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從義本來打算拿馬蘭峪的韃子人頭來敷衍塞責,可是卻不料馬蘭峪早在十天前就反正了。
駐守馬蘭峪的張參將是一個十足的軟蛋,韃子入關的時候,他率先剃頭歸降,這會兒聽說大明的軍隊殺過來了,又第一時間帶著家小、親兵,金銀細軟跑去遵化投靠駐守在那里的韃子去了。
馬蘭峪的官兵們,去年剛剛被拖欠了軍餉,一個個也是光棍不吃眼前虧,見主將跑路了,頓時也都鳥獸散,只留下幾百個老弱病殘,跑也跑不脫,于是再次反正;又打出來了明朝的旗幟,乖乖地等著明軍來接收。
于是王從義和劉之倫索性上報朝廷,大言不慚地宣城自己奪回了馬蘭峪。
眼看著勤王大軍是等不到了,又有監(jiān)軍孫太監(jiān)在那里聒噪,二人無奈只得率領大軍繼續(xù)向遵化方向前進。
劉之倫一介書生,紙上談兵的時候意氣風發(fā),等真的見識到了女真的厲害,卻也有點畏葸,全然沒了剛開始聲言要驅逐韃虜的狂妄。
“王都堂,學生眼下十分擔心,擔心咱們在野外和韃子大軍遇上,我的部隊全是車營,必須要花時間布陣,還請老先生的哨探多放遠些?!?p> 這個劉之倫,之前從來不放哨探,如今也學會了放哨探,但是無奈,他麾下軍馬太少,只能仰仗王從義的六百騎兵。
王從義也是小心謹慎,但是既然西邊并沒有韃子的大軍,所以索性把大部分騎兵交給了山東巡撫標兵的中軍游擊沈廷諭,讓他帶著在東邊巡邏。
另外挑出來五十騎給柳保泰,讓他往西去,盡量取得和其他勤王軍的聯系。
按理說柳保泰這樣就是脫離了戰(zhàn)場了,本來應該欣喜。
但是一想到濟南營全體三千人都在劉之倫軍中,他的心情不能不感到沮喪,而且他的眼皮這幾日也在不停的跳。
這就給他的心上,更加的蒙上了一層陰影,為了穩(wěn)妥起見,他把自己的那幾個親兵全都叫上了,又跟王從義申請走了自己手下的三十個善于使用鳥槍的好手。
一行近百人的隊伍,騎馬往西邊去搜索可能的友軍。
他們先是又回到了薊州城,在那里給馬喂了料,繼續(xù)往西邊的三河去,但是一路上卻并沒有遇見什么友軍,柳保泰心里煩悶,但是還是得匯報給王從義,于是派遣善于騎馬的三個營兵,一人三馬盡快匯報消息給王從義。
就說三日行程之內并沒有友軍。
他還是不死心,另外又派了十個營兵,一人二馬,約定好往西邊再找一百里地。
自己則和余下的人往王從義的大軍處靠攏。
一行人,人疲馬困,但是又不敢耽擱,于是星夜兼程,但是一來一去就是二百里地,不休息也是不可能的。
更何況,這個時候,天上忽然下起了大雪。
柳保泰嘆息道“這雪下的如此大,又真不是時候,咱們馬上就到石門了,這么一下就得耽誤在路上了?!?p> 馮效國道“雪下成這樣,咱們的馬也跑了一天,非得走下去一定會有倒斃;況且劉圣人的車營,在這種天氣下八成是得趴窩,所以大軍應該就在石門,咱們歇一歇也是無妨的?!?p> 劉圣人,就是劉之倫,這個劉圣人的外號已經在勤王軍內部叫開了。
這劉圣人喜歡紙上談兵就算了,還喜歡在細節(jié)處著手。
挖廁所不合規(guī)矩,這劉圣人都得來說兩句。
說解手在帳篷外面是不行的,是會沮喪了大軍的運氣的。
他非要讓大家跑到營外的壕溝處解手。
當然,這圣人也并非全然是奚落他,倒是也有幾分真情實意。
劉之倫倒真是能夠按照兵書上所說的,和士卒同甘共苦,他吃的喝的,都是最差的標準。
據說遇見家里出了事情的官兵他還會非常熱心的幫助一二。
柳保泰覺得馮效果說的十分有道理,道“我來的時候留意過,再往前走一里地有一個荒村,里面的村民似乎都逃難去了,咱們可以在那里借宿?!?p> 眾人聽了,都是高興,于是加快腳步往荒村走去。
雪下的很大,柳保泰等人的馬蹄聲,漸漸地低沉到不可聽聞。
眼見的荒村要到了,柳保泰卻吃驚的發(fā)現,那荒村里面,竟然有星星點點的火光。
“馮大哥,你看,這荒村怎么還有火光?”
馮效國定睛一看道“許是逃難到周邊山上的村民,耐不住饑寒,又看見韃子退了,回村居住呢?”
柳保泰道“如果真是這樣,這都已經是四更天了,誰會點燈?而且火光這么大,難道不過日子了么?”
馮效國道“說得有理,咱們還是小心為妙?!?p> 于是柳保泰命令大家步行往荒村走去,在一處樺樹林邊,柳保泰道
“津云小太郎你帶著鐵炮隊在這兒接應著,馮大哥、老薛、趙大個,你們三個武藝好,再來十個能打的,咱們進村摸摸情況。”
錢克貴心里不滿,嘴上說“我老錢功夫也不錯,趙大通,這個傻大個都去了,怎么卻不叫著我去?嫌棄我瘸了?”
薛思進道“老錢你也別不服氣,你那套本事,在戰(zhàn)場上是沒用的,管用的還是咱們行伍功夫,說罷,從一旁的營兵腰里抽出來一把刀”,雙刀翻出來一個花,“待會兒,如果是百姓還就罷了,要是別的,就讓他們見識見識咱的手段?!?p> 馮效國道“都閉嘴吧,一會兒要是真有什么東西,都給我提起精神來?!?p> 柳保泰道“給我們五把三眼銃,如果沒出事情,我們會點燃火把,往左邊揮舞三下;如果有事情,你們聽見銃聲,就點燃火繩,準備進村接應我們?!?p> 那趙大通道“要是沒有火把,也沒有聲音呢?”
柳保泰罵道“那剩下的人就快回頭,去薊州搬救兵!”
趙大通又傻乎乎地問道“為什么?”
薛思進,這會聽明白了,一腳踢翻了還在追問的趙大通道“就你話多?!?p> 馮效國道“要不,咱們別去了,萬一真是韃子,那不壞了?”
柳保泰道“這荒村就在大路邊上,咱們是躲不開他的,這前不著村后不著店的,難道還要在這里凍一夜?”
站在一旁的津云小太郎,聽見馮效國說出來這種話,輕蔑道“戰(zhàn)死沙場是武士的本分!祝大人武運長久?!?p> 柳保泰一臉郁悶,心說,要不是因為你精通鐵炮,這個有可能實現本分的機會,我就留給你了。