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海叛亂已定,大炎皇帝有詔:首惡已除,凡為元兇所脅迫者罪降三等,設(shè)東海府管轄。
柳老頭歸心似箭,早早叫人通知了柳下河,柳下河知道不可強留,急忙趕回鎮(zhèn)海關(guān),將所藏之積蓄全數(shù)裝起送去,又派了四名軍士,護送其回天南府。
這日,宋青青向柳老頭告別,又幫著他收拾行裝。
那日與沐老仙交手,他也看出宋青青對柳下河不離不棄的情意,心中又是欣慰又是感激,便對她說道:
“柳下河這小子,從小都是老頭看著長大,皮糙肉厚結(jié)實耐打,宋姑娘,他要是惹你生氣或是做了什么錯事,只管狠狠的揍他。”
宋青青點頭道:“放心吧爺爺,等你走了,我就好好替你教育他,也替你狠狠的揍他,就是他臉皮忒厚了些,太抗揍了?!?p> 柳老頭皺著眉頭,這的確是個大問題,答道:“對嘛,這小子就是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該打,抗揍沒關(guān)系,拿棍子、鋼管、長劍,結(jié)結(jié)實實的抽他?!?p> 柳下河正好趕來為柳老頭送行,在門外聽到兩人言語,肺都快氣炸了,搖著頭難以置信的看著柳老頭,痛苦道:
“哇,柳老頭你這么過分的,胳膊肘往外拐到非洲了你,拿棍子、鋼管、長劍抽我,虧你想得出來,有你這種爺爺,真是倒大霉了我?!?p> 柳下河踅進房間,宋青青朝他做了個鬼臉,他苦笑的搖首,幫柳老頭收拾了包裹,不舍道:“老頭,真的不留下么?”
“東西都收了,要不是等著你攻城,老頭早就走啰?!闭f著放下一只包裹,皺眉道:“還有,你那么多銀子都給了老頭,不心疼?平時喝點小酒哪用得許多,老頭留了些,剩下的你自己用吧?!?p> 宋青青站在一旁,撇著嘴道:“爺爺,沒關(guān)系的,他有的是錢。”
柳下河瞠目結(jié)舌,看著這一老一少,敢情自己才是外來的人,叫道:“不會吧,老頭你從前可是視財如命,現(xiàn)在給錢都不要,真是……算了,不要就不要,我可是攢了好久,正好自己花。”
“看到?jīng)]有,爺爺,不能給他錢的,他愛喝花酒!”宋青青盯著柳下河,嫌棄道。
“打斷他的狗腿,看這小子還敢不敢喝花酒,沒個正形?!绷项^拿起煙槍,作勢欲打。
“我哪有啊,宋青青,你別造謠,瞎起哄?!绷潞影β晣@氣,情不自勝。
柳下河和宋青青一道送柳老頭到了渡口,眼巴巴的看著他登上船只。
“再見爺爺,一路順風(fēng)!”宋青青揮手告別。
“柳老頭,一路順風(fēng),少抽煙少喝酒,身體不比從前啦?!闭f罷,想起柳老頭一生修為,都傳給了自己,心頭一酸,眼中泛起淡淡水花。
柳老頭笑道:“你們快回去吧,以后有機會讓小柳子帶你來趙家村,他知道路?!?p> 柳下河看著船家搖動木槳,慢慢流走,隨風(fēng)而逝,看著呆立的宋青青,調(diào)笑道:
“爺爺都叫上了,有那么親切么?”
宋青青撇著嘴道:“不行嗎?誰像你個死沒良心的家丁?!?p> 柳下河喊道:“哇,這么大一頂帽子,你都隨便扣……”
春江水漲,蘆葦蕩漾,順流而下的船很快就流向了遠方,彎曲的江水直達天際,孤帆遠影,空留惆悵。
兩人走在回鎮(zhèn)海關(guān)的路上,大道空曠,樹木林立,春風(fēng)和煦,令人心曠神怡。
宋青青烏黑的眼珠一轉(zhuǎn),問道:“小柳子,東海叛亂已除,你接下來要干嘛?”
