，想要伸手抓撓，卻發(fā)現(xiàn)只是徒勞，手臂不聽使喚。
隨后，詭異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磷酸原供能系統(tǒng)遲緩，糖酵解供能系統(tǒng)輸出功率40%……機體活力不足，血液含氧量偏低……嘗試喚醒本體。
首次復蘇信號釋放倒計時……”
什，什么倒計時？
杜陽明只聽懂了最后這一句話。還沒搞明白是怎么一回事，倒計時開始。
“……3……2……1！”
喂！等等！怎么回事！讓我醒過來??！喂喂！
“轟……”
雜亂而昏暗的大巴車箱體內(nèi)，一道人影忽然從座位上挺起身，壓在身上的雜物一瞬間崩飛開去，就見他頸椎拼命后折，整個胸部呈現(xiàn)出不自然的隆起，像是一張扭曲的弓。
“啊?。?！***！！——！”
杜陽明硬生生從喉嚨中擠出一聲怒罵，撕心裂肺的疼痛使他一瞬間蜷起身子，耳鳴聲、眩暈感、麻木感、酸痛感一起涌上來，險些又一次暈過去。
片刻之后痛感消失，伴隨的耳鳴聲也漸漸平息，轉(zhuǎn)而是斷斷續(xù)續(xù)的哀號聲傳入耳朵，杜陽明眼角掃到腳邊一瓶滾落的可樂，接著身體不受控制般的做出反應。
手臂徑直抄起可樂，擰開猛灌一通。就連打嗝的聲音都被壓制在了鼻腔中，直到全部喝完才長長呼出一口氣。
同一時間，意識中的聲音又一次響起。
“檢測到含糖溶液，葡萄糖分解中，糖酵解及有氧氧化供能系統(tǒng)最大功率。。?！?p> 杜陽明詫異的同時，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又奪回了身體的掌控權(quán)，第一時間向著周圍看去。
這一看，立刻驚出一身冷汗。
所在的旅游大巴車一片狼藉，到處是散落的玻璃碎片和行李，依稀能夠見到旁邊的座位上，一名乘客的脖子扭成了不自然的形狀。
刺鼻且濃郁的血腥味混合著機油的氣息，布滿整個車廂。
“這是，翻車了？?。 倍抨柮鞲杏X到右腿的酥麻感，伸手探過去，立刻摸到了粘稠的液體，低頭一瞅，發(fā)現(xiàn)在小腿肚子的位置有一道指頭長的傷口，像是被鋒利的器物劃傷的，切口整整齊齊，但是流出的血卻不多。
又用手按了按傷口，一絲痛感都沒有，就像是摸在一塊橡膠皮上，唯有意識內(nèi)響起的冰冷語音。
“是否取消內(nèi)非肽抑制？”
是在和我說話么？說的是什么意思？內(nèi)飛太是什么東西？
杜陽明詫異了一瞬，搞不明白自己究竟是在夢里還是在現(xiàn)實中，腦袋里奇奇怪怪的聲音是什么？如果這是夢，那未免也太真實吧？
可是現(xiàn)實中，受傷了哪有不疼的道理？
希望是夢吧。
杜陽明扭頭看向窗邊的座位，頓時心頭一凜！
老爸躺靠在座椅上，借著月光，勉強能夠看到他胸口的雜物隨著呼吸在微弱的起伏。
“爸？……爸！?。 ?p> 杜陽明發(fā)抖的叫了兩聲，卻發(fā)現(xiàn)老爸側(cè)對著窗戶的臉上一點反應都沒有，頓時慌了神。
“爸！爸你別嚇我！爸！”
他聲音一瞬間抬高八度，見到老爸還沒反應，急忙硬撐起身，全身的酸痛緊隨而至一起涌上，他不得不咬緊后槽牙硬抗，同時不忘將覆蓋在父親身上的雜物挪開丟向窗外。
直到這時他這才看清，老爸肩頭灰色的棉麻短袖已經(jīng)被鮮血染成了暗紅色！
杜陽明腦子頓時‘嗡’的一聲，懸在空中的手抖的停不下來。
“爸！爸你醒醒！你別嚇我！你醒醒！！……你不會有事的！你要醒過來，你……不行！我不能慌……我得冷靜……怎么辦，怎么辦……對了，脈搏！”