柳下河悠悠道:“接下來,我聽說皇上要封侯行賞,看來不日就會召我入京城?!?p> 宋青青聽完一臉失望落寞,面如寒霜,冷冷道:“你……好,你去吧,死家丁最好死京城里,再不要回來了?!?p> 柳下河未覺察到異樣,故意挑撥道:“哦對了對了,我還要去找……天上掉下個林妹妹喲!”
宋青青怔住,眼眶里淚珠打轉(zhuǎn),跺腳大喊道:“不準(zhǔn)你在我面前提她,混蛋?!?p> “干嘛——”柳下河側(cè)著頭,用鼻子嗅了嗅,“有酸味,誰又打翻醋壇子了?”
宋青青愣在原地,淚珠止不住順著美眸落了下來,她舉起玉手擦掉,忍住哽咽的聲音,咬著嘴唇沉沉道:
“你……你故意這樣,心里很開心很舒服么?你故意這樣欺負我,你就欺負我好了,哪一天把我氣走氣跑了,天底下還有第二個宋青青嗎?”
柳下河聽到耳后語氣異常,轉(zhuǎn)過身看到宋青青一臉慍怒哀怨,雙瞳含著淚珠,倔強得不讓其滑落,臉頰上卻有適才的淚痕。心中酸楚,暗罵自己太過分。
“我錯了,青青,我不該這樣,你別生氣了好不好,對不起——饒了小柳子這一次吧。”
柳下河腆著臉,跑過去抓住宋青青冰冷的素手,揉搓起來。
宋青青蹙著蛾眉,用力想甩脫他的手,無奈柳下河抓著不放,只好罵道:“癩皮狗,放手你,找你的林妹妹去吧,我不樂意看到你?!?p> 柳下河抬起宋青青白玉般的手掌,往自己臉上打去,道:“對不起,青青,我真該打,我以后再也不敢了,你別生氣了,好不好?”
宋青青掙脫手腕,一臉嫌棄的看著他,恨恨道:“賤狗,要打用你自己的手,哼——你打啊,怎么不打,又在欺哄我,是么?”
柳下河舔了舔嘴唇,難為情道:“青青,你高抬貴手出出氣,我自己打多沒勁啊?!?p> 宋青青破口大罵:“呸,不要臉,你真不要臉——要你自己打臉,混蛋?!?p> “我不,你來打嘛,打我噻!”
“我就要你自己打,快!”
“不要!”
“你打不打?”
“就不!”
“本大小姐讓你打!”
“我說了我不……”
“啪!”
一記清脆響亮充滿后現(xiàn)代主義的打臉聲響徹天地間,久久不能平息。
“嗷嗚——青青,你不是不打么,下手忒狠了,痛啊——”柳下河摸著自己腫起的臉,哆哆嗦嗦嚎啕道。
宋青青嘟著嘴,輕聲道:“你非讓我打的,我還不樂意呢,死乞白賴的,就當(dāng)本大小姐賞你的吧?!?p> 柳下河沉痛道:“嘶嘶嘶……嘶嘶嘶……嘶嘶——”
宋青青翻著白眼,叫道:“嘶什么你——”
“痛呀……”
宋青青咬著嘴唇,沒好氣道:“算了,看你可憐的份上饒了你這一次,下不為例,不然我就先割了你的狗舌?!?p> 柳下河瞬間活蹦亂跳,搖頭擺手,高聲唱到:“天上掉下個宋青青——喲喲喲。”
宋青青捂著耳朵大叫:“難聽死了,快閉上你的狗嘴!”
“哦——”
“再唱一句吧?!?p> “天上掉下個宋青青——喲喲喲?!?p> “嗯,再唱——”
“天上掉下個宋青青——喲喲喲?!?p> “不要停嘛?!?p> “天上掉下個宋青青——喲喲喲……”
柳下河哭喪著臉,有氣無力的唱著,嘶啞的喉嚨不知承受了多長時間的磨難,宋青青看著他狼狽的模樣,嘴角總算露出一抹微笑。
“好啦,小柳子,你看這是什么——”宋青青拿出一串“海國明珠”作的手鏈,在面前晃悠著。
柳下河見她皓腕戴著一串,手中拿著一串,興高采烈道:“給我的么,我就知道我們家青青對我最好啦?!?p> “誰是你們家的,不要臉的死家丁——”宋青青看著他,眼波中流光溢彩,道:“臉不疼了吧,這個送給你,好好珍惜,聽到?jīng)],小柳子?!?p> “喳!”柳下河興奮的接過手鏈,戴在手腕上。
“你說這獨一無二的明珠手鏈要叫什么好呢?”宋青青問道。
“不二球,”柳下河覺得自己簡直是個命名天才,獨一無二的那種。
“噫呃……不行,難聽死了,什么嘛,你到底會不會起名字?!?p> 宋青青聽完后滿臉嫌棄,拒絕此名,思索半晌,嫣然一笑道:“我看就叫靈犀珠,身無彩鳳雙飛翼,心有靈犀一點通,好聽吧。”
“靈犀珠,嗯,不錯不錯,簡直跟我們倆一樣般配呢!”柳下河贊不絕口。
“嘔——小柳子能別惡心我嗎?”宋青青甩了甩手上的雞皮疙瘩,道:“這個名字是不是很美呀?!?p> “美,太美了!”
“還有呢——”
“太棒了,太牛了。”
“繼續(xù)——”
“棒的無以復(fù)加,美的讓人心碎。”
“嗯哼,不要停——”
“……簡直讓人詞窮的棒和牛。”
夕陽無限好,只是近黃昏,大戰(zhàn)之后,河山一片蕭索,這里很快會恢復(fù)寧靜,再過數(shù)年,屹立的眾多關(guān)隘或許將全部裁撤消失,一如此時天上的華光。
鎮(zhèn)海關(guān)內(nèi),中軍大帳,眾多將領(lǐng)云集,平日里不夠級別的人進去再出來,手中則會多幾樣?xùn)|西,等候在外的人雁行而列。
宋巖奉皇帝之命,犒勞軍中有功將帥,依次行賞完畢,對著一旁的柳下河道:“賢侄,這一次你是最大的功勞,以極小的代價拿下整個東海國,智取兩縣攻滅三關(guān)離間一城,威名遠播,少年英豪?!?p> 柳下河拱手自謙道:“全賴皇上、大都督、諸位將領(lǐng)指導(dǎo)輔佐之功,晚輩怎敢忝居首位?!?p> 宋巖聽罷,哈哈一笑,心中贊賞有加,道:“好,皇上特命老夫帶你入京,想要親眼一睹你的風(fēng)采,而且這一次你的賞賜,由皇上親自主持,非一般之賞給非一般之人?!?p> 柳下河微微頷首,嘴角掛著笑容,內(nèi)心喜不自勝。
晚間,繁星點點,布滿銀河,一輪新月冉冉而升,想必明日是個趕路的好天氣。
柳下河推開房門,看著屋內(nèi)以手支頤,緊蹙眉頭的宋青青,說道:“我這剛進來,應(yīng)該不是我惹大小姐生氣吧?!?p> “哼,就是你,除了你還能有誰?!彼吻嗲嗥仓斓?。
柳下河撓著頭,道:“青青,明天我和你爹入京,小皇帝叫我嘛,好歹給他點面子。”
宋青青轉(zhuǎn)過頭,冷笑道:“那你不回來啰?!?p> 柳下河道:“亂說,我一領(lǐng)完賞賜就回來找你,怎么樣?”
宋青青啐了他一口:“呸,騙人?!?p> 柳下河疑問道:“真的,我什么時候騙過你?!?p> 宋青青怒道:“呵,你天天都在騙我,死家丁花言巧語,你當(dāng)我三歲小孩么?”
柳下河舉著手,大叫道:“我發(fā)誓,我一定回來,陪你四處游樂,看山水如畫,江河壯麗,我真的未曾忘記答應(yīng)過你的事!”
“嘻嘻,小柳子,算你有良心!”
說罷,宋青青心中歡喜,兩只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著他,俏顏緋紅,喜笑顏開。
窗外彩云追月,天各一方的戀人,此時此刻是否同樣望向天際,寄托著深邃的思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