努力穩(wěn)住發(fā)抖的手搭在父親脖子上，直到手指感受到了頸部的脈動，杜陽明才稍稍松了口氣，此時他也終于確定，眼前的這一幕不是夢境！！而是切切實實的車禍！
究竟是怎么搞得？剛剛不是還好好的么？怎么自己睡了一覺，就遇到這倒霉事了！
得趕緊找人幫忙?。?！
“救命……救救我啊……”
“哎呦……嘶……”
呼救的話還沒發(fā)出，就聽到周圍此起彼伏的呼救聲，杜陽明生生吞回呼救的欲望，舉目四望——此刻整個車廂中的乘客都處在自身難保的境遇中，誰有工夫來幫他？
算了！求人不如求己！先幫老爹止血要緊！
輕輕拉了一下老爸的棉質(zhì)T恤，就見他肩膀上的鮮血立刻一股一股流出，大有噴涌而出的架勢，杜陽明只看了一眼就嚇得魂不附體。立即回憶急救的方法，可是越是著急越慌亂，根本想不出好的辦法。
“怎么辦！怎么辦！止血！怎么止血？電影里看過的，我想想我想想，對！止血帶，可是怎么綁？不行啊，這里沒法綁。。。點穴？****！我在想什么亂七八糟的！天啊！怎么辦??！”
杜陽明一把扯住自己的頭發(fā)！硬生生的揪下一撮，此時他明顯感覺自己的情緒不受控制的慌張起來！九年義務教育加三年高中生涯沒有教給他哪怕一絲的急救知識，面對著受傷的父親，他發(fā)現(xiàn)自己除了求助之外，別無他法！
不行！堵??！先堵?。?！
照這個樣子再流會兒，人就死定了！
看了眼仍舊在冒血的傷口，杜陽明急中生智，一把按上去，接著用閑著的手從兜里摸出手機。
打，打120?。∵@是目前唯一管用的辦法！這么多人受傷，靠自己一個人無論如何也救不過來！
顫抖的手指在屏幕上滑動了好幾次才解鎖手機，號碼撥出去，單調(diào)的提示聲讓一秒鐘仿佛過了十分鐘。
電話終于接通，他連忙沖著電話喊：
“120嗎！……我這里發(fā)生了交通事故，大巴車翻進山溝里了！……地點？我不知道這是哪里！……我也是乘客！……傷員很多，人都在車里！……我現(xiàn)在沒法確定地方，沒有參照物！剛才我在車上睡覺！醒來的時候就已經(jīng)在山里了！快來救人啊！……好好好！我這就定位！”
杜陽明匆忙掛斷手機，找出地圖，看清了周邊的參照物，又一次撥了回去，講明了具體地址，順帶問清了按壓止血的方法，急忙撇下手機，專注的用手壓住杜成飛肩頭的傷口。
緊接著，那陣恍惚的聲音又一次響起來。
這是杜陽明在清醒狀態(tài)下，第一次聽到這聲音。
“……檢測到本體可交互碳基生命……生命體征較弱，適應性匹配檢測中……血液凝集原與凝集素相匹配，無排異反應……可以進行機體交互，是否開啟？”
忽然響起的聲音讓杜陽明心下悚然，四周看了一圈，昏暗的天色下連個鬼影都沒有。當即感覺到自己心臟的跳動頻率又提升了一個檔位，頓時整個耳腔內(nèi)都是隆隆的跳動聲。
“幻覺！肯定是幻覺！”杜陽明拼命安慰自己，同時加大了按壓傷口的力道。
“再次申請與生命體進行機體交互，是否同意？”
聲音又一次響起，杜陽明只感覺頭皮發(fā)麻，他拼命的甩頭想要將這聲音從腦袋里甩出去，可這語音卻如同重復播放一般，根本不受控制。
“荒郊野嶺撞鬼了！老爸你撐住?。?！”
與其說杜陽明是在為老爸加油打氣，倒不如說是在壯膽，喊出的聲音刺客已經(jīng)帶上哭腔，可是仍舊無果，那聲音依舊回蕩在腦海中。
“是否同意？”
“是否同意？”
“是否